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樊这一声失声叫喊, 把苏苑娘的惊魂拉了回来,这厢她嘴里也能发出声了, 跟着常伯话的尾音也喃喃道了一句:;常伯樊,你怎地了?
你也莫吓我。
;苑娘?
;常伯樊?
俩人两两相望,末了还是常伯樊先回过神来, 扶着她往凳子上坐,身体也跟着她往下蹲, 等到她坐好,他也蹲到了她面前, 一抬起头来,又看了她头上的一片汗,情急之下着急问道:;可是哪儿不舒服?
通秋也蹲跪下来意欲给娘子擦汗, 却被着急的姑爷一把抢过了帕子, 由着他给娘子擦起汗来了。
娘子是他娘子,可也是她娘子啊。通秋略有些委屈,可睁眼一看, 她家娘子也只看着姑爷,都没看她, 通秋也只好含着委屈站到了一角, 等着娘子想起她来召唤她吩咐她事情。
她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只是被吓着了,苏苑娘摇头看着他, 见他还拿帕伸手够她的额头, 便不由愣了一下。
这一愣, 常伯樊已替她擦了一道汗,见她怔怔的似是失了神,但也没有哪儿不舒服的样子,他这心慌便少了些许,喑哑着嗓子问:;怎地了?是哪不舒服,还是哪件事没想明白?
她一想事就失神,常伯樊怕她是被自己想的事吓住了,这厢说话也较平常放轻了一些,生怕又吓着她。
苏苑娘又是摇头,见他也是无事的样子,顿了片刻方下意识问道:;怎地让三姐叫大夫?你可有哪儿不舒服的?
他若是哪儿不舒服,她就得让下人去哥哥家一趟,她哥哥在京很久了,想来知道京里哪几个大夫比较厉害。
苏苑娘已想着后面的事,却听常伯樊朝她连连摇头,摇了好几下方道:;不是我不舒服,而是我想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给我?苏苑娘真真不解,;我没事啊。
她低头看自己,;我怎地了?我只是胖了一些些而已,回头我每顿少吃半碗就罢了,你不用信中告诉我爹爹,等我回去了到时候会瘦许多的。
他们俩说的话,也是颇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了,这厢常伯樊已回过神来,颇有些啼笑皆非,摸着她低头看向的肚子笑叹道:;等大夫来了你就知道了,傻孩子。
怎么还说她是傻孩子来了?苏苑娘不喜他这般的说法,蹙眉道:;我只比你小一两岁罢了,我不傻也非傻孩子。
;是是是,我错了。常伯樊自知说错了话,忙叠声道歉道,现眼下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只想等到大夫来,看看那结果是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常伯樊焦心无比,可此时他的眉眼之间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喜悦,苏苑娘看在眼里,着实不解他喜从何来。可这世她到底要比以前敏锐了不少,看他看着她的肚子忍不住雀跃的样子,再一细想,她这个月的月事竟然是还没来,这时间离她原本的小日子差着有半个月去了。
苏苑娘这下真真是怔住了。
她看着常伯樊喜形于色满脸的期待雀跃,喉咙竟被心里突然涌现而上的气息哽得酸辣交织,让她无语凝噎。
常伯樊以为她有孕了罢?可她没有,她上世怀小娘子的时间不是这个时间,她很难受孕,她上世就是因着这个好几年都没怀孕,常氏一族的人还逼着他纳妾休离她来着。
可看着他欢喜雀跃的样子,苏苑娘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甚至然心中因此黯然不已,想起了前世有关于孩子和他的一些事来。
他也曾因她受孕这般高兴过,就是其中有人说她怀的只是个小娘子,他也说只要是她生的,无论男女,都是他的明珠珍宝。
两世他都是高兴的啊。
苏苑娘的眼睛有些疼,见他趋过身来用脸贴她的肚子,浑然不顾他一介大丈夫蹲在她面前那有些难堪难受的模样,她不由地抱住了他的头,好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和他道:;常伯樊,我没怀小娃娃,我,我……
说着,眼泪流过了她的脸庞,苏苑娘的眼睛里满是水雾,只听她哽咽着道:;我只是胖了。
常伯樊一听她竟是哭了,猛然抬起头来,见她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极其难过的样子,当下常当家也不顾她到底是不是怀了,连声道:;好,只是胖了,没事……
说罢又觉话不对,常当家连忙改口:;胖了没事,胖了那是有福气,只有那有福气的人才会胖。
这一说罢,常伯樊觉着自己真是失心疯了,才把前后说成了一个意思,又速速改口道:;苑娘,你没胖,为夫夜夜抱着你就没发现你胖过,你跟以前是一样的,跟你小时一样的娇美可人,灵动伶俐。
常伯樊再三改口,连连说着话,苏苑娘仔细听着,一时也是听傻了竟忘了再伤心难过,等到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站了起来,朝她挤了过来,把她抱到了身上坐着,双手搂着她的腰轻声在她耳边安慰:;无碍的,你看,我还是抱得起你。
这一会儿,苏苑娘思绪繁杂,一时想得多了,千言万语当中不知自己要挑出哪句话来跟他说才好,等到常伯樊接过通秋拿来的热帕子给她擦眼泪,她鼻中还吹出了不少鼻涕出来,她顿时只顾得上自己的不好意思,避过他的手扭过头朝通秋伸手:;拿块新的。
等她净好脸,把常伯樊的手脸也擦了一遍,只听外面南和道:;老爷,夫人,梅大夫来了。
梅大夫是被个小丫头拖着来的。
找他的小丫头男女不忌,入夜一个小娘子孤身出来请他出诊也就罢了,他这刚背上药箱出门,她就拉着他的手要跑,没跑两步竟嫌他慢,弯下腰来居然要背他一个老大爷,把他吓得险些没站稳差点跌出个好歹来。
这一下把他给气着了,愣是没走站着好生说了她一顿,说的时候如若不是他的小徒弟跟过来拦着她,这丫头还想把他往背上背,简直就是强抢老大夫,眼里没有王法了,梅大夫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等听她说是邻街的主人请他过去看急病的,家里主人要不好了,人命关天,老大夫这才暂且压住了火气,如她所愿跟着她一路小跑了过来。
可一过来,听这家的男主人说是给女主人探喜脉的,老大夫当下就压不住心头那股火气了,对着那小丫头就是瞪眼睛:;不是说你家人生死不明,让老夫过来抢救的吗?
怎地转眼就成把脉了?
老大夫不快,常伯樊瞧了三姐一眼,见刚还喘不过气来的三姐也瞪直了眼,正看着她们娘子一副惊讶至极的样子,他心想这等好日子就不计较这等小事了,便朝老大夫温和道:;是在下急了,还请大夫帮我替我夫人把一下脉,请。
;哼。老大夫哼了一声,还是很不快。
三姐见他还哼声,急了,在后面捅了他的背一下,哀求道:;好大夫,您快把把罢,您就是那神仙大老爷,神医转世,是大慈大悲的大人物,是百年后要上天上当神仙的大好人,您就别跟我一个小丫头计较我那请的不恭敬的错了,赶紧帮我们娘子把把脉罢,若是请的好,回头我给您家杏春堂门口扫三个月的大街。
;谁用你扫了?粗头粗脑,笨手笨脚的,连个话都传不准,谁用你谁倒霉,我可不敢用你。老大夫忍不住心头的火气,火冒三丈骂了她一顿,但他来都来了,眼前也有人要看病,让他掉头就走他也做不到,便朝那看着他一直不言不语颇有几分乖巧安静小夫人道:;把手伸出来,老夫替你瞧瞧。
苏苑娘便拉起袖子伸出了手来。
她朝被匆忙请过来脸上还因气息不平红胀着的老大夫歉意地颔了颔首,随即转头朝身边贴着她坐着的常伯樊看去。
常伯樊没有看她,只是紧张地看着老大夫的方向,苏苑娘掉过头去,看着老大夫拿出药箱当中的药枕。
等他把药枕在桌上摆好,不等他说话,她就把手搭了上去。
老大夫把了好一阵脉都没有说话。
他未说话,屋子里的丫鬟这厢却都围了过来,便连南和这个管家的也紧站在大当家的身后,皆紧张不已地看着他。
半晌后,常伯樊沉不住气,先开了口,;梅大夫,怎么样了?
梅老大夫正静心听着脉,闻言瞪了他一眼,不屑理会这心急的夫郎,偏过身去换了个不对着他的姿势,又沉下心来细细听脉。
常伯樊见他没有回应,更是焦心,眉心也因此拢了起来,他正焦虑不堪的时候,此时身边伸过了一只手来,静静悄悄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与之五指交岔交缠。
他的心陡地被安了一下,常伯樊想紧握回去,又怕占了她的心神耽误了大夫听诊,不得不闭眼深呼吸了一记,再三告诫自己这等时候务必要冷静。
;小日子多久没来了?就在他强自按捺之际,大夫开口了。
;啊?常伯樊当下就回过神来,在妻子开口之前先行答了大夫的话,;有十来个日子了,我算一算……
常伯樊心中默了一下便算了出来,;少说也有十四个日子了。
听他一口就道了出来,老大夫不禁回过头来,奇怪地看了这把夫人的小日子记得这般牢的夫郎一眼,见他一表人材还是难得的英俊长相,看着气势还不是普通人家的儿郎,这一看他就不敢再往下细看了,连忙收回眼,又把着小夫人的手沉思了片刻,末了方斟酌着道:;依老朽鄙见,是有了,只是这日子尚浅,老朽不敢说十成十是有了,但老朽还是有大半的……
;果真有了?赏!不等他说完他那还是有大半把握的自谦之词,只见那看起来家中不愁银子用的郎君当下就站了出来,发出了气势磅礴的一声赏来。
果然是那等不缺银子的朱门出来的子弟,他都发出这一声浩大的;赏来了,想来银子不会少,梅大夫马上站起身来,很是客气恭敬地笑道:;多谢公子的赏。
他这要了银子,等于说是这事是十成十的妥了,常伯樊转头就朝苑娘看去,狂喜道:;苑娘,我们有孩子了,是叫双安还是叫伯安都随你。
;……苏苑娘半晌无言,见他定定看着她不放,方慢慢道:;还是叫双安罢。
她回头困惑地朝那听着赏字整个人都变客气了许多的老大夫看去,心想这老人家莫不是来骗他们家的银子的罢?
她看向三姐,问那正傻呼呼笑着的那未来的小女将军:;可是杏春街杏春堂请来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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