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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扬呆了是因为他发现黑衣人胸前的地上已经聚了一滩鲜血，鲜艳的好像欲滴的牡丹；而悟空真人呆了是因为他看见了赫然插在黑衣人胸口的一根树枝。他想不出天下间有谁能在他的面前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结束一个人的性命，他想不到当今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任何时候的武林也找不出这么一号人物，不，有一个，悟空心神大震，喃喃道：“只有他，可···这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的，对，当然不可能是他，不可能，不可能···”
看着自言自语的悟空真人，萧扬突然间觉得师祖仿佛真的老了，这是他不能接受的，在他心里悟空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他的年龄永远不能影响他的精神和能力，可悟空真人现在就和其他的普通的老人一样，也会发呆，也会自言自语。
“师祖，你在说什么啊？”萧扬有点害怕了，在他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像现在一样无助与恐惧。
悟空真人被萧扬唤回了现实，他抚摸着萧扬的小脑袋，自嘲的一哂，觉得自己真的老了，竟然对事情产生了恐惧感，他有什么可怕的，当年能把那个人制服，现在也就能把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巨手揪出，心念及此，没来由的便释然了。他还是抚摸着萧扬的头，仿佛那是一个他珍视无比的宝物，确实，那是一个比宝物更令他珍惜的存在。
“扬儿啊，江山代有才人，武林英才济济。”悟空认真的看着萧扬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教诲，又像是期待，他指了指黑衣人胸口的树枝，“你看，那是什么?”
萧扬的眼睛里现在已经没有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光芒，刺眼的光芒，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师祖瞬间不在苍老。他顺着悟空的手指看去，看见了那根他早已注意到的树枝，又重新扭头看着悟空，淡淡的说道：“树枝。”
“仅仅是树枝吗？”老人的目光更加认真，连眼神都像是询问，看见萧扬比他还认真的盯着他发呆，老人也不再执着，坚定地说道：“这是浩劫，是你的浩劫，是无常门的浩劫，甚至是整个武林的浩劫。”
萧扬似乎突然间顿悟了，扭头又去看了看那根染血的树枝，问道：“他比您厉害吗？”不难听出语气中暗存的那丝希冀。悟空当然听得出萧扬话里的意思，但那并不能改变什么，于是他选择了坦白：“你应该问，他为什么不杀我们？是因为这里是无常门还是他有所顾忌？”
萧扬从头顶到脚底刹那间一片冰凉，他知道这意味什么。悟空真人没有理会萧扬瞬间表现出来的绝望，他不想让这个孩子活在幻想中，那只会让他软弱沉沦，当有一天真的面对一切的时候，他表现出的不仅是绝望，那将是崩溃，于是他继续说道：“折枝伤人或者摘叶伤人并不难，难的是让我都毫无察觉。要做到这一点，对内力的控制要做到炉火纯青，如臂使指，需强行压制内力的狂暴使其归于平静，并将之注入树枝，直到树枝接触人的身体的瞬间才突然发力，电光火石间刺入心脏，令其致命。”
“师祖你也做不到吗？”萧扬还有一丝希冀，他希望悟空真人能很潇洒的调侃其为何足挂齿的雕虫小技，可事与愿违，悟空终究打破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师祖如果说能做到，也只能做的相当粗糙，但让树枝在触碰身体的刹那发力，如此精细的控制，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而且那人能在悄无声息之中杀人灭口，又能在悄无声息之中全身而退，吾不如也。”悟空真人环顾四周，似乎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悟空真人很坦白，但他或许太坦白了一点儿，因为他的坦白已经让身旁的小孩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好像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萧扬的呼吸确实有些急促了，他眼前仿佛看到了父母为了自己义无返顾的的葬身火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哭着被萧荨无情的抱走，而他自己离这一切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那轮还在西方做最后挣扎的夕阳，终究是要被吞没在群山之中的，虽然心中的不甘几乎能把群山淹没。
悟空终于感受到了萧扬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绝望的气息，他心中隐约产生了一点悔意，也许自己它急于把这座山压在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家伙身上，也许他还没有准备好，也许他永远也准备不好，也许让他在虚无飘渺的希望中过完一生才是正确的决定。
“对手固然是强大的，但如果你不了解他的强大，贸然的出击等待你的只有死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古话永远都有它的道理。如果你连这点心魔都过不了，就算对手是我，你也毫无胜算，记住，那些人不是生来就强大如斯的。”悟空真人说完后就径自去揭黑衣人的脸上的黑布，他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须要自己来结束的，比如，心魔。
“竟然是他——”悟空真人看着黑衣人的面孔不由一怔，“看来当年的清扫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彻底啊，漏网之鱼总是难免的。”
“师祖，你认识他？”萧扬面露疑色，自上无常门以来他每日忙于长乾真人交代的水缸任务，除了长乾观上的几个师兄很少与旁人接触，对无常门的其他是兄弟也是不甚了解。
“扬儿，你知道年纪大有什么好处吗？年纪大了你就能认识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这个人恰好我就认识。”悟空真人说得很平静，就像是一条经历了湍急的源头和奔腾的中游最终归于平静下游的大河。
“是观里的师兄？”萧扬试探的问道。
“他可不只是你的师兄了，而是你太师父无常真人的二弟子，常泽，在江湖上也已经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了。”说到这里，悟空真人又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八年前差点动摇无常门根基的巨变，想起了众人合力稳定大局之后进行的那场大清扫，想到了观中高层忍痛清理的那一批足可以改变江湖格局的门下精英，“难道无常门又要面临一次浩劫？”
悟空真人突然间联想到了一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可能，他不由得心里升起一股股的凉气，如果不幸被他料到，那将又是一场地动山摇的惊天巨变，无常门不能幸免，甚至恐怕整个江湖都要被卷入一场腥风血雨，整个天下都要为某个人皇图霸业的美梦陪葬。
“是无常太师父吗？”萧扬还是试探性的问道。
“不会，第一，你无常太师父所坚持的武道是我所见过最正直的，他不会走这种邪路；第二，你无常太师父的武功可比不上刚才折枝伤人的隐形人。”悟空真人立马否决了萧扬的怀疑，“而且你要记住，你无常太师父可是你父亲的救命恩人。”
说完，悟空不在理会萧扬，而是弯下腰仔细查看常泽胸口的伤口，脸色越加阴沉，好像下瑜前被铅色乌云笼罩的天空。
“扬儿，你先回去，师祖有事要先行一步。”话未说完，人已经消失在萧扬的视线之中，仿佛猜到萧扬担心刚才的隐形人去而复返，后面还故意用内力将一句话送进萧扬的耳中：“那隐形人刚才没有对你我下手，现在也不会有那个兴趣。”
萧扬心中惊疑不定，悟空真人阴晴不定，来无影去无踪，身边不久前还盛气凌人的常泽现如今只是残峰上的一具尸体，他不由得觉得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像身边浑身冰凉的常泽一样，前一刻仿佛是在掌控全局，下一刻却要死于非命。西天的太阳终于还是被群山吞没了，再多的挣扎也于事无补，该没落的终究会没落，人力有时候确实太渺小了。
萧扬突然感觉到脖子上似乎有点疼，不由伸手去摸了一下，才发现是被常泽划开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他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呦一声，不再理会常泽的尸体，在暮色里施展开风影步，几个起跃变现，脱兔一般向残峰的平坦之地掠去，在那里，有他的牵挂，有他的羁绊。
无常峰的集仙钟连响了六响，钟声回荡在整个无常门，所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一座云雾缭绕的高山之中，钟声袅袅，不绝于耳，何等的清静幽雅。但是穿行于密林之间的萧扬却无论如何也清幽不起来，虽然他上山时间不长，与其他五峰的弟子又几无交流，但是每日挑水往返路过斗池对集仙钟也略有耳闻，集仙钟连响了六响——八年以来集仙钟第一次连响了六响，这是生死存亡的钟声。
萧扬不曾想到悟空这一去竟是将集仙钟整整撞了六响，不用多想，整个无常门现在大概已是戒备森严了，顾不得多想，负着叶瑶沿着残峰的小道一直向下，及至斗池，果见斗池空无一人，猜想所有弟子在听到六响集仙钟之后已然各归各峰待命而去，当下也不细想，放开步子向紫云峰而去。
紫云峰的道路较之于残峰要平坦的多，盏茶功夫，萧扬已来到紫云峰山门前，果不其然，只见紫云峰众师叔伯以及师姐早已各自携带佩剑在院中列队待命，独不见紫云真人。萧扬进的山门，众人见叶瑶趴在他的背上，似是已经昏迷，大是不解，萧扬环视一周，只见静竹站在队列前排，正好紫云峰众师姐他最熟悉的也是静竹，向几位师叔伯鞠躬施礼后，转身面向静竹喊道：“静竹师姐，麻烦你照看一下叶瑶。”
紫云峰向来忌讳峰上弟子与其他四峰的弟子来往密切，毕竟男女有别，但是对萧复和叶瑶他们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两个八九岁的孩子，而且二人一起经历的生死考验无常门普通弟子可能不甚了解，但是向他们这些二代弟子还是心知肚明的，但现在叶瑶昏迷在萧扬的背上，却让他们感觉到一丝丝不快。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南宫月的身上，南宫月是紫云真人的大弟子，已颇得紫云真人的真传，紫云真人也已在大小各种场合几次提及要将衣钵传于南宫月，不仅如此，众人都征求南宫月的意见，是因为叶瑶和静竹一样，都是南宫月的弟子。
南宫月看着萧扬背上的叶瑶，也觉得似有不妥，示意静竹去接过叶瑶，静竹获得同意之后，赶紧过来从萧扬背上接过叶瑶，一边将叶瑶背上，一边询问道：“怎么回事儿？怎么搞成这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看，连师傅都不高兴了！”
静竹只以为他二人闲逛误了时辰，归来时叶瑶还昏迷不醒，语气中大有责备之意。萧扬也不做解释，口中向静竹连连道歉，眼睛却关切的看着叶瑶，一刻也不离开，他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和众人道明，即使要道明，是不是该由自己来说，反正师祖已经敲响了集仙钟，一切等他们商量后再说吧。
静竹本就对这一对少年很是喜爱，现在看萧扬眼神中尽是关切，心中不满早已散尽，安慰道：“赶紧回去吧，你太师父和我太师父听见钟声后都已经赶往无常峰了，你的师伯和师兄们找不到你会着急的，瑶儿就交给我吧，不用担心的，快去。”
萧扬也知道事情紧急，自己若再不回去，长乾峰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子，只得舍了叶瑶一步一回头的下了紫云峰，静竹目送萧扬下了紫云峰，这才负起叶瑶来到师傅面前。
“还不快把瑶儿送回去，赶紧替她检查一下。”南宫月瞪了一眼静竹，略带愠意，静竹应了一声转身向向后院跑去，却被南宫月叫住，只听师父说道：“你就别过来了，在屋里陪着瑶儿。”静竹知道师父虽然面上不快，但心里确实真心担心叶瑶，当下也替自己这个小师妹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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