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报军师低声道:“确证无误,倭寇已经进犯原州,正在开始攻城。原州的郡守权乙东…已经被买通。”
“连郡守都会被买通……”林庆业想了想潘凤文的模样,又想了想这朝鲜朝廷,禁不住张大了嘴,忍不住连连摇头。
“听闻那郡守的妻女都已经被倭寇抓获,倭寇肆虐朝鲜东海沿岸,那郡守的家眷也恰巧在其中被波及。若是这个消息属实,倒也说得通了。”林庆业又补了一句。
徐闻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原州的地理方位。
原州在南汉江上游,太白与车岭山脉环绕的盆地中。有通往汉城的官道,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一处军事要冲。不管是从西面的汉城打过去,还是从东面打过来汉城,都会经历这里。历史上,这里爆发的大战不少。可见其位置之重要。
若是这里被倭寇攻占,那接下来平叛的事情就要徒费众多波折了。
对于带着七千明军主力离开汉城,让皇帝陛下身边亲卫减少,徐闻心中有些不平静。他更希望能够速战速决,迅速平定。而事实上,出发之前,大多数高级将领也的确是如此想的。大家对于区区千余倭寇并不甚看在眼里。都觉得定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眼下……
意外突生,这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打!”徐闻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纠结的时间,他重重地拍在桌案之上,道:“不能将希望落在守军的战斗意志会有多么坚决之上。立刻传令全军,立刻出发原州,奔袭倭寇!”
“喏!”众人轰然应诺。
林庆业目光一肃,他想开口多说什么,却见徐闻意志坚定,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当然明白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场景。
徐闻对于朝鲜军队的战斗力颇为怀疑,既然要奔袭,便肯定不会带着拖油瓶一般的朝鲜军。也就是说,接下来将会以七千明军作为主力。可是,离开了明军,朝鲜军也不便弹压。这意味着,肯定还要留守一些明军,到时候徐闻能分兵的兵力可能只有五千上下。
虽然五千明军的战斗力已经颇为强大,就是再来十倍的倭寇也不足为惧。可是……
林庆业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让他感觉惴惴不安。
“或许……就是这个分兵的问题上?”林庆业想到了汉城里还剩下的那个禁卫团。
这已经不是明军的第一次分兵了。
……
“太好了,终于又分兵了!”云慧捏着手中的信纸,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明军,果然来了!”
他此刻已经抵达尚志岭,身后旗帜票票,兵强马壮。情报畅通,更有地利人和之便。接下来的战斗,已经让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迎接了。
……
尚志岭上,冬青背着双手,任由身后一片嘈杂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队日本武士在争先恐后地分着框子里的饭团。
大白米饭配着泡菜的饭团味道其实很够呛,但流浪的武士们显然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尤其,这样的伙食在日本其实也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这一招,是冬青从水师陆战队里学到的。
日本人对于荤腥很不感冒,在日本除了僧侣明治维新之前其实都是不吃牛肉等肉类的。他们对于白米饭有着根深蒂固的追求。
曾经,这一点在日本是很难做到的。
朝鲜虽然不如大明富裕,可要想拿出这么一点待遇却是很轻松。
没错,身后这一队日本武士就是冬青招募起来的。这位路子野的男子赫然就是朝鲜世子李皑的亲信,冬青。
显然……
这一次从东海杀来的倭寇并不是什么来自日本的海贼,而是……一支由朝鲜人招募而来的雇佣军。是属于李皑的私人武装。
当然,光是依靠这些日本人并不够。
为此,李皑早已联络好各处亲信,发动百姓,裹挟民壮,声势颇为浩大。不同于大明曾经有过抗倭战争,也明白倭寇之患的根源在哪里。不明真相的朝鲜人显然并不知道这一切。故而,一时间也被这样的表象所迷惑。于是乎,从各地官府报上来的消息,一会儿说倭寇数万,一会儿说精兵上千,有说主事之人是一名日本海贼,更有说来犯的是某个日本大名。当然,更离谱的说这是清人的余孽。
“余孽么,自然是有的。只是……”冬青眯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冬青身边,一名身着朝鲜将官官服的男子走了过来,低声道:“大人,一共五百杆火铳已经交友陷阵营了。”
“好。各处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冬青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都已经安排好了。”
“明人什么时候到原州?”
“约莫三日后。”
“告诉云慧,让他准备妥当。该动手了!”
……
通往汉城的官道上,拥挤不堪。逃难的百姓不计其数。位于官道最前方的远征公司商队掌柜胡文轩往后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息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倭寇竟然如此凶悍,须臾之间就杀到了原州来了。要知道那江陵距离原州数百里,就是一路行军而来,也做不到这么快啊。”
一旁,几个远征公司的护卫们也是议论纷纷:“也不知道魏头儿在原州能不能熬得过去。我们这回得了这差事可算是幸运万分,但魏头儿留守原州,万一杀进了原州……”
“还好我们这一回领着差事,将大部分的货物都带上汉城去了……”
“唉,只可惜这样一来,留在原州城里的护卫们也是少了。”
……
众人议论纷纷,都是说不尽的担忧。他们大多都是退伍兵出身,军略之上都有老兵的直觉。对于这留守原州,几乎所有人都是感觉悲观。
这倒不是觉得倭寇到底如何难缠难对付,而是朝鲜人猪队友实在是太稀烂了。原州的城防本是不错的,可一听闻倭寇来犯,上下竟然都拿不出个注意来,就连民众逃难,也是放任发展,既不封锁城门,也不组织百姓守城,
这样的情况之下,几乎所有人都是对守住原州感觉悲观。
更何况,一路伴随着灾民逃难,越来越多的消息也传入耳中。听闻倭寇席卷而来,一路裹挟百姓数万,弥漫开来,犹如一只吞天巨兽。数万的人马,似乎光是踩都能踩死原州。
“我已经传消息回去了,战乱这等事情不可预料。这点损失,想必总部会理解的。不管如何,人比起区区财货更加重要。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公司里的骨肉,一旦有事,以保全性命为要。不拘小节,都可以随他。相信老魏吉人自有天相。”说完,胡文轩又看了一眼官道之上熙熙攘攘的队伍,担忧地道:“我们快些走,先到样杨平郡,尽快抵达汉城,到了汉城我们就安全了。这一路不仅队伍太大,目标太大。更是堵塞交通,也不便其他百姓逃难……”
“对,加速到汉城!”
“到了汉城,就能见到皇帝陛下喽。”
“皇帝陛下也在汉城,咱们去的汉城交易会更有陛下的墨宝呢。若是赶着有空再去一趟成均馆,更能目睹陛下真颜……”
众人说着,胡文轩也点点头,只是他刚想跑,却见马前忽然间冒出一个小男孩,深呼吸地喘着粗气:“叔叔,我也要见皇帝陛下!”
“小家伙,你怎么跑出来了?”胡文轩看着洪文贤拦在了马前,心中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得不沉住气,安慰起了小朋友。
“我想见大皇帝。”洪文贤一脸坚定。
胡文轩却是摇头失笑:“就是连我都未必有把握能见到陛下一面。更何况还带你去……况且,我说的见,也就是旁边目睹天颜的见,可不是能让你开口乱讲话的地方。行了,你们要是担心入籍的事情,大可不必担心。就算大明去不得,我们远征公司在台湾,在济州岛,都有地方可以居住。”
洪七娘惶恐不安地跑了过来,洪文贤一听见不到皇帝,心中跟着一慌,茫然地被洪七娘撤了过去。
“我……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得和明人的大官说。娘……你相信我。这关系到恩人们的……性命!”洪文贤看着洪七娘,无比认真。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回到汉城以后,被神兴寺的人重新打上门的场景。尤其那句涉及大明皇帝的事情,更是让他感觉不妙。
洪七娘被儿子这么异常坚定的目光一看,心中一下子动摇了起来,尤其听到那恩人性命相关的时候,更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手。
只是,不管洪七娘怎么问,洪文贤都不再开口。知晓儿子已经拿定注意的洪七娘第一回不再拿他当小孩子,摸了摸洪文贤的脑袋,轻轻地点了点头。
若是能报恩,神兴寺的事情便是说了,洪七娘也不在乎了。
……
车队一行人紧赶慢赶地到了汉城。
不必原州的一片慌乱,一进汉城,所有人都感觉仿佛是换了一个世界。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拥挤的道路里行人往来如织,似乎比起盛典之事都要显得热闹。
只一打听,洪七娘这才晓得原来明天就是汉城交易会正式开办的日子了。所谓汉城交易会,其实也就是一处任由各方洽谈贸易合作的大型展览会。各家将自己的商品陈设展览,随后任由彼此洽谈交易,当场就可以签订契约,一式三份为凭,到时候若是各家谁要反悔,都可以来汉城交易会评理甚至主持公道。
虽然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司法主权这种东西存在,但吴三桂的确不是奔着来这点事来的。事实证明,远征公司以及众多华商的信誉是很足够的。这个规矩定下来,原本就火爆的交易会便更加热闹了,原本还担心太过空旷的场地一下子反而需要增加展位。
汉城交易会开办的地方是德寿宫,这是远征公司花了真金白银租下来的场地。虽然出租自己的宫殿看起来既是不合礼法又显得有些穷酸,但的确是穷怕了的李亻宗听闻了租赁的条件以后很快就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吴三桂不仅承诺了租金,更承诺了税金。在仁川尝到了争取地方官员支持的甜头以后,用税收这等法子拉拢朝鲜官员又发扬到了李亻宗的身上。
李亻宗的确很吃这一套,商税本是一头痛的问题,本来就因为要设立关卡收税成本高昂收不起来多少税,故而李亻宗并不感兴趣国内贸易。
但是,此刻一听汉城交易会还有这等方便收税的好处,立刻就改变了态度支持。
德寿宫原本并非王宫,原来是成宗的哥哥月山大君的宅邸,因1592年壬辰倭乱时宫殿几乎全毁,于是从1593年开始将当时的德寿宫做为行宫使用。逃难至义州的宣祖回到汉阳後就居住於德寿宫,宣祖后的光海君于1608年在这个行宫里即位,1611年把行宫更名为庆运宫,而後7年内都将这里当作王宫使用。1615年移至昌德宫後,便把宣祖的继妃仁穆大妃幽禁於此。1618年废止仁穆大妃的尊号,并将庆运宫贬称为西宫。
1623年李亻宗政变夺权成功,于是在德寿宫即位。至此,这里也就成了一处别宫。
德寿宫地方广大,屋舍众多,摆开厅堂,更是方便设立展览点。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国王殿下的宫殿里召开交易会,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格调,引得四方瞩目也就不足为奇了。
胡文轩也正是在这里,见到了久违的李岩。
“将东西都交给你,我的差事也算是办完了。这一趟差事,可真是惊心动魄。一路上连倭寇的事情都碰上了。”胡文轩感叹地说着。
李岩拍了拍胡文轩的肩膀:“能平安回来就好。嗯?你身后这是……是你们啊。”
“恩人,正是妾身。”洪七娘躬身一礼:“谢恩人大恩。妾身做牛做马,也愿报答恩情。”
“救人也不是为了图报答的。不必如此。”李岩不以为意。
洪七娘摸了摸洪文贤的脑袋,在此开腔的时候,就是洪文贤了,只听他将在寺庙里偷听观察到的一切异常冷静清晰地说出,一开始李岩还只是颇为赞赏这小孩子聪慧。
但当听到事情涉及皇帝陛下的时候,面色一下子僵硬了起来,这事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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