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宫时是晌午刚过,天武帝刚在月寒宫用过午膳,还在跟云妃说:“冥儿那小子看来今天来不了了,得等明天。”
云妃却道:“也不见得,万一人家是吃过晌午饭才来的呢!”
正说着,有下人来报:“皇上,娘娘,御王殿下带着王妃进宫了。”
天武“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搓搓手,“翩翩你猜得还真是准。这小子,总算是舍得带他媳妇儿进宫来了!”说罢,看了看云妃:“新媳妇儿进门要敬茶,你看,是你跟我一并去昭合殿,还是叫他们上这边来?”
云妃却摆了摆手,很是有几分慵懒地说:“我不去,你也不用留。皇子王妃敬茶,是敬给皇上和皇后的,我可不去跟着掺合。快走吧!这点小事别坏了规矩,左右他们两个过后也是要往我这边来的。”
天武本还想再劝两句,章远在边上提醒:“听话吧!想想八殿下现在联合的那些个人,哪一出儿不是你给惹出来的祸,还想再给九殿下添麻烦吗?”
天武斜了这死太监一眼,本来还想再说两句,却又觉得人家说得是对的,这事儿说起来的确是自己不占理。罢了,他大手一挥:“走吧!摆驾昭合殿。另外,叫皇后也准备准备。”
御王殿下领着济安郡主进宫来给皇上皇后敬茶,这消息在宫中一传开,多数人是为他们高兴的。但也有很多人不高兴,比如说元贵人,比如说静贵人,再比如说后宫里头那些个不受宠的妃嫔。如今,她们的娘家在拥护八皇子,她们也不是不知道,多年沉寂,原本都已经心如死水,却又在八皇子的煽动下起了波澜。眼下一听说玄天冥两口子进宫了,那些多年不相往来的妃嫔们又开始串起了门子,三五成群地聚到一处,嘀咕起自己的那番小心思。
新媳妇向公婆敬茶,在民间也是很有讲究,宫里自然也是要有一番仪式。不过天武帝这人一向随性,再加上皇后也觉得自己并不是玄天冥的生母,而且玄天冥这孩子从小对人就不是很热情,她也不想摆太大的谱,也省得让月寒宫那位心里不痛快,所以主动要求一切从简,就当家里人见个面,不需要那么多繁文缛节了。
皇后跟天武帝一向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她能准备地揣摩到天武的一切心思,今日所说一切从简就很合天武心意。毕竟天武帝觉得自己现在跟云妃的关系算是有所缓解了,可云翩翩那女人跟她儿子一个德性,喜怒无常啊,谁知道她哪一下子不高兴又要判他死刑!万一这头热热闹闹的敬茶,她在月寒宫里又憋屈了,这可怎么整。所以,皇后做这样的安排,天武觉得十分满意,还破天荒地赞了句:“皇后很识大体。”
于是,凤羽珩的敬茶敬茶十分简单,跪下来,三个头,两碗茶,也就算完事儿。天武跟皇后到是一人给了个大红包,皇后还对她说:“做新娘子了,就不要再这样素气,再进宫来就把那支凤头钗戴上,那是你配得起的。”
这头的仪式简单,敬完茶行完礼,听了些皇后说的对新媳妇儿的贴心话,前后不出半个时辰,就放他们往月寒宫去了,天武自然也是跟着。
今晚,月寒宫设宴,主角是玄天冥凤羽珩夫妇。
月寒宫平时其实也热闹,云妃有时候就会叫舞姬进来跳舞什么的,但今日的热闹就多了主题,玄天冥成婚,娶了姚显的外孙女,对于云妃来说,这是人生最完美的契合。
晚宴时,玄天华也在,歌舞过后便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弹琴。还是一身白衣,还是出尘的容貌,在凤羽珩看向他时,眼里流露着的,是一种慢慢转变成亲情的温暖。
云妃说:“冥儿跟阿珩大婚,总也算是解决了心头大事,下一个可就是华儿了。”说完,朝着玄天华那头看了一眼。
玄天华苦笑,什么也不说,微微摇头,继续拨弄琴弦。只是在这场家宴结束之后,玄天冥凤羽珩要出宫时,送了凤羽珩一样礼物。
那是一朵珠花,珍珠制成,不算华美,看上去也有些年份,却能让人一眼就喜欢起来,清雅素淡,不带金饰玉琢,只静静地散着自己独有的清宁之气。
云妃悄悄同她说,那是玄天华生母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凤羽珩听了之后也无可奈何,玄天华那样的人既然选择给了,她就不能不接,再想想,干脆放到空间里,既然是昭妃娘娘的遗物,便在那样一个虚无的空间之内永久的保存吧!
凤羽珩回京的消息天下皆知,当然也包括凤粉黛。冬樱这几日就觉得自家小姐情绪不太对,经常对着来看望她的五殿下发脾气,但那二人独处时都是赶她在院子里的,具体吵的是什么她也听不清楚,只隐约地听说什么进宫不进宫的。
直到今日,五皇子亲自将凤粉黛带进皇宫里,冬樱自然也跟着,这才明白,原来自家小姐闹腾了几天,是想要进到皇宫来。至于进宫的目的,当三人站到静思宫门口时,冬樱也彻底明白了,敢情她家小姐就是不死心啊!
五皇子玄天琰对凤粉黛早就已经无可奈何,伸手指着静思宫的大门对粉黛说:“按说静思宫是不允许外人进,更不允许那丽贵人出来的,但你执意要来,本王便为你打点好了一切。粉黛,本王的立场已经与你说过不止一次,可惜你不听。那你就去吧!左右这局势也是乱得很,本王到是想看看还能乱到什么地步。”
他话音刚落,凤粉黛已然等不及抬腿走向静思宫去,擦肩时还扔下一句:“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眼瞅着凤粉黛带着丫鬟从静思宫开的一个小门缝里挤了进去,玄天琰皱着眉看了好半天,突然就跟身边随行的侍从说了句:“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
那侍从跟了他好多年,听一句命中注定,一下就让他明白了自家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凤家四小姐从门缝里挤进静思宫的样子,那么倔强又决绝,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凤家一个没脑子的四小姐竟然有了当年那人的几分执拗之气?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凤家四小姐的背影竟真的与当年那人有了几分相像?
“殿下,您多心了。”侍从不知该怎么劝,这种事也劝不了。当初五皇子执意要跟这凤家四小姐定下亲事,他心里就是别扭着的,毕竟凤粉黛不过是个庶女,怎么看都上不得台面儿。但再想想自家主子荒唐了那么多年,府里别说是庶女,连舞姬都能混成侧妃,比起那些女子来,当初凤家的庶小姐还算是比较有身份的。却没想到现在……“殿下,您可是要三思啊!”
“三思吗?”玄天琰苦笑,“早就思过了,也早就同她说过,她有她的脾气,我亦有我的坚持。她不听我的,非要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执意要进行下去,我拦也拦不住。那就让她去吧!左右这人生不过一场游戏而已,至少看到她,就能看到很多逝去的东西。”玄天琰转回身走入宫道,像是个没有魂魄的人,就那么飘荡在宫道中间,偶尔会有宫人路过,与他撞到了,跪下磕头,他也全当没看见一样,就那么自顾地走着,一直到出了宫门才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吩咐身边随从:“你别跟着出来,到静思宫那头去等着,那丫头出来之后还得带她出宫呢!万万不要让她在宫里惹事才好。”
玄天琰说完,留下侍从,独自上了黎王府的马车。
那侍从认命地返回宫去,快步往静宫思那头走。五皇子要是不提醒他还真的把这事儿给忘了,可不能留凤家四小姐一人在宫里,万一从静思宫出来再闹什么事呢?那可是个正经的惹祸精。
静思宫内,粉黛正嫌弃着小宫女端上来的茶:“都是些茶叶沫子,贵人现在怎的混得这般惨?”
丽贵人性子本就弱些,粉黛的犀利从来不是她能对抗的,更何况现在没了妃位,不过就是个小小贵人,还在静思宫里关了这么久,早就没了当年做丽妃时的气势。粉黛一句话,说得她就是一个哆嗦,她这一哆嗦,又换来了粉黛一个嫌弃的白眼。
那端茶来的宫女看不下去自家主子被欺负,不甘地说了句:“凤四小姐请慎言,我家主子虽说降了位份,但到底也是膝下有皇子的贵人,以凤四小姐的身份,还不足以在贵人面前如此说话。”
“不足以吗?”粉黛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点火就着的小孩子了,骨子里那股子阴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培养了出来,说话间眉眼一动,到是有几分当年凤沉鱼的味道。她不理那小宫女,更不再对这碗茶多做评价,只看向丽贵人,阴嗖嗖地问了句:“贵人娘娘是有多久没有走出静思宫了?又是有多久没有见过外人了?”
丽贵人听得直皱眉,总觉得凤粉黛这孩子比当初在冬猎场上见到的有些不太一样了,心智似乎更加成熟。她不怎么愿意跟凤粉黛说话,但人来了她也拒绝不了,便只含糊地说:“皇上不准走出这里,也轻易不会让外人进来,自然是不像凤四小姐那么自由。”
“哦!”凤粉黛点点头,“怪不得,怪不得还能安安稳稳的吃饭睡觉,否则换了任何一个娘亲,当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做出那种事的时候,肯定都是坐不住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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