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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陆忠回来,驴车上除了陆寿增还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这便是陆婆子口中的神棍周老先生了。
陆寿增对此人很是恭敬,一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陆忠赶紧吩咐小乙倒茶水,陆小乙为难极了,她躲还来不及呢,干嘛要往老先生跟前凑,于是央求小丁帮她跑一趟。
玉兰也好奇这位周老先生是何许人物,喊住小丁,“你别去了,我去看看。”
陆婆子也赶紧跟上,余下花大嫂和王冬梅针对风水先生的神奇传闻又聊了起来,小乙小丁和苏青则默默的听着。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玉兰和陆婆子又回到后院,玉兰没说话,陆婆子却抱怨不停。
“呸!老神棍,当咱家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喝咱两盏好茶还收一两银子的酬劳,他指甲也太长了吧?”下溪村人喜欢用‘指甲长’来形容某人在收取酬劳时贪心狠厉。
玉兰好言劝道:“娘,生气伤身你少生点气吧,周老先生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是看在陆家跟他沾点亲才跑一趟的,不然,他一个快要入土的白发老人给再多酬劳也不管这事,直接让他徒儿跑一趟就行。”
陆婆子瘪嘴:“嘴上说的好听,既然两家沾亲干嘛要收银钱?”
玉兰笑道:“他也说了啊,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他按地界收费,风水好的多收,风水差的少收,咱家宅基地风水不错,他收一两银子也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陆婆子嘴上不跟玉兰争辩,却满脸不高兴,站了片刻才不痛不痒的说道:“算了。我操这心干啥,反正银钱不是我赚的,也没装在我兜里,掏多掏少我也做不了主。”
陆小乙见陆婆子又有发作的迹象,赶紧插言道:“祖母,依我看啊,咱一两银子已经很少了。那些财旺丁旺的风水宝地。可不是一两银子能酬谢的。”
花大嫂笑着作证,“可不是嘛,我先前说那个十里店的风水先生。当时为了报答一碗糖水之恩提点几句,后来那家人添了男丁,特意上门酬谢人家十两银呢!”
花大嫂说的是假话,但这善意的谎言让陆婆子脸色缓和多了。
陆婆子双眼圆瞪不可置信的看着花大嫂。“酬谢十两银?那风水先生真收了?”
花大嫂胡诌:“肯定收,这就是身价。往后那些要请他的人就要参照这个数给银钱呢。”
陆婆子咂舌,继而又呸道:“什么狗屁风水先生,我看十里店这位也是个神棍。”
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对十里店这位风水先生推崇有加,这会儿又嗤之以鼻了。
陆小乙对陆婆子的反复无常报以无奈的笑。总结道:“所以啊,咱家请的这位周老先生已经很厚道了,给咱家的也是亲情价。祖母,你就不要太介意了。”
陆婆子哼道:“如此说来。那姓周的还算点有良心。”
陆小乙问玉兰:“娘,那老先生咋说的?”
玉兰有些失落,淡淡道:“周老先生推算了你爹的游年变宅,又结合生辰八字看了五行的宜忌,说今年没有吉日,要等到明年端阳节过后才有吉日,最后挑了六月六这天。”
“明年六月六才动工啊?”陆小乙跟玉兰一样失望,原本以为秋后就能建新院子了,谁知风水先生一句话就得后延大半年。
王冬梅劝道:“大嫂,还是听老先生的话吧,他是干这行的,挑出来的日子一准儿错不了。”
花大嫂也说:“后推半年是小事,家宅安宁才是大事,动土可是要惊鬼神的,没有风水先生帮着择宅基、没有石匠大师傅帮着念咒下基石,不仅容易出事,新房住着也不会安宁!”
玉兰想起一事脸色都变了,神秘道:“我想起一件事来,当年我娘家有户人家建新房,那家主人舍不得掏钱请风水先生,便自己随便挑了日子动工,谁想地基刚挖好夯实,当晚就死了一只狗在里面,后来又飞来一只斑鸠,好巧不巧飞到他家宅基地上空就突然摔下来死掉了,那家人觉得不吉利,犹豫着找风水先生来看看,正在犹豫呢,帮工又从地基里挖出一条死蛇,咱们那有说法呢,说地基下的蛇是祖先的化身,是家宅的守护神,万万伤不得,那家人当时就吓傻了,赶紧掏钱请了风水先生来看,烧纸烧香做法才化解去。”
花大嫂等人一脸虔诚而信服的听着,陆小乙只当故事来听。
陆婆子急道:“化解后还出那些怪事吗?”
“你们说奇怪不,那风水先生做法后,怪事再也没出现过了,新房建好后也没出啥怪事。”
陆婆子拍腿嚷道:“一两银子就能把那些神神鬼鬼打发掉,真是太值当了!”
陆小乙道:“娘,万一是那风水先生故意使坏呢,趁晚上没人往宅基地里扔死猫死狗死蛇死斑鸠吓唬人!”
玉兰对她童年的见闻深信不疑,对陆小乙的质疑不满道:“你懂什么,这都是我小时候亲历的事,不信问你小舅去,他当时跟几个小少年把死蛇拎出去玩了好久呢!”
陆小乙驳道:“当时跟小舅一起玩蛇的少年郎不是都好好的吗?说明那蛇就不是什么化身和守护神!”
玉兰横她一眼,“少说话,听着就行。”
陆小乙垂头,默然。
王冬梅也提供一个她们上溪村关于宅基地的怪事,说是有家人不信邪,自作主张随意建房,动土不慎犯了五黄煞,后来家中连死三人一猪一鸡,人命不够家畜顶上,必须凑够五条命。
上溪村跟下溪村近,这事当时也传的沸沸扬扬,王冬梅一提出来,马上得到陆婆子、玉兰和花大嫂的附和,几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陆小乙不知这事。估计是几年前的旧事了,听几个妇人越说越邪乎,越说越离谱,感觉这哪里是正经的烤饼制作现场嘛!纯粹是传播封建迷信的窝点!
小丁听着听着就靠到陆小乙身边,小声道:“大姐,我有些害怕,没想到建个新房还这么多讲究。”
陆小乙道:“没事。你当故事听听就行。咱家建新房有祖父和爹做主,他们按照习俗办就行了。”
小丁点头。
几个妇人谈论完宅基地终于把话题回归道正题上。
玉兰道:“所以说呢,听风水先生的准没错。他说明年六月六是好日子,咱就等着呗,反正买砖买瓦请工匠也需要时日,不急这一时三刻。”
正说着话。陆忠领着周老先生过后院来,陆小乙赶紧躲到灶房里。直到周老先生把四周看遍才离去。隔了一会儿,陆忠和陆寿增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听动静是往宅院后面去。
花大嫂道:“看山看水看气看人,老先生先前已经把陆忠兄弟的生辰八字看过。这会儿在看你家院子四周的风水呢!”
陆家二房院子虽然不大,但房前屋后的空地不少,包括院前那棵香樟树都是陆家二房的。屋后还有一小片林子,被陆寿增圈起来当了养鸡场。如今陆忠要建两进的院子,陆寿增便打算把小树林分一半给他,余下的一半是陆勇的。
玉兰想了想自家房前屋后的距离,有些忧心面积不够,跟花大嫂等人交代几句,便匆匆出了后院。
等到她回来,竟是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陆婆子道:“咋了?”
“娘,夫君和爹商量过,原本不打算拆东边三间旧房,而是在旁边建一套新的,可周老先生拿罗盘测了测,说咱家要想把宅基地方位摆到最好的位置,必须要往东头偏一偏,如此一来,就要占到别人家的菜地了。”
陆婆子眯眼盘算一番,“怎么可能?咱家院子跟四邻隔得远,房前屋后的空地加起来也不小了,怎会占到东头那几块菜地?”
玉兰解释道:“老先生说一进的院子绰绰有余,两进的院子就明显不够,要么拆旧房要么跟别人换菜地。”
“啥?要修两进的院子?那得花费多少银子啊?小庚小瑞的媳妇钱你不管了?”陆婆子气鼓鼓的嚷道。
玉兰也不跟陆婆子争银钱的事,而是巧妙的说:“娘,两个儿子两进院子多好啊,将来小庚小瑞娶媳妇给你生一群胖胖的重孙,你和爹也搬过来住着,一家人住大房子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陆婆子气鼓鼓的脸立即笑开了花,“好!两进院子好!我做主了就修两进的!”
陆婆子欢心了,玉兰心里的愁绪一直不得解。
花大嫂道:“你看是谁家的菜地,你拿自家的跟她换一换呗,都一个村的,修房立屋换地皮的事又不是没有过,大家好说好商量,和和气气就把事情办了。”
玉兰苦笑道:“张高明家的。”
陆小乙心里叫苦,怎么是那个色痞子家的菜地,换着别人家还好说,换着这样的人家,就难说了,陆小乙估摸着换菜地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张高明还会坐地要价把那块菜地卖给她家。
即便不是张高明家,换着其他人家,换菜地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毕竟乡里人把土地看的跟生命一样重要,一条埂一条沟一块地一块坡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产。有些人挖地的时候喜欢从相邻的地里刨些土壤到自己地里;有些人善于罔顾界石一点一点往相邻地里入侵;有些人干活粗糙,总是把自家地里的野草拔出来丢到相邻的地里,或是自家地里的杂草锄不干净,草种子成熟后被风刮到相邻的地里,还有些人春耕时节抢耕牛,栽秧时节抢水、秋收时节抢晒场、冬日闲暇又房前屋后的转悠,柴捆儿少了要骂,地界被占了要骂。
总之,乡里人吵嘴闹架最多的缘由还是关于土地,所以一提到换地,不得不谨慎为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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