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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街上凌乱不堪,到处都是踩烂的花灯,到处都是水渍,到处都是伤者,还有返回来寻人的悲者。
陆小乙茫然的走在街道上,好几次被脚下零散的花灯骨架拌着,若不是余粮眼快手疾,她不知摔了几次。记忆里不长的一段街道,如今竟漫长如斯,她不知道等在何氏布庄里的会是谁,心里很害怕,却又充满希冀。
再长的路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远远瞧见何氏布庄外被花灯照亮的招牌幡子,陆小乙感觉双腿如同灌铅,竟不敢再向前一步。
王冬梅安慰道:“别怕,小丁兴许就在布庄里等着咱们呢”
安慰的话没有一丝效用,因为布庄紧闭的大门给了陆小乙当头一棒,她疯了似得冲上去,拍打着布庄的大门,“开门啊开开门小丁小丁你在里面吗?”
隔了好一会儿,店门才开一尺宽,一个小伙计探头道:“本店打烊了。”
小乙担心小伙计突然关门,赶紧把手伸进门框里,“小哥,劳烦问一句,何家三公子有没有来过?有没有见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比我矮半头,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
小伙计摇头道:“三少爷下午离开后就没再来过店里,我也没见过什么大眼睛小姑娘,不好意思,我要关门了,劳烦姑娘把手拿开,谨防夹伤”
小乙还不死心,抓着门框问道:“真没见一个大眼睛小姑娘吗?就是有人嚷嚷走水的时候”
小伙计继续摇头,对小乙还算有耐心,解释道:“今天真是倒霉,原想着灯会晚点打烊多卖几尺布,却不知谁诈呼走水。人群一恐慌客人全跑了,我们也赶紧关了门。要不是看街上安静了,随你怎么敲我也不会开门的。”
陆小乙只觉双腿发软,依着门框瘫坐在地,小伙子吓了一跳,嚷嚷着:“诶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别赖上我啊”
余粮赶紧上去扶住小乙,见王冬梅过来。顺势交给她搀扶着。给小伙计拱手道:“打扰了。”
小伙子客气的点头,快速把门关上。
几人也不离开,站在布庄门外继续等着。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祁山他们,希望能把小丁带回来。
最先回来的是张铁牛,只见他衣衫凌乱发髻松散,一只鞋子不见踪影。想必在慌乱的人群中费了大力气寻人,陆小乙悲伤道:“张叔。没找到吗?”
张铁牛摇头,“我把西大街翻了两遍,没见着人。”
陆小乙只觉脑袋里一懵,有种眩晕的感觉。扶着王冬梅站定,苦笑道:“劳烦张叔了。”
张铁牛脸色沉重,“我再去找。”
余粮道:“张叔。我去吧,你歇会儿。”不待张铁牛回答。迅速对小乙说了句:“别怕。”便往凌乱的街道上奔去。
许武也跟张铁牛交代一番,也寻人去了。
陆忠回来时已经快疯了,祁山一声不吭的陪在一旁,后面远远的跟着祁风。
祁风半边脸颊通红,有明显的几根指印,兴许是耳光的力度太大,他嘴唇被牙齿磕破,下巴和白色衣襟上沾着几点血污,一身衣衫更是破烂不堪,光着两只脚,模样十分狼狈,见众人看过来,祁风羞愧的低下头。
小庚哽咽着问陆忠:“爹,我二姐呢”
陆忠擦了一把眼泪,说不出话来,小庚又问祁风:“风哥哥,我二姐呢?不是你看着她吗?”
祁风头垂的更低了。
陆小乙很想上去锤他踢他打他咬他,可她现在没有力气,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爹都几近崩溃,更别说她娘了,一旦得知小丁走失,惊了胎气后果不堪设想。
祁山回头朝祁风骂道:“躲在后面干啥?滚到前面来”
祁风默默的走上前,跪倒在陆忠跟前,“陆叔,我对不起你,我没看住小丁。”
祁山上去就是一脚,“老子告诉你,小虾儿若是丢了,你就给老子滚,啥时找回小虾儿啥时再回来”
祁风被踹倒在地,又默默的跪正。
“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平日里咋咋呼呼无所谓,做事的时候给老子动动脑子,用点心你他妈的一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心眼都被狗吃了”祁山越骂越气,对着祁风的肩膀又是一脚。
祁风沉默不言,身上这点疼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悔恨。
陆忠和张铁牛上前拉住祁山,陆忠心底悲痛,劝人的话说不出口,张铁牛道:“当家的,许武和粮子也去找了,兴许他们能找到。”
祁山沉重道:“我们几个把周围几条街都找完了,他们找到的希望不大。”
张铁牛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地上的伤者我都翻看了,并无小丁和何家小子,若是被人趁乱拐走了,一定还在城里,咱明天早上咱守在城门口,给负责检查兵差打点些银钱,让他们帮着检查一番。”
陆小乙猛然想起何家小子,赶忙道:“张叔,你们去何府问了没?那何家少爷回去了没?”
几人都摇头,祁山拍腿道:“只顾着找人了,忘了去何府看看,万一那小子把小丁带去何府了呢”
祁风立即道:“我去趟何府。”说完起身,光着脚迅速往何府方向跑去。
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这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的感觉最是熬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祁山给张铁牛安排道:“咱不管何家小子如何,等祁风回来,若小虾儿还没找到,咱就趁夜找以前那些镖局里的朋友帮忙,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只要人还在城里就一定能找到。”
张铁牛骂道:“妈的,要让我逮着是谁劫了人,老子把他剁成肉泥”
众人皆沉寂。唯张铁牛在辱骂。
夜已深,彻骨寒。一轮明月升到中天,清亮的银辉洒下来,哪管你人世间是喜是悲。
先前热闹的灯会仿佛一场梦,梦醒后露出血淋淋的现实来。
此时,已有很多丢失家人朋友的人前来西大街寻人,此起彼伏的哭泣声传来。在这凄冷的寒夜里越发悲戚哀婉。
城里的官员和差役来了不少。还有一些负甲执戈的兵士也来了,镇守住西大街两边出口。
何氏布庄在最把头,所以。当一列兵士过来时,为首的兵士还前来询问一番,排查无异样后才离开。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官兵还是很尽职的。得知慌乱后都尽快赶来,一边救治伤者一边安置死者。十来个差役拉网式的从西大街最东端排查到最西。那些得到救助的伤者已经联系上亲朋被陆续接走,还有一些不幸遇难的人被亲人悲恸着搬走。
陆小乙傻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心中翻涌的全是悔恨,感觉自己就是个猪脑子。明明知道这种场合易发生踩踏事件,却傻乎乎的相信祁山他们能护住她们,殊不知一个人的力量虽大。跟十个百个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会点拳脚功夫而已,又不是武侠剧里以一敌千飞檐走壁的虚构人物。遇到慌乱的人潮照样捉襟见肘。
这时,只听一个差役大声吼道:“这是谁家俩孩子?睡到缸里干啥”
那些丢孩子的人疯冲过去,祁山和陆忠也疯冲过去,陆小乙也不管不顾的冲过去。
小庚想去被陆勇抱住,张铁牛道:“陆勇兄弟,你看着点,我去看看。”
祁山速度快,已经扒开人群冲进去,随后传来一阵响彻寒夜的狂笑声,“找到了找到了”
陆小乙跑动的腿顿时软下来,跪倒在地上,被随后而来的张铁牛拉起来。
“张叔,找到小丁了,张叔,呜~找到了。”陆小乙痛哭失声,先前一直是默默流泪,憋在心里的那些悔恨自责愧疚化着悲恸的哭嚎,一股脑的往倾泻。
祁山把两人从石缸里提溜出来,两人都睡眼朦胧,直到清醒过来,才止不住的颤抖恐惧。
陆忠赶紧朝那差役拱手作揖,反复念叨着感谢之词,那中年差役黑脸厉声训道:“长点记性吧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呸只顾自己看热闹,把孩子都弄丢了”
陆忠诚恳的认错,不停的给差役作揖致谢。
祁山也拱手给差役致谢,那中年差役摆手不耐烦道:“赶紧领走,别耽误我排查。”
陆小乙感激的瞅了那差役一眼,只见他黑着一张脸又开始认真的排查起来,哪怕是踩烂的彩灯骨架他都要翻开一探究竟,尽管摆着一张臭脸,做事却是极其认真的。
陆忠把小丁背上,祁山要背何思源,被他摆手婉拒,只是扶着祁山的手臂缓缓的走着。
几人回到布庄门口,何思源把店门拍开,那伙计见是三少爷,赶紧放人入内,又是泡茶又是送热水,直到何思源缓过劲来,才道出事情经过。
原来恐慌发生时祁山指挥众人往如意当铺转移,他和小丁紧跟着,回头见祁风没跟来,两人又停顿片刻等待祁风,谁料人潮太汹涌,就这停顿的片刻,他和小丁就被人群挤得跟祁山等人隔开,跟祁风之间也隔了数人。
何思源只说他护着小丁顺着人群移动的方向往外挤,没敢说他当时紧紧的抓住小丁的手,后来甚至把小丁护在臂弯里。他当时只想护住小丁的安全,那种瞬间迸发的潜力使得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不再慌乱,脑海中不断的想着对策。他对这条街太熟悉了,年年灯会他都要跟哥哥们溜出来耍,除了今年。他知道一家铺子外有一口石缸,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摆在那里的,每年灯会,那家铺子就会把石缸拿来做基石在上面扎一个红红火火的大花灯。
何思源一眼就瞅到那家铺子,拼劲全力把小丁带过去。
那个搭在石缸上的花灯已经倒塌,且花灯上湿哒哒,定是被铺里的伙计用水浇湿了。
何思源迅速带小丁躲在花灯骨架下,然后托着小丁翻进石缸,自己也敏捷的翻进去。石缸不大,他俩蜷着手脚才能缩进去,幸好缸里没水,想来是店家为了扎个红红火火的花灯嫌石缸里有水犯冲,便把缸里的水舀净了。
倒塌的花灯骨架遮挡在石缸上面,形成一个密闭的小空间。两人躲在石缸里,像两只躲避狼群的小兔,听着外面惊慌失措的各种声响。时不时有人摔倒在花灯骨架上,有的人迅速的爬起来,有的人却再也没有爬起来,就这样直愣愣的趴在石缸上,两人吓得发起抖来,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何思源搂着小丁,紧紧抓住她的手,轻声哄着安慰着,还挖空心思给她讲小声讲故事,等外面的声音渐渐散去,两人也渐渐放松下来,一番惊吓劳顿和紧张后,困倦袭来,竟头靠头的睡着了,直到被那黑脸差役翻开花灯骨架发现他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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