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交趾宣战,刘行居然是在听完三人的话之后,直接下达了对交趾宣战这样的命令。
种师中没想到、刘子羽也没想到,刘行会如此决绝地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北方战火正浓、西面张扬叛走,东南康王还占据着江南东路、两浙路、福建路和广南东路等大片的江山,注定了吴玠主导的东南之战还会继续下去。
如今再开启安南之战,种师中担忧的是北朝的钱粮能支撑得起这样多线开战的局面多久,纵然是龙币一发行可以让北朝的货币业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面对如此多面开战的局面,怕也是杯水车薪。
刘子羽担心的是如果南北东西齐开打,他何时才能领兵上前线。战功何时能追得上杨沂中、如何能不被岳飞给甩在身后。
所思量的事不同,种师中在雷震转身欲走时起身拉住了他。
正色凝视着刘行,种师中沉声说道:“行儿,若开启安南之战,你可曾想过我朝的钱粮能否支撑?还有你那些火器为主的军械,如何得以供应、以求确保一战必胜呢?”
闻听其言,刘行仍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品了一口。
待放下茶碗,才怪怪地笑望着种师中说道:“师叔呀,我何曾言说安南之战一定要必胜呢?我有说过让你和赵鼎去协调勾调钱粮与军械,补充给黎绍阳和钟相吗?”
被如此反问,种师中顿时大惑不解地道:“不给钱粮,钟相也好、黎绍阳也罢,他们如何能够灭掉那个不愿诚心臣服于我朝的李朝?不给军械,难不成你要黎绍阳那些兵去做炮灰、让钟相以十二万潇湘子弟、六万广西汉子的性命给他自己换取一片江山吗?”
“师叔啊,你也太高看那钟相了。”见他这样说,刘行仍然是悠然地怪笑着:“你认为他那十二万潇湘子弟等他队伍开到西平州的时候,还能剩下多少吗?六万广西汉子,真肯为他卖命的、又能有几多?”
言至此处,面色一冷、刘行望着种师中声若寒蝉地道:“我敢断定钟相大军开拔南下之时。就是他麾下将士大举哗变之时。我敢断定钟相即便到了西平州,他那些广西子弟兵也最多不会剩下一半的人马会愿意随他去向交趾开战。”
四面楚歌之计,已令钟相的军中军大乱,这一点种师中一来到梁州便从慧了口中知道的了的。
当知道刘行授计、让熊山人和杨幺以各自方法去搅乱钟相军心的时候。种师中起初还是很担忧的。
但慧了告诉他无需担心,因为就算是钟相军乱了起来、甚至是兵溃,广西也不会真的乱作一团。
杨幺、熊山人的手上都有刘行的密令,凭借那密令,二人既可向东迎击康王军、亦可对广西境内所有乱兵进行武力剿抚。
打消了一旦钟相所部一乱会祸害广西的顾虑。种师中当时并没有想到,原来刘行乱其军心其实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后手重头戏,竟然是要逼着钟相南征交趾。
为何说是逼着呢?因为钟相当初能拉起那么多人举兵反抗康王,他绝对不是一个白痴。他应该也很清楚麾下军中的情况,在此种情况下决计不会愿意加剧军中的内乱。
可他是大宋朝的广西巡抚、是刘行属下的一方封疆大吏。刘行是宰相,让他去打交趾他敢不动吗?
不动,刘行随时一声令下就能免其职、削其兵权,让他那支十八万的大军变得名不正言不不顺。到时候熊山人、杨幺东西两路夹击,湖南方面也能随时谴出大军杀入广西,他钟相想自立为王、那怕是只能成为黄粱一梦。
依令行动。那就是被刘行给逼上梁山。他带兵一动,潇湘子弟必然人心更乱、随时都会发生哗变。广西子弟也肯定很多人不想去交趾,为在他们心目中只是一个英雄、却不是刘行一般大英雄的人的玩命,为他打出一片江山来……
这等于是把钟相逼向了绝境,种师中迅速想明白这些后,愣愣地望着刘行道:“钟相若是能灭掉交趾,你就封他为安南王。然后,再让他与那个黎绍阳二次火拼。行儿,这是你日后要用的、更狠毒的计策,对吗?”
“知子莫若父。师叔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这次你猜得完全没错。”似笑非笑间,刘行答话。
旋即脸色再次一冷,重新声若寒蝉地道:“钟相其实也有点本事。只是其心所异不能归我朝所用。凭他的本事,想来三万人马让他击溃李朝的六万杂混军队,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加上黎绍阳深知交趾民情与地理,帮他快速扫灭李朝之军当有五成把握。”
“他若败了,太傅您便可以解除一个心腹大患。随意一道命令,以战败之将的名义。让那个钟相从此永远休想再东山再起。他若胜了,便掉入你挖好的、更深的大坑里去,等着与那黎绍阳一起被你坑死。嘿嘿,太傅用计的毒辣,我望尘莫及呀!”刘行话音才落,慧了诡笑着如此说道。
侧头看了看他,刘行却丝毫未曾露出半分笑意。
抬头望向北方,刘行道:“这眼看着入秋了,与钟相那厢里相比,小爷我更关心的是征北军那里的冬衣、军械补充。师叔你可否亲往五台一趟、催那耶律跋慎务必在入秋之前将我征北军所需冬衣和军械制成、送往杨沂中那里呢?”
一听刘行这话,种师中虽然站起来应命,心底里却暗暗想到: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呀!心思如此缜密、且又如此狠毒,看来这天下还真是无人可敌他了呀!
只是希望他这种毒辣,永远不要用在自己人身上就好。只是希望他这种挖坑等人跳的手段,永远不要用到身边人的身上就好……
种师中的心中所想他知道,慧了能听得到,刘行自然也听到了。
知道他有所担忧后,刘行起身走到他的近前,轻声说道:“师叔请放心,只要不是违背我大方针的人、不是其念可祸害苍生的人。像那胡先生,我不是也未曾对他做出兔死狗烹之事吗?我是您教大、带大的,懂得做事要有个底限、懂得不能做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的。”
第744章
种师中是对刘行心灵深处那种本性相对于更多人来比是更了解的人。刘行说出了像是承诺的一番话,安抚住他了的心。
种师中代表的是一群人,而不是他一个人。他的背后是过去以文臣领兵时代遗留下来,那一大批如今仍然在各处担任着相对重要职务的老派领军将领。
在宗泽大病以后。如今那些老派将军们自发将其群体核心人物由宗泽转移到了种师中的身上,实现了一个波澜不惊、甚至可以说异常宁静的群体核心新老交替。
刘行安抚住了他一人之心,实际上也等于是安抚住那一大群如今可以称为各处军政两届中坚力量的人群,其效果自然是让北朝在第二天龙币正式开始流通、发行时,变得也是有条不紊、章法有序。
龙币发行了。积蓄两年的龙币正式进入流通环节后,会是怎样的反响呢?
毕竟大宋朝的货币制度曾几经易动,既出现过大铜钱、也有纸币泛滥的过去。百姓对龙币能否见之接受、见之乐于使用呢?
这个问题,刘行心中是有底的。
龙币不同于过去大宋朝任何一种货币,真金白银、铸造精美这是其一。
其二刘行和如今北朝朝廷在百姓心目中树立起来的威望,刘行给万民那种一言九鼎的印象,决定了百姓不会轻易去怀疑龙币的保值性与稳定性。
其三,赵鼎依照刘行吩咐,在正式宣布龙币发行的当日上午,便通令各省、各州府。将大宋皇家银行的货币准备金数额公布了出来。
六亿银元发行入市,皇家银号总号还保有相对数量的金银。虽然如今这天下百姓不懂得“准备金”是何物。
可是他们还都是明白一个道理的:只要不是假钱,你不要龙币了、随时去银行都能换到金条、银锭。
虽然百姓们不懂准备金为何物,但为了促进时代的进步与社会的发展。赵鼎在发布通告的时候,还是额外的依照刘行给出他的定义、在布告中明确地讲明了准备金这种新制体的核心含义。
准备金日后将是大宋北朝境内所有银号与钱庄运营的根本,是银号与钱庄库存的现金按比例存放在皇家银号总号的存款。
执行准备金的目的是为了确保钱庄和银号在遇到突然大量提取存资时,能有相当充足的清偿能力。
这种全新的制体已经在咨议院通过了立法手段,正式被列入到《大宋货币律》之中。此种法定准备金制度不但只是对货币业进行风险规避,日后还会成为朝廷调节经济的重要手段,是皇家银号总号对钱庄与银号的信贷规模进行控制的一种制度。
皇家银号总号控制的钱庄、银号的准备金的多少和准备率的高低将会影响着钱庄与银号的信贷规模。
这个制度规定钱庄与银号不能将吸收的存款全部贷放出去。必须按一定的比例,或以存款形式存放在皇家银号总号,或以库存现金形式自己保持。
准备金占存款总额的比重,称为准备率。
此外。从前大宋曾不止一次地出现过钱荒,这一次赵鼎也究其原因、依刘行所令作出了明确的新规定。
首先,本朝境内市易之中从即日起只允许使用龙币进行交易,在流通环节中陆续被替换下来的金银铜铁全部由皇家银号总号依照其市值进行回收、熔炼,陆续地变为新的准备金。
其次,凡边地榷场交易中。允许番邦客商使用龙币进行市易。但是,当番邦客商离开大宋时,想要带走龙币就必须得拿出响应的金银来置换。置换过程中如果产生诸如“火耗”、纯度差异的,依值补填。
最后,对于诸如东瀛、高丽、西域小国、真腊等目前尚未与北朝建立榷场贸易的番邦之国客商,严禁从北朝或其他第三方国家获得龙币。想要获得龙币,同样也需要付出同等价值的真金白银。
无论是哪一个国家,敢来用货物到大宋套取龙币。一经发现轻则永久不许该国客商直接或间接与大宋产生榷场贸易,重则不排除武力制裁该国……
当初刘行让赵鼎这样发令的时候,赵鼎是马上领会到了刘行为何如此做。可是种师中、宗泽等人却是很是不解,种师中一到了梁州,还曾当面问过刘行一席话。
“唐朝盛世,币行四海为先。为何你却要反其道而行,番邦用我之币你还要人家真金白银等价重新置换呢?这不是避简从繁、使简单之事变得繁琐吗?”种师中如是问。
刘行这样答道:“唐朝的货币通行四海,可是李唐王朝同时也在通过商贸的手段不断从那些番邦国家往回套取大量的金银。唐时对番邦的商贸,那是年年贸易顺差。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我大宋许多的物产对于那些番邦而言,已经形成不了那种顺差的强势。如果不加以控制,当商贸出现贸易逆差的时候,那么我朝的金银储备就会逐渐被那些番邦之国给套走。到最后,无金无银、怎能确保不出现币荒呢?”
贸易顺差、逆差,这样的词对于种师中而言很新鲜,但其词义刘行一说出来他就能够明白个中道理。
唐朝时唐朝的货币通行四海,那是因为唐朝接住丝绸之路、借助不断向外施威,让许多在中原本不算什么好东西的货物通过各种商业渠道被卖到了那些番邦国家去。甚至有一些,远销到了外力之外的一些强大国家,为大唐王朝源源不断的套回了大量的金银。
可是时间到了大宋朝呢?如今的大宋,茶叶、丝绸这样的货物主要产地仍然在康王的手上控制着。
即便是日后刘行灭掉了南朝,统一了天下。可是那些货物如今已经在对番邦贸易时远不如唐朝时紧俏,必然无法让大宋从对番邦的贸易中重新取得唐时那种持续顺差的局面。
谁顺、谁就是用货物从别人的国家往回搬金山银山。谁逆,必然是让别的国家来不断从自己家往出搬金银。
治大国如烹小鲜、国与家的治理上是有许多地方共通的。所以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也在管理着豹林谷和整个种氏家族事务的种师中自然能够懂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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