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下起了雪,而且风也更大了。这一次的风不是西北风,而是从东南吹过来的。荆棘用舌头舔了一下掌心,将手伸到空中,等缩回手的时候脸色变的苍白。
“怎么了?”赢广济连忙问道。
荆棘道:“这一次麻烦大了,恐怕咱们要被困在这里了。”
“快说,都这时候还磨叽,到底怎么回事?”苏任看着荆棘,脸上也是急躁的表情。
荆棘咳嗽一声:“四面被围都是小事,按照我以往的经验,这场风来的很古怪,按道理不该有东南风,但是偏偏起了东南风,唯一的解释就是要起风暴。”
“风暴?大冬天的起风暴?向导可不是这么说的。”
荆棘一听急了:“那也叫向导?就是个带路的而已,他可去过极北之地?冬天的事情老子比他知道的多!”
苏任连忙让人将向导喊了,再三询问。向导低着头不敢看苏任的眼睛。从向导的表情中苏任已经猜出,十有八九荆棘说的话可能是真的。西域这里的天气就好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何况这里处在沙漠地带,发生什么都不奇怪。西域本就多风,来一场风暴也不是什么事。
不用苏任招呼,所有人都下了雪橇,用雪橇搭了一个简易的营寨,兵卒们守在外围,商贾和马匹被圈在最里面。石宝将所有的轰天雷都拿了出来,这时候不是节约的时候,能不能逃脱就在此一举。墨者垒起的冰墙算是办了一件好事,躲在墙下至少不用担心后面的袭击。
墨聪和邵翁穿着皮裘,抱着双手从雪橇上站起来,看着缩成团的一群人面带微笑。邵翁道:“墨兄果然有办法,在这空旷之地,苏任的轰天雷作用不大,只要将人手散开,老夫就不相信他能用轰天雷炸死所有人?神射手可准备妥当?”
栾大连忙回答:“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发动。”
“甚好,开始吧?”
墨聪连忙伸手拦住,抬头看了看天:“这样的天气对射手不利,还是等风雪小一些再动手不迟,他们已经跑不了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给雪橇上堆了一层白色。风也越来越大,能看见雪花被风吹的四散。躲在冰墙下面虽然能阻挡一些寒风,却阻挡不了寒冷。大战在即,既没有柴禾也不能生火,包括苏任在内都被冻的哆哆嗦嗦。霍金已经三番五次请命想要杀出去,都被苏任严厉制止。
荆棘笑道:“让他去,就当给老子的那些手下报仇了!”霍金对荆棘怒目而视。荆棘道:“怎么?还想和老子动手?你小子再练十年也不是老子的对手!”
黑云从东面压过来,很低,感觉一伸手就能摸到。阴沉的天空下,将风的能量发挥到了极致,悬挂在雪橇上的旗子被吹的呼啦啦乱象,已经有好几个没有捆结实的布袋被风雪卷走。战马群也不安宁,马匹努力想要挣脱缰绳尽快逃出这个地方。
墨聪和邵翁也感觉到了不对,立刻吩咐将向导带来。他们的向导是鄯善国的御用向导,对鄯善国境内的一草一木非常熟悉。听到墨聪的问话,向导官噗通一声跪倒在两个老头面前:“太师、国丈咱们赶紧走吧?黑风暴马上就要来了!”
“黑风暴?什么黑风暴?”
“按照记载,黑风暴是沙漠中最恐怖的东西,他起来之后遮天蔽日,拳头大小的石头都能被吹上半空,黑风暴所过之处片甲无存!黑风暴没百年来一次,算起来也就在今年,没想到会出现在冬季。”
“嘶……”墨聪倒吸一口凉气:“黑风暴还有多久?”
向导官抬头看看天:“大约半个时辰,如果我们不现在离开白龙滩,恐怕凶多吉少!”
说话的时候,东南方向传来阵阵的怒吼,如万马奔腾,又如一堵墙铺天盖地而来。果真如想到所言,真的是黑的,白茫茫的雪地上出现了一堵几十丈高的黑色城墙。没见过的人无不心惊胆战,若不是墨聪和邵翁就在身旁,这时候早已经转身跑了。
“可有何法躲避?”
向导官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黑风暴无法躲避,太师、国丈快走吧!”
墨聪和邵翁对望一眼,邵翁首先说话:“要不走吧?既然黑风暴如此凶险,想必那小子也难逃一死!”
墨聪皱起眉毛,扭头看向对面的冰墙,风搅雪遮挡住了视线,看不见多面的人在干什么。不过他可以确定,对面那些人没走。既然苏任没有逃走那就说明人家有办法,如果这一次让苏任回到玉门,接下来的报复恐怕难以承受?至少鄯善国看来是保不住了。
“墨兄,还等什么?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这么大的风暴,那小子死定了!”邵翁一低头钻进马车,催促车夫掉头。墨聪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强辩,钻进了马车。
主子都走了,下人们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等死。呼啦啦一下子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前哨将墨家人撤走的事情反馈回来,临时的营地里并没有人太过高兴。黑风暴的事情已经传开,特别是那些商贾一个个的脸色比死了爹娘还难看,不断的撺掇老王赶紧离开,他们可不想死在这地方。
赢广济紧锁眉头,阿大几人将赢广济护在身后,希望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替他们的神王挡住可怕的风暴。老黑塔几个也是差不多的动作,只有苏任身前空荡荡的,就连黄十三和蛮牛都站在苏任身后。
韩庆急匆匆跑过来:“按照黑风暴的速度,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会经过这里,先生,咱们……”
“不要慌!说白了就是一场大风而已,立刻命人将自己拴在雪橇上,马匹也一样,拴结实一点,被吹走就真的会死!再将所有的雪橇拴在一起,这么多人这么多马匹加上雪橇的重量,我就不信会被吹走!”
韩庆答应一声立刻下去传令。黄十三和蛮牛找来绳子,现将苏任牢牢拴在雪橇上,生怕自家先生被大风吹走,绳子勒的很紧,两人一使劲都能听见苏任骨头摩擦的声音。
“松点!你两个想要勒死我?”
不等所有人将自己固定好,漫天的黑沙劈头盖脸就下来了,其中夹杂这冰冷的积雪和石块,甚至还有剑一样锋利的冰溜子。苏任真真切切的看见,和自己绑在一个雪橇上的家伙,被全都大的石块砸中脑袋,立刻变得血肉模糊,半个脑瓜盖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冰冷的寒风吹在脸上很疼,苏任刚一张嘴就吃了一口沙子。一块小拇指头大小的石头迎面飞过来,不偏不倚砸在苏任嘴上。英俊的脸颊立刻就破了,鲜血顺着嘴角滴到胸前,甚至于吐出了两颗牙。一个被吹上天的家伙死死抓住手里的绳子,惨叫连连。
这时候谁也帮不了谁,哪怕是荆棘想要将那个天上飞的家伙拉下来,一伸手反倒将自己也给带了起来。黄十三和蛮牛在绑苏任的时候非常的缺心眼,竟然将苏任的脸冲着风暴,时间不大就感觉全身上下都麻木了。有被石头砸的,也有被冷风吹的。风里面全都是沙子,既不能张嘴也不能睁眼睛,唯一能干的事情就是祈祷这场风暴赶紧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任觉得好像过了一年。当他被解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形了。锦袍破了,裘皮破了,披在最外面的白熊皮披风变得千疮百孔。身上、手上、脸上到处都是口子。不知道的人以为苏任干了什么,好像有人用针将苏任划成一道一道的。
赢广济和荆棘也好不到那里去,荆棘最惨,门牙没有了,胡子头发也不见了一半:“趁着间隙,赶紧走,风势稍减,等到太阳落山这里就会变成修罗场,绑在雪橇上也没用。”
“还有?”赢广济不解。
荆棘一笑:“这才是开始,黑风暴一起,至少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愿这场黑风暴小一些,没有将整个白龙滩卷进来,要不然全都得死在这里!”
经历一次生死,还没有缓过劲来的护卫们立刻忙碌起来,能扔的东西全都扔掉,多余的雪橇也不带了。出了骑兵和斥候之外,所有的马匹都塞进车辕里。驭手不断的抽打手里的鞭子,催促马匹奋力前行。死亡是最好的鞭策,在如何懒惰的人这个时候都比大力士有劲。
苏任敷了药,被裹成了粽子。淳于意的金疮药不要钱的给自己身上涂抹,生怕留下疤痕,那样的话自己就变成棋盘了。他们选择了继续赶路,挡路的冰墙已经被风暴卷起的石头和细沙摧毁,一点渣都不剩。积雪也被吹走,露出了光秃秃的沙漠。
雪橇在细沙上和雪地里差不多,一口气赶出去十几里,太阳也终于落山。右面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黑洞洞的就如同地狱,能看见闪电不断的在黑暗中滑过,低沉的吼叫震的脑仁疼。黄十三的鞭子抡的很欢,给苏任驾车的马都是最好的马,很快就超过了所有人,冲到了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天彻底黑了,伸手不见五指,能闻见风里面的土腥味,竟然还有丝丝的咸味,能吹到这里的海风那得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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