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安帝与章大都尉皆一齐看到了他的瞠目结舌,俩人先是有些不解, 但两人皆是极聪明之人, 略略一想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皆不由有些好笑。
苏谶这人, 说带孩子读书他们是信的, 带着家中的小娘子读书他们也信, 苏大状元当年可是个对女子读书极为激赏之人, 对待那有才华的女子更是如对待同窗同学一般恭敬有礼,为此他当年很是受京中一些饱读诗书的娘子们喜爱,甚至然顺安帝有一个皇妹都因此衷情于他,请先帝为她赐婚,可惜被苏状元郎婉拒了。
当年顺安帝的皇妹很是发了一阵火,苏谶出事,未尝没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 顺安帝猜测面对不给皇家面子的苏谶, 他父皇对此人也是存着一些此人不太听话的芥蒂的。
但苏谶择佩家女为妻,于顺安帝看来是一个读书人所做的清醒明智之举,附马看似荣华, 但当了附马就不能过多插手朝廷之事,还有个公主要侍候, 而选择娘家背景大的贵族之女,在没起势之前只会被家世大的那方死死压着, 就是往后翅膀硬了想挣脱也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有佩家这等关起门来只管埋头做自己文章的人, 才不会去想着操纵姑爷,利用姑爷的才名做些事情。
同作为男人,顺安帝了解苏谶当初的选择,也对当时没被乱花迷了眼的苏谶很是看好,但当年到底他也是稚嫩了些,不知只要人的羽翼没有丰满,过于出挑就会被人攻击,很容易就被那些嫉妒中人联手起来折断翅膀,从此再也飞不起来。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苏郎还教女儿读书?想起旧日光景中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苏状元郎,看着底下苏谶那堪称人中龙凤的一子一婿,这些年来状元郎也是没把自己耽误了,顺安帝神色更是和缓了一些,看起来更显可亲。
;教的,我妹妹的学问皆是我父亲一人教导,苏居甫此时就有些可惜常伯樊的献本不是妹妹的字所写了,若是她写的,入了皇帝的眼,他妹妹这些年孜孜不倦的努力和父亲对她的一番苦心就能结果了,可人也不能把所有的便宜占尽,他今日能来到这里也是托了妹夫的福,做人要懂得感念,这是妹妹的善良给他积的福,苏居甫也就转念一想,电光火石间就收已回神来,回着顺安帝道:;正如我妹夫所言,我妹妹小时开慧开得晚,我父亲就亲手带着她,一带就是许多年,直到她出嫁。
苏谶当年也是个极喜爱孩子的,能跟孩子玩成一团,当年太子宫里就不乏有皇子皇女跑到东宫来找苏状元玩耍,章齐想起当年事,也是摇头不已,开口与这两个小辈道:;得了,你爹那点本事,当年我们早就知道了,这朝廷里有几个人不知道你爹当年跟过我们陛下,在东宫里当过一阵职?
还是有许多人不知道的。人走茶凉,人才辈出,苏居甫自是知道这朝廷上下也就他父亲那三四个知己好友还暗中与父亲有所往来,而他们人在官场,又有一家老小要顾,他们可不能明面上与一个被贬放出去的人交好,而他们还能与他父亲交好,私底下还能对他关照一二,有事还会暗暗相助他不少事后只字不提,已是极为难得的正人君子忠义之友了。
这厢章大都尉话一出,苏居甫连忙恭敬笑着垂下头,不与他直面说话。
;都尉大人可是还记得我岳父?常伯樊这时开了口,话中略带好奇。
但他这话不知触了章都尉哪根逆鳞,当下章都尉大人脸色一变,朝他喝斥道:;找你们是说正事的,不是让你们来闲话家常的,陛下日理万机,案牍劳形,你们还不快快说那正事,休得浪费陛下的时间!
他这神色所变之快比翻书还快,常伯樊后脊背刹息不禁一凉,连忙朝上首案后的皇帝看去,却见顺安帝此时摇了摇头,常当家这下心底都凉了,见不知情况的妻兄这时猛地抬起头来,他生怕不怕死的妻兄那边会说话出事,当下常伯樊顾上不害怕连忙朝顺安帝拱手道:;都尉大人所言极是,还请陛下恕罪,草民想请教一下陛下还有何处不解的地方?您只管问,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顺安帝瞟了吓人的章齐一眼,见盐伯之后白了脸还力持镇定说话,他稍稍顿了一下,翻起了吴英拿过来的本子,接道:;你说你找过那一片,只找到这一片黑木?
;是!常伯樊恭敬回道。
;你还在让人在那一片找?
;回陛下,是,草民认为那边能长成一片林来,必有独特的地方,就是不知是土壤还是气候的原因也肯定跟此有关,是以草民特地找了那擅长地貌之人和当地的一些熟悉山势的村民,为草民在那一段和周边三州地势相当的地方去找。
;不怕找不到,浪费了那人力?
;但若是找到了,草民就能一家大大小小躺在床上吃很多年了。
顺安帝笑了笑,;你倒是想得通。
;这想要回报,总得下点力气,见他是真笑了,常伯樊心下松了口气,回顺安帝道:;好事皆多磨。
;嗯。顺安帝点点头,翻过这页,这厢殿内只见他翻页的声音,不一会儿翻书声止了,又听他道:;汾河到肃河这一道,共八大关十五道小卡?
;是。
;说说。顺安帝往椅臂处偏了偏,撑着半个身子懒懒道。
;是,这八大关十五卡依次是汾河第一门,此用第一关,此关下面经过三镇,分别设三卡……常伯樊依次把他写在书里的情况一一此口舌复述了一遍。
这厢顺安帝垂着半眼听着,神色丝毫未变,章齐在一边听着却在听到一半的途中突然冷笑了数声。
他笑得极为小声几近无声,但还是被暗中看着周遭的苏居甫察觉到了,不动声色极为小心地抬眼看了他这边一眼,又飞快收回了眼神。
献本乃常伯樊亲自所写,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楚,说出来也极为容易,等他说罢,坐在他身侧的苏居甫逐渐听出了不对来。
这关卡太多了。
哪怕这些关卡是当地官府所设,但地方上绝计是没有悉数全部上报给朝廷,他妹夫这是……
一想通了这点,苏居甫快快抬起头来朝他妹夫看去,见他妹夫说完,此时正一脸从容看着上首的皇帝陛下。
顺安帝这厢也睁开了眼,朝那口齿清晰快快把本子上的那段话重述了一遍的常伯樊点了一下头,转过头去与身边的吴英道:;你找出来没有?朕记得有关于这两条河的河运朕是做过手笔的,汾州的汾河到青山州的肃河这一段,记录在工部户部的只有三大关五大卡罢?
;您的手笔确是这么记着的,奴婢去工部找了,工部那边也是这个数,原本奴婢找董尚书要了有关这段的记载,您看看。吴英拿出册本来,翻到那页送到顺安帝面前,细心道。
;研磨。顺安帝看了一眼就坐正了身子,提袖拿笔,吴英赶紧放下手中的书册为他铺纸。
顺安帝把这一段误差记了下来,片刻后,他翻过之前定下的那页,又朝常伯樊道:;好,这处朕知道了,下一处……
常伯樊连忙恭声回:;是。
苏居甫这下是知道皇帝陛下找他妹夫要做的是什么苦差事了,心里叫苦不迭。他妹夫是把实情一五一十写下来了,可这中间涉及到了不知多少州府官员的利益,苏典使这厢还未出宫门,眼前就出现了他妹夫人头落地,他妹妹抱着大肚子哭倒在地那惨绝人寰的模样。
苏居甫是检查过他妹夫的献本的,可没想到他妹夫在其中记载了能要命的事情,他来回汾州都城几次,来回走的皆是官道,怎知道河道的事?
当初他若是走过一次河道就好了,知情的话还能劝劝他妹夫,现在可算是完了,他们一家又要被群起攻之了——前有他被人排挤陷害的父亲,后有把自己脑袋送到人跟前让人跺的妹夫,个个都是人的箭耙子,这可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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