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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君凌这样的人,又岂会这么听话?
他被人,还是个女人,不声不响突如其来的泼了满头满脸的茶水,衣襟都被浸湿了,茶叶混着茶水从他的鼻梁和脸颊上慢慢滑下来,那情景是他这辈子都不曾想过的狼狈。
他脸上的笑意几乎是立刻就收了起来,目光卓然带着让慕容远都为之心惊的森森寒意,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周身充斥着让人胆寒的气息,那种浑然天成的霸主气势,绝对不是一个国公府庶子身上会有的东西。
慕容远的只觉告诉她,李君凌很危险。
前世那么多年在危险和生死边缘来来去去,她早就练就了一身保命的本领,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份常人难以企及的直觉。
而此时此刻的李君凌,竟然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和畏惧。她没有多想,也顾不得多想,在李君凌的目光审视之下,她选择了最快速也是最丢脸的方式——逃离。
南书房外面所有的人都不禁愕然的看到了这一幕,他们高高在上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摄政公主,竟然会神色仓皇狼狈不堪的从她的地盘里跑出来,一头扎进了外面瓢泼的大雨之中。
她身上浅紫色的衣裙和脚上宝蓝色的缎面绣鞋,一下子就被雨水浇透。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后背上,她却像是什么也没注意到一般,一直跑到了台阶边缘,望着下面高高的台阶,以及台阶面上泛着雨花的水,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大雨浇在身上,将她满头的热度都浇退了。
慕容远的心也跟着冷静下来。
她忍不住回想方才惊慌失措的一幕从何而来,最初的起因,竟是他浑身散发的冷冽怒意,让她觉得无比的熟悉——那是前世里每一次出生入死时,每一次到了性命有关的最危机的时刻才感觉得到死亡的气息。
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他的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竟然让她都觉得害怕。
慕容远只觉得这一切荒谬不已!
她是慕容远,是曾经排名第三的世界一流杀手,是如今梦华王朝最炙手可热的摄政公主!在她面前,只有别人臣服,决不允许又让她害怕的东西存在。
李君凌,果然不可小觑么?
她冷冷一笑,收起所有的情绪,转身重新回了南书房。
李君凌已经在认认真真的替她整理先前的奏折,桌面上那一大堆都被他处理了一半,处理好的都放在了桌子的另一侧,每一本折子上都附了一张小纸条,上面简略的说明着里面的内容以及建议。
慕容远浑身湿透的站在那里,李君凌侧过头来看她,然后起身行礼,态度恭谦而平静,仿佛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怎么能做到的?
慕容远眉宇间染上了一抹疑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打量他。
被她注视了半晌,李君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正面对着她,温柔一笑,“公主这样看着微臣,可是微臣身上有什么不妥?”
慕容远不说话,只是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她身上的衣衫单薄,被雨水浸湿之后全都贴现在了身上,更显得她病愈之后的纤细孱弱。白皙的手腕关节都能清晰地看到骨骼的轮廓。
面前的男子,面如冠玉唇若涂丹,明明是个男子,一双丹凤眼婉转流光,长眉入鬓又添了几分英气,却生的比女子还要美。可偏偏是这样一副偏于阴柔的长相,却在不动声色的怒起之后,让她觉得畏惧。
“李君凌。”慕容远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她的声音低低的,不同于以往高声朗语是刻意做出的冷冽,此刻低低软糯声音里带着几分缱绻之意,“你到底,想得到什么,从我身上,你可以得到什么?”
李君凌听她这么说,就忽然笑了起来,他扶着书案站起身来,长身玉立而风度翩翩,笑得时候脸上就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容光。
他忽然凑近,纤细修长的手指,出其不意的揽上了她的腰肢。
他和她的身体,忽然就贴的很近,她身上的雨水都透到了他的衣衫上,迅速沾湿一片。
李君凌忽然低下头,贴上她冰凉的额头,低低的同样带着缱绻的笑意在她耳边散开,“阿远,你为何就不能相信我呢?单纯的、毫无条件的信任我呢?”
她闻言,就冷笑了一声,“信你?凭什么?”
“阿远。”他轻轻地唤着她,这个称呼慕容远只在他嘴里听到过,以前从未觉得有什么,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她竟然觉得这声称呼里,居然饱含着浓浓的情谊……
简直可笑至极。
两个陌生人,因为相互利用而走到一起不得不合作,这样的关系是最牢靠却也同样是最脆弱的结合,情谊这种东西,便是这种关系里,最不可能的存在。
她就推开他,妩媚而讽刺的一笑,“李君凌,你我之间,最好说清楚彼此的目的和利益,否则——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呵呵……你可真是……”是什么他却没有说出来,笑声里只带着无尽的无奈,“我的目的,便是早就说过了吗?终有一天,我要借助你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在这之前,我会尽全力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
“阿远,你可以不用全身心的依赖我,但是我希望,你能百分百的相信我。你要相信,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需要对立的地方。”
“没有么?”她故作疑惑的说道,“皇三子慕容睿,同你李二公子,不是私交甚密?”
“哈哈,你啊,总是这么多疑。”他笑道,“这世间,谁没有几个真心相交、不求利益的朋友呢?我同睿亲王私交甚密,这与你,却没有丝毫妨碍的。你别忘了,我的目的是为了拿回琉光剑,至于这天下谁来做主,与我何干呢?”
下意识的,慕容远觉得他的话并不可信。
可偏偏他的说辞毫无破绽且合情合理,她甚至连要反驳要说服自己不信他的理由,都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可就这么信他,如他所说的,百分百的信任,对她来说,却是最奢侈的东西。
一个只能靠自己存活于世间的杀手,一个以取人性命作为唯一生存条件的人,是永远不可能信任旁人的——更多的时候,她连自己都不会信任。
可这话,她却是不会说出来的。
如今的情势,她只是思衬了许久,然后漠然的点点头,低声道:“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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