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樊已是平民, 但家中尚还富庶, 华贵的衣物也是不缺的, 就是她娘都给姑爷裁了好几身合身得体的衣裳来,但苏苑娘思来想去, 还是拉着丫鬟去开了库房, 挑了一匹自家布坊织的中等的青色棉布来。
这布无论是在汾州还是在京城, 都是卖得最好的, 是他们常家布坊里出的最物美价廉的东西。
听常伯樊说, 在临苏多的是人家在家里人过寿前会到他们家的布庄扯几尺回去, 给寿星做一身好衣裳在寿宴那天穿。
到了京城, 这布涨了几文一尺, 但卖得也很好, 听不少前来买布的娘子们说要扯回去给家里丈夫郎君做儒服,这种便宜又好瞧的青布深得一些书生娘子的喜欢。
苏苑娘挑好了布就拿笔制图, 且也叫了丫鬟们过来裁剪, 常伯樊去前面和南和说了阵话回来, 就见他们夫妻俩的起居室里合了一张两张八仙桌拼成的长桌, 丫鬟们在围着一堆布裁剪,他娘子则盘坐于炕上执笔认真在游龙走风, 也不知在画些什么。
常伯樊瞥了眼丫鬟们, 在她们的请安声中走向了热炕。
;画的什么?常伯樊还未近前就出了声, 等走到前面, 看到是衣饰的样子, 且还是他穿的样式, 话便顿了下来。
苏苑娘全神贯注等到手中的一笔画到末端方才停笔抬首,;给你裁面圣的新衣裳,今晚就裁出来了。
;家里不是有新衣裳么?常伯樊见她停了笔,脱靴上炕挨着她坐下,道。
;给你裁身新的。
;是了。这是她的心意,常伯樊答应了下来。
苏苑娘回了他的话,便又开始另抽了一张新纸,画起了腰带上的花样来。
她画的是临苏满城皆是的海棠花。
;海棠花呀……她起了几笔,常伯樊在旁就看出来了,轻道。
苏苑娘严肃抿着小嘴一口气把一朵海棠花画了出来,方启薄唇道:;是,是我们临苏的春花,给你裁衣裳的布料子也是我们常家布坊里卖得最好的布。
常伯樊尚来不及多想,心头已是一热,等到她又画好了一朵,他方嘶哑着嗓子道:;苑娘有心了。
苏苑娘这次没有答他,而是把腰带的花样每朵姿态不一样的海棠花皆画完搁下笔,长松了一口气,才撇首朝他轻轻一笑,道:;你是作为临苏常府当家去的呢。
是以穿得临苏一些,常家一些的好。
天下最华贵的地方就是皇宫了,那里的人什么荣华富贵没见过,常伯樊穿得再好进去,也不过是汪洋长江里一颗毫不起眼的小水滴,出不了甚彩头。
;是啊,我是作为常家当家去的,若是皇帝陛下问起,我还能跟陛下说这是我家布坊里的布,苑娘你说可是?常伯樊把她揽到怀里,亲了亲她头上的发,道。
;是的。皇帝陛下若是问起的话,那是自然。
;苑娘都给为夫安排好了?常伯樊怀抱着她,与她闲话家常了来。
;还没有,苏苑娘在他怀里摇头,;簪子还没想好要配哪根。
小夫妻俩说着话,那厢丫鬟娘子们听着手上动作却是更细致了,她们手上可是姑爷要进宫去面圣要穿的衣裳。
初三那夜苏苑娘熬了半宿,带着屋里头的丫鬟娘子们把衣裳裁了出来,第二日就把新衣浆洗薰染了一遍,等到初四晚上衣裳就可以穿了,可足等到初九当天上午,才等来了护国公府来的人。
护国公府来了个老管事,是前面在护国公府里一路盯着常伯樊和苏居甫那个老家人,一来就开门见山说午后就要进宫,请常公子马上就和他去护国公府,和护国公一路进宫。
;进宫不是小事,老公府在府里也要准备一番,还请常公子这厢赶紧收拾一下,马上随小的前去护国公府,与老公爷一道速速进宫。老管事语气急促,让听者之人都不禁为之着急了来。
南和在一侧听着都急了,大当家还未说话他就开了口:;爷,我这就去后院告诉夫人去。
让夫人马上把事情安排好。
他急不可耐,常伯樊神色却是未见什么波澜,他朝南和点点头,;你派个下人去后面知会一声就好,丁子……
;在!在客堂一角等着的丁子立马应道。
;去舅爷家一趟。
;是。丁子应了一字,就一溜烟地去了。
早前常伯樊已安排好他,只要护国公府那边有消息过来,他们家一知道,丁子就马上过去舅爷家告信。
;欸?常公子,这次只有您能公爷一道进宫,这是陛下的圣旨,居甫公子可是不能去的。那下人跑得甚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老管事不禁道。
;我妻兄只得我妻一妹,我与妻兄乃守望相助的郎舅兄弟,这么大的事,告知他一声乃情理中事,老家人且坐喝一杯清茶,我去去就回,与你一道去护国公府,南和……
;在。
;替我好好招待护国公府的老家人。
;是。
常伯樊朝老管事点点头,不等他多说,就提步背手大步去了。
苏苑娘在后面早下人通报就知道了护国公府来报的事,三姐这个小机灵早就去门外当耳报神了,一听到要紧话就回来报给了她,常伯樊一回到夫妻俩的后院,丫鬟就说娘子在睡房等他。
苏苑娘已把衣裳拿了出来,常伯樊一进来就给他换,还给常伯樊在里面多夹了一层薄羽毛做的绒衣。
;苑娘,为夫不冷。常伯樊见她添衣,添的还是那尤为热的绒衣,忙道。
;你在家时天天要出去跑,身上有汗,穿的少点是正经,但你去宫里,恐没有你走动的地方,还是穿多一点。
;我听说宫里有地暖,屋里温暖如春。
;还是多穿点,不动容易冷。
常伯樊见她铁了心让他多穿,便住嘴不语了,只是看着她的眼里多了几分浓厚的笑意。
;你莫笑,到时候冷了你就知道了。苏苑娘整理完毕,抬头见到他眼里的笑,不禁说了一句,随后又道:;你不怕啊?
;我看苑娘也不怕。
那是因她知道两任皇帝都是喜欢他的,且她怕也没有用,若是出事了,她得好好坐在家里主持后面的事来。
;怕不管用,苏苑娘见他穿好了,拉着他越过屏风出来去拿披风,;我要安心在家里坐着等你回来。
常伯樊笑笑,等到她拿来披风给他系上,送了他到起居室,要送他出门之际,他忽然转身抱紧了她,亲了亲她的耳朵,在她耳边道了一句:;还是见我了。
不知是为的何事,此去不知是福还是祸,他一概不知,若说他不怕,那是狂妄之言,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倒,他身后还有妻子,有尚在她肚中的孩子,他这才撑住了罢了。
他这一句出来,苏苑娘先是一愣,尔后她快快地张开手抱住了他的腰,在他紧紧的相拥当中挣扎着抬起了小脸来,与他道:;你还有我,有苑娘,苑娘就在家里等你,不管你前去有什么事,是福还是祸,我都与你同担。
看着她突然着急了起来的小脸,常伯樊在仔细端详了她几眼后就笑了起来,把她的头按到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把胸口的酸胀压下,嘴里笑道:;我知道了。
她会与他同担。
原来他早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朝廷要到元宵节后才上朝,但顺安帝是个爱上朝见见心爱的文武百官的皇帝,是以初七那天就找了一些爱臣开了个小朝会,初八那天闲了一天就又闲不住了,这初九就开始召人一一来见了。
早上他找了朝廷左相和都尉府的章大督尉说话,左相是按时来了,和他说话一直说到午时君臣俩一道用午膳的时候,章大督尉章齐才到。
章大将军到时,膳桌上已不见什么菜了,顺安帝和左丞相都是从简之人,君臣俩吃饭也就五个菜,两人说着话慢慢吃,这便把菜都快吃完了。
章齐进来一坐下,看到一桌的空盘子,纳闷道:;我没听说我大卫户部空了啊?
;你还没吃?顺安帝淡问了一句,道:;怎么现在才来?朕还以为你在家里大鱼大肉舍不得进宫来陪朕。
左相在,章齐拿起筷子捡了盘子里尚存的菜根塞进嘴里,含糊道:;去查了点事,来晚了。
顺安帝点点头,没有多问,反转头与左相萧恩和道:;相爷,护国公的事,就在朕殿内办了?
左相萧相是个常年脸上无甚神情的老者,顺安帝这一问话,他从脸上挤出了个笑来,与上峰道:;是,就在您殿内办了。
;你们这是商量好了?吴英端了新菜上来,章齐把他身前的空盘子拨到一边,让吴英把菜放到他跟前,他看了看顺安帝,又看了左相,嘴里道。
;商量好了,谁叫你来晚了,等会儿护国公就要到了。顺安帝道。
;那行吧,章齐点点头,夹了块菜送进嘴里,道:;那还是小办了?
;陛下仁孝之名天下皆知,这厢,脸上没了笑的萧相接了口,;护国公毕竟是救过陛下与先帝父子俩,这性命之恩,在老百姓的眼里是怎么报都不为过,若是为着点小事就大张旗鼓,削了他家的爵,在百姓眼里,这就是陛下过河拆桥,要打杀他们家了。
;这是小事吗?墓都修到先帝爷身边了!
;可这不还没修成么。
;你的意思是,这要修成了才算数,是我发现的早了?章齐筷子往桌上一摆,火冒三丈道。
武夫就是一句话不对就知道吼嗓子,萧恩和神色不变,回道:;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天下是陛下的,更是百姓的,他们怎么想怎么看才是最要紧的。
;愚民!章齐半天挤出句话来,悻悻然拿起筷子往嘴里扔了口肉恨恨咽了下去,接道:;您就是太看重他们怎么想的了,按我说,您管那么多呢,他们又没亲眼看见,哪知道事情的真相。
;正是因此,更是要给他们一个交待,一个说法。仁孝是陛下治国的根本,是卫国百姓安心安居乐业的定海神针,事情没到那个份上,不能坏了百姓心中的那根针,要不民心一乱,国家就要乱了。萧相沉声道。
;还是放过那老小子了。章齐甚是不痛快地道:;相爷,不是我非要收拾他,而是苏明义这几年愈发的嚣张了,陛下有没有跟你说,这老不羞这两年在外面买了近百个女婴,就等着养大了他死了都杀了到地下去侍候他,这事你听了受得了,我章齐可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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