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悄然间滑落到了七月。[ [(<〈[
七月一的京师郊野燥热无比,流淌在京畿大地的卢沟河畔,人声嘈杂,踏在荒地上的马蹄一遍遍将营门前不多的野草纷纷踏进。
伴随着清军在这里安营扎寨到了第三日后,营门口原本茂密的野草就这么被望来的马蹄给践踏了干净,露出了原本光秃秃的黄土地。
伴随着马蹄的,是往来营帐内外的骑士。
骑士进了营帐,透过重重护卫一路抵达了最中间的帅帐。
里面,啪地一声响起。
这是主帅怒拍桌案的声音,紧接着,一人脸庞青紫地走了出来。下了马的骑士看了看那人还算熟悉的脸庞,吞了口唾沫
那人见了来者,艰难地打了个招呼:“十王现在正是气头上,你小心些……”
“库门,你是个好汉子。回去,我请你吃酒。”骑士感激地受伤的人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帅帐,有些不敢进去。
“诸尔甘,既然来了,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里面,一个怒气四溢的男子喊出了声。
这个诸尔甘说的显然就是指帐外的骑士了,见里面的人认了出来,诸尔甘重重吐出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诸尔甘,拜见豫亲王!”诸尔甘入内叩拜。
“探得消息回来了?”里面,赫然就是这大清的豫亲王多铎了。多铎不耐地看了一眼诸尔甘的表情,心中一沉:“有话就说,我大清的好儿郎也要学汉人那样虚伪?”
“是!”诸尔甘紧张地道:“我刚刚带着部下勇士现汉人京师的城门开了,打算过去抓几个舌头,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外间找了一处旗杆,上面挂上了几个脑袋。里面,赫然就有……就有我们在京师里埋伏下的几个线报。有几个人,我还认得……还有几个,我带去的几个汉人里,也认得……”
诸尔甘是多铎的亲信,随时带在身边留用的那种。清国可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选人用人制度,多铎带着的人自然也是属于王公贵戚,亦或者亲信家奴。
城内挂出来的脑袋,面目能让诸尔甘认得的,显然是属于十分重要的人物。
“谁被明人杀了……?你说你认识的,难道是葛儿罕?”多铎压抑着情绪,不敢置信地闻着:“京师里有谁能抓得住他?除非是那范三拔也被抓住了,而且还招了!”
“随行的汉人里,有见过范三拔的。城外,随着葛儿罕的脑袋一起挂上去的,就有这个范三拔。其余人,还有城内图谋议和的明人高官,叫做谢升、魏……魏什么德的……”诸尔甘说着,眼角撇着多铎,注意着多铎的神色。
多铎缓缓闭上了眼睛,让诸尔甘心中放松了一些。似乎,这一关好像可以过得轻松一些了。
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滚!”多铎猛地怒吼起来。
十数息后,诸尔甘一样满脸青污地踉跄出了帅帐。
“传令,擂鼓,聚将!”多铎的怒吼传出,帐内诸军闻风而动。
……
夏国相焦急地跑进了营帐,各处大呼:“岳父在哪里?岳父去了何处?军中紧急召见啊!”
不多时,吴三桂从一处不起眼的营帐里走了出来,不悦地看着夏国相道:“各处呼喝像个什么样子,一点镇静之色都看不到?说吧,何事张皇?”
“是方才豫亲王急令各部,紧急召见!”夏国相焦急道:“逾期不到者,军法从事。现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了!”
别看半个时辰听起来很多,但清军十数万大军,营帐何止十里,一路障碍众多,半个时辰的确不多了。
夏国相话音刚落,就见几个亲兵牵着吴三桂的坐骑来了。
吴三桂也没有废话,皱了皱眉头就翻身上去了。只是,临走前,吴三桂对着夏国相道:“让我营各部将官注意西南面,我们的营帐放在这个地方,也是豫亲王……无心栽柳啊!”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
当下的情况用这一句可以很妥帖地形容起来。
多铎有心推动明人议和,却不料,主持议和的人这才过了三日的时间就被问斩。这对于军议之中信誓旦旦的多铎而言,不亚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
反而是对吴三桂的堤防,这一刻有了作用。
吴三桂所部的关宁军是汉军,构筑的营房颇为坚固,有了吴三桂的命令,各部将官便开始整肃防务。没多久,就见西南角落里人喊马嘶,极大的动静瞬间传来。
于是,吴三桂刚刚进了多铎的帅帐,就现军议开到一半就被多铎中断了。他上了瞭望台,看到了西南角落里的明军。
军营的西南方,滚滚烟尘卷起。吴三桂所部的关宁军紧急动员起来,这个被安排在了西南角落的军队紧张地看着对面来的人潮。
前方是一支大军。
格外不同的是,这是一支气势高昂,带着大胜之势而来的大军。
他们士气高昂,一路唱着激扬的军歌。
他们军装齐整,排着化一的队列踏步。
他们怒火满腔,随时准备将枪膛激!
而敌人,赫然就是清军!
多铎看着这一幕,狠狠捏拳:“该死,准备全军作战!”
清军迅开始动员,无数军令下达出去,整个军队开始缓缓动了起来。他们调整着姿势,将原来围攻京师的布局迅收缩,面对西面抵达的明军,他们怀着无数的忌惮。
更加糟糕的是,多铎明白……
“失败了……顺军恐怕已经败了。”多铎喃喃着道:“李自成说不定都死了,这一次出战,大半战略目的都要泡汤。不行,必须吓住明军,这一场,还是得议和!”
……
相对于清军的郑重与明军这边就轻松了许多。
“对方还挺郑重的。”朱慈烺骑在马上,看着城外昂扬进军的近卫军团,道:“让近卫军团在城外安营扎寨,这几日,不着急作战。将我们的斩获一一摆开进京再说!”
朱慈烺一声令下,各部笑着应了下来。
此刻,京师城外,清军已经摆开了阵仗,杀气腾腾。
足足十余万清军在城外广阔的原野上将阵列摆开,庞大的军阵延绵数里,一点点的缓缓逼近。
对此,明军这边亦是一个个方阵列开,缓缓朝着北方挪过去。
携带着大胜士气的明军根本毫无畏惧,他们同样强硬而毫无软弱地列阵迎敌。
一个个方阵摆开,将京师西面留出一片安全的地带。
这安全地带打开后,京师城门洞开。率先出来的是一部旗号杂乱,精神头还不错的明军。显然,这就是城内防守的那些士兵了。
这些士兵缓缓出城,看了战场上清军的势头以后,跟着加入了对峙的行列之中。除此外,城内一辆辆大车被拖了出来。
看到这里,逼近的清军有些茫然一头雾水了。
吴三桂凝眉看去,纳闷了:“这个关头,拉出这么多大车做什么?要知道,纵然是车营,那也得是专门用来布下车阵的战车,而不是这些民用只能用来拉货的大车。”
这些大车其实就是平板大车,大牲口拉着走,能够载重千斤,是十分让人感觉熟悉的民用车辆。
多铎也看到了这一幕,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直觉有些问题,道:“先让各部谨慎从事!”
清军停了下来。
数十万只眼睛死死盯着那一个个阵列空隙后头不断南下行进的大车。
很快,城内的平板大车们到了近卫军团的军阵中间,那里是整个军中的最中间,惯例是辎重营的所在。
很快,辎重营里面堆得老高的一个个布袋被拆开。
一个个木匠跳了上去,伴随着一些士兵们的动作,每一辆平板大车上都立起了一个架子。而这时,位于近卫军团辎重营里的包裹也白拆开,里面的东西终于展露了原来的面貌。
率先出现的是引起将士们纷纷憋气的恶臭声。
然很快,一张硕大的白纸显露出了这些物件的名称。
“顺贼贼李自成级!”
“顺贼大将刘宗敏级!”
“顺贼大将刘汝魁级!”
“顺贼大将李岩囚牢……”
……
一个个平板大车上面很快架起了一个个木架子,木架子很高,立在上头足以越过各部军阵士兵的脑袋,让更远方的人看得仔细。
很快,更多的东西被摆了出来。
“是逆贼李自成的旗帜,这厮竟然敢用吾皇的规制,真是好大够胆,真造反了啊……”
“那是刘宗敏的中营亲军大旗呢,听闻获鹿镇那一战,就是这大旗跟着刘宗敏跑了,这才中营全军覆灭的……”
“我的乖乖,怎么这么多旗帜?顺贼五营兵马,数十战将,各色营号的旗帜全都来了……”
“足足十万逆贼的大军,全都败落在圣上手中啊!”
……
军阵之后,无数百姓议论纷纷。
甚至,哪怕是在数十万人呢厮杀的战场上,他们也不觉得有多危险,谈笑自若,纷纷指着大车上一个个挂起来的东西。
这些原本是枢密院与礼部、兵部议定用来在城内游街所用。
没想到,眼下的清军反而成了第一个观赏的目标。
就这么,在数十万只眼睛里。一颗颗挂着硕大字号的白纸配着一颗颗脑袋在他们眼前缓缓飘过,滑向北方。一道道失败者的旗帜被他们的对手挂起来,耀武扬威,当作武功炫耀,驶入城内。一个个百姓们毫无畏惧,他们驾着大车进入城内,相信他们的将士会击败眼前的侵略者。
多铎的脸铁青一片。
而眼前,无数明军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
此刻,日头已经偏西。黄昏即将临近,明军的士气大大提升,相应的,听着这胜利的欢呼声,哪怕兵力十倍,清军却不敢妄动了。
对手刚刚赢得了胜利,此刻强硬开战,却让多铎感觉不到几分胜算。
“诸尔甘,你带着人,将吴三桂盯牢一点。”多铎低声说着。
诸尔甘悄然领命而去。
不多久,洪承畴也来了。他显得格外疲倦,仿佛猜到了接下来的任务。
“洪公,有劳你入城一趟,与明人议和……谈判底线,让我大清保住山海关即可!等等,实在不行,山海关也可以丢掉。辽东关外给我们即可……”多铎心中格外疲倦,顿了顿,又道:“我让库门随你进去,随身护卫。”
“老臣,领豫亲王命令。”洪承畴躬身应下,显得苍老而暮气。他明白,库门的跟随是来自异族的猜忌。而这一回,已经算不得什么议和,恐怕是……求和。
多铎没有管这些。
他只后悔没有多带几万满洲兵马。
这一次,来的汉军有些太多了。这些人,毕竟对于女真人而言是异族啊……
尤其是在明军大胜之后,他们甚至比不得蒙古人。
……
伴随着日落渐渐到来,城外的剑拔弩张忽然收起了许多。
清军开始缓缓退却,近卫军团也一如既往没有入城,而是在城外安营扎寨,构筑起了临时营地。
相比寻常的野外,贴近京师的明军显然就舒服许多,没多久他们就得到了城内的支援。不仅有数量众多的各色匠人,以及经验丰富的施工管理人员。尤其众多的,是京师城内自聚集的各色百姓,他们是来犒劳大军的。
在这样一片热闹之中,洪承畴在库门的护卫之下进了京师。
这一回,洪承畴带来了一个对于明人而言颇为不错的消息。
紫禁城内,文武两班宰辅大臣们济济一堂,纷纷都是喜笑颜开。显然,获鹿镇的大捷极大的鼓舞了士气,也震慑到了清军。这由不得大家不开心啊。
这时,一人低声到了倪元璐耳边细语了几句。
“圣上……”随后,倪元璐起身了,他的表情很是奇怪,环视了一圈同僚,然后笑道:“建奴……来求和了……”
“求和?”李邦华惊愕难言:“多少年了,竟然真的这么一天!”
“实在太鼓舞人心了。建奴来求和啊!”杨文岳回想起了当年无数往事:“二十余年了,多少将士抛头颅洒热血,终于让我辈能挺直一下脊梁了!”
“不容易啊……”黄景昉、吴甡纷纷感叹。
“求……求和?”朱慈烺笑了:“只可惜,太晚了!”(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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