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老夫人朝外孙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听她外祖父他们说。
这厢常伯樊在看了眼妻子后, 就看向了舅兄。
京畿尉, 也就是京辅都尉府乃当今陛下亲手所立, 统管京城内外所有事务,应天府也得受其调谴。苏居甫乃应天府县尉副手,寻常百姓可能对这神龙不见首尾的不甚熟悉,他却是知之甚详,并与之打过交道。
他是知道的多的, 且因着他身居县尉典使之位, 还有外祖家的诸多提点, 他知道的可不比他的上峰汤县尉,以及上峰的上峰左府尹来得少。
;京畿尉,也就是京辅都尉府, 是替圣上守护国都内外安危之所在。苏居甫扭过一点头,朝常伯樊这边道:;他们替圣上守卫国都, 另一个, 他们也是圣上的耳目, 你没在京城呆过, 不知道皇城底下这三街六巷,四坊五市皆了如指掌,我还听说……
苏居甫说到这顿了一下,看向了佩老太爷。
老太爷朝他抚须额首, 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苏居甫便接着往下与妹夫道:;圣上每一年过年前都有让都尉府儿郎全员出动流入大街小巷打听京城各处消息的习规, 多年下来, 可说这京城内外的事情,如去年哪条街长了,哪家坊市开了什么铺子,对这些圣上可说是如洞若观火,烂若披掌,事事皆明了。
;你有汾州街临苏巷子里开的那几家铺子,红火罢?苏居甫此前还是半瞟着常伯樊说话的,这些他已正眼看向了常伯樊,眼睛定定看着人未动。
常伯樊的几家铺子前几天是红火,但常当家也总结过,一来是他带来的货物新奇,二则也不贵,他虽没做赔本买卖,但也是用低价赚了不少吆喝,到大年三十那天,他三家铺子里的什物东西几近卖空。
在临苏城汾州城常伯樊的生意就是这般做起来的,只是当初临苏城和汾州城的生意没这般好做,要几个月才能做出名气来。但京城的生意比在临苏汾州两地时要好做多了,京城百姓家中富余的多,就是郊外也有不少进城买得起小而不贵的一些新奇物什的富农,这些人比他们汾州买的人多了不知几何。
且在京城城内居住的百姓更是他们临苏、汾州的数以倍计,是以但凡这京里出了什么稀奇物件,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两天,全京城至少有一半的人都会听说到。
常伯樊首饰铺子里那花俏的发带就是因着这个几日就卖光,以至于到年底那两日还有随父母来铺子里的小娘子因买不到心仪的发带站在他们铺子门口双手擦眼泪的。
;还可以。面对舅兄的发问,常伯樊轻颔首。
还可以?苏居甫鼻子里哼了一记,他衙门里的兄弟可不止一个两个来他面前贺过喜了,他还为此自掏腰包请一干衙役吃过一圈。
不过这不是与他这妹夫计较这个的时候,苏居甫接道:;之前我跟你说了,但凡京城里出现了什么新奇样子,圣上都是知道的,这京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你今年算是出了个小小的风头,经都尉的嘴里传到圣上耳朵里,倒不是奇事。
;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苏居甫说着又是懊恼轻拍了脑袋一记,闭眼悔不当初道。
;现在明白了就好了,哪有人一时之间面面俱到的,你这也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起也是于情可通。佩老太爷这厢道。
苏居甫朝外祖父拱手作揖,苦笑道:;是居甫年轻了,尚不够稳重。
他这外孙,自幼对自己苛刻,严以律己,这别人家的小儿郎小公子爷还在招猫逗狗,招惹是非之时,这孩子就已开始走一步看三步了,小小年纪就心思沉重,活得比谁都辛苦。老太爷是真真心疼他,却也无话可说,他对儿孙的要求也自是苛刻严格,总不能因着可怜外孙,就让外孙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若是如此,他们家也就真的无出头之日了。
也是多次了,老太爷看着有些心疼他,但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末了只得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嘴里安慰外孙道:;你知道你还年轻就好,不必太苛责自己。
玉不琢不成器,老太爷虽有时嫌他过于谨小慎微,身上勇猛不足踌躇有余,可也知依外孙和外孙家里如今的家境,他现如今的处境是容不得他过于勇猛的。
这有点家底的人失败了尚可卷土重来,他这外孙若是受了重创,就是他老头子也不敢夸下海口能保他这外孙东山再起。
没有两全的事啊,老太爷心中也是无奈,这厢又听外孙女婿开口接话道:;那依兄长所言,伯樊的名字能传到圣上耳里,是托都尉府之福,而不是户部那边的关系?
苏居甫与佩老太爷对视了一眼,苏居甫先是没有开口,而是看着随即陷入了沉思当中的老太爷。
苏苑娘在旁侧听着真是紧张不已,不由地急急朝常伯樊看去。
其实他们还有事没跟外祖父坦明的,就是他们对本家下手之事,此事就是兄长没跟她叮嘱过,苏苑娘也明白那等事情是不能污了外祖父的耳的。
佩家可是再清白不过,不与人勾心斗角的人家。
兴许别人听不明白,苏苑娘可是知道常伯樊嘴里指的户部,可能是在暗指当今对他知之甚详。有了那所谓耳目通灵的京畿尉,当今可能也就知道了他使了人传了苏护国公爷的事,这才跟苏家的人提起了他的名来。
他们当初让人在人群中散了传言是想让护国公府自顾不暇,常伯樊也是大胆,甚至想到了护国公会因此在当今面前折了恩情,可事情不过两三日就到了如厮境地,苏苑娘此时此刻竟有了些慌张。
这慌张不是为她自己,而是她怕常伯樊出事。
常伯樊正随舅兄一道静候佩外祖父说话,觉察到苑娘那头的视线,便偏过头去看她,只见她着急万分地看着他,眼睛里还因着急泛起了水雾。
常伯樊那紧绷的心瞬息又安定了一些。
前程险峻崎岖又有何妨?她在着的。
她在着就好。
常伯樊朝她温浅一笑,朝她缓缓颔首点了一记头就回过了头去,看着老外祖父,与舅兄继续一道等老太爷说话。
老太爷沉思之间眼睛在他和外孙女身上打了个转,小夫妻俩眉目之间的眉眼官司已映入眼睑。
小夫妻俩之间倒是确有几分深情,佩老太爷心思着,随即话也出了口,;伯樊,你究竟想问什么?
常伯樊心口一凛,他竟不知老外祖竟如此敏锐。
苏居甫本以为他问的是不是因着他讨银子一事户部把他写到了奏本里让圣上看到了,老外祖父这话一出,他这才觉察出常伯樊的话里还有深意,他当即倒抽了一口气,朝常伯樊看去。
这厢常伯樊已镇定下来,朝老外祖拱手道:;伯樊想问,圣上可会因着这几件事把伯樊查个底朝天?
常伯樊大胆,丝毫未透露出他与苏府的事来,只是省其一问了老外祖一个大概。
他与他舅兄的多顾虑不同,他如今种种,皆以小博大,趟险而来。
闻言,老太爷不禁摇头。
果然如此,他这外孙女婿心眼可真不比他外孙少。但此子与他外孙女有缘,两人已结为了夫妻,他女婿择此子为婿,想的许是他们苏家要的也是这种女婿罢,这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老太爷摇头道:;你能上户部尚书的案头,是因户部有人把你递到了尚书的案头。你这身份,还不到让户部把你写进奏本里,送到圣上案头的份,莫说过年这段,是各部都想让圣上欢心过年的时候,户部那位大人就是想触圣上的霉头,他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发疯。
;说的什么话?老夫人一听他那话意就不满了,怒道:;伯樊只是想要回户部欠他的银子,这都多少年没给过他银子了,这不给是让他一家老老少少上上下下都喝西北风吗?
;那也是触霉头,圣上最不喜户部跟他说没银子。
;就你知道!
老太婆又跟他吵起来了,老太爷也是头疼,瞪她道:;我好好说着嘴,没招你惹你的,你让我好好说行不行?
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回头朝常伯樊慈爱道:;你的意思外祖母听明白了,放心好了,圣上不会因着这个对你有坏印象的。他要是真知道你是谁,兴许还会更喜欢你也说不定,你是个难孩子,圣上呢,他也是难过来的,你是不知道,朝廷里啊,他是最最喜欢那百折不回,又能立又能干的臣子,连你三舅那种油嘴滑舌,但还能埋头苦干做点小事的小臣子他都欢喜得紧,他是求才若渴啊,像你这样又有本事又立得住的好孩子,老身觉得只要那些尉郎们只要实言相告了,他指定是喜欢你的,那苏府的事你就别多想了,正如苑娘所言,肯定是说了你什么好话,想拉拢你过去,这才大年初一就叫人上门来请了,他们家啊,那当家的还有那当家的婆娘,这两个人我都是知道的,最是沉不住气了。
老太婆这话才不像样,老太爷又瞪了她一眼,道:;别以为不出门了,外面的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让苏家的人听到了,你可莫说他们又说你。
老夫人挺直背,理直气壮道:;我现在就是说了,日后我不认就是,还不兴我改明儿改变心意又一个说法啊?
;滑头,老三就是像了你。
老夫人撇过头,拉着外孙女的手继续与外孙女婿笑道:;你外祖父的话也能听听,但作不了数,等你三舅回来了,你们还和他聊一聊,什么话都听一听,但这些啊都是作不了数的。你明天找个时辰就去一趟苏府,这里头究竟是个什么子卯寅丑,你走一趟就能见真章。苏家的人我打过不少交道,他们家啊得意的时日太长了,脑子早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没那个耐性跟他们打心底看不起的人周旋,外祖母跟你们保证,你们一趟就能把他们从头到尾打量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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