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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夜,北斗星柄北指子位,北风似刀。
《书》曰:日知星昴,以正仲冬。
德胜堡从白天的喧嚣中静了下来。
打更的梆子声在北风中时断时续,随之而来的还有狗叫声。
巡夜的士卒踩着整齐的步伐在街上走过,不象是巡夜倒是是巡游。
德胜堡城墙上的士兵披了皮甲,把自己包的严实但还是冷。要在平日,可不见这么多军士柱在城墙之上,如今是非常时期。
城墙上,军士就着张嘴呼出的暖气搓了搓手,长枪不敢放在了一边搂在了怀里,转眼间前面城墙角楼里转出了象是总旗,那军士马上把长枪操在了手上,站正了身子。
眼睛再瞟过去时,有个灰色的身影从总旗身后掠过,鬼魅般的飞下了城墙。
那士卒眨了几下眼睛,却只看到总旗带着人走的更近了。
“打起精神来,这几日过来的将校可是不少,可不能丢了右卫的脸面。”总旗喝到。
听了这话,那士卒把胸又挺了挺。
朱四郞对德胜堡一带的长城极熟悉。
前世他是个驴友,在这一带即张家口一带考察过古长城。
今生他在阴山南大洋河畔长大,这一带也是他打猎的主要场所。
这一带战国时(燕、赵)、秦、北魏、北齐、金、明等朝代的长城都有,而且朱四郞还知道,以后还会再修。
德胜堡始建于明洪武二十六(1393)年,呈菱形,为土筑包砖结构,城墙高12米,方圆周长6里13步,有两个城门、四个城楼、四个角楼和四个瓮城。
郑亨备边所时修了大段的长城,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时任指挥使的张文在长城关隘某处再筑城堡,名张家堡。
当时的张家堡高三丈三尺,方,方四里十三步,东南各开一门,东曰“永镇门”,南曰“承恩门”。到了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张家堡的守备张珍在北城墙开一小门,曰“小北门”。因为门小如口,又由张珍开筑,所以称“张家口”。于是便有了张家口。
夜幕星光下的长城,如卧龙般的横亘山脊,而古长城,则又象一道道历史的疤痕一般,在这蜿蜒的山岭里左一道右一道,在夜色下静默着。
朱四郞寻着一处土坎,想来也是那古长城的遗存,土坎一角,背风。
夜晚,他又有莫名的躁动,在房间里久久不能平静,于是便出了德胜堡。
到大明朝已经快二十年了,可他还是时不时的会有这种莫名的烦躁。
每当他不能平静下来的时候,他便会找一处没有人迹的林地,在那里静静的呆上一会,等到心绪平复了之后,然后再回去。
坐地极目四望,入眼的只有星空,过耳的是山风,风过树叶哗哗的响,落叶簌簌。
朱四郞有点失望。
练了这么多年功,还是道家的心法,可自己却还是会陷入这种莫名的情绪中。
这种情绪让他烦躁不安,却又不能自抑,哪怕这会寒风已经刺骨,寒气逼人。
晨鼓过后不久,大队的骑兵出了德胜堡北门。
马蹄阵阵,还有猎猎的旗风。
中午时分,又有兵马出城,这次是步军。
傍晚的时候,又有兵马入城,想来这是附近卫所调过来的军队。
同时,羁留在德胜堡的商队都得了消息,德胜堡即将解禁,当地军司正在逐个的盘查滞留在堡子的各个商队,预计三日后,德胜堡可自由出入,但往北去,那还是不行的。
商队不得北上,这让德胜堡的商家占了不少便宜,那些商队带来的货,自然不能带回,那就只能在德胜堡处理了。
马掌柜在朱四郞的指使下,也收了点货。边关的商家,碰到各种赚钱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朱四郞等人也收些货,他想出关去看看,草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需要些货物打掩护。
胡百户回来不久,但他也给了张三最新的军报。
先锋队三千骑兵今日已经直指兴和所。
是夜,朱四郞一行离了德胜堡。
他们倒是不惧走夜路,更不惧在大山里走夜路。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有夜盲之症,而作为猎户,朱四郞一行却没有这个问题。
平时肉食吃的不少,内脏时有摄取,不缺VA。
再加上这一带本来就是们行猎的场所,不说一树一木都心中有数,但迷路是断然不可能的。
出了德胜堡跑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他们便拐进了林子里。
在一处古长城的堡楼遗址点了堆火,露宿林间。
赵牛值夜,他一丝不苟的把自己隐在那堡楼的墙后,星光下,隐约能看到他呼出的气。
朱四郞还没有睡,坐在火堆前,正往火堆里添着材,本想让赵牛先睡,可赵牛不愿意。
兔子和张三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兔子睡的不老实,时不时的会翻个身,还在咂着嘴,不知在回味着什么。
尽管如此,倒也能证明他睡的很香,看来,这睡袋很好用。
拾的干柴没有湿气,火堆除跳动的火焰外,偶尔还有噼啪之声。此地的柴多油脂,火很旺,这火不只是让人感觉到暖和,还有安全。
赵牛在火光中擦拭着一把刀,时不时的用手指去试那刀韧,唯恐不利。
兔子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张三在收拾睡袋了,黑牛正在煮茶。
兔子很麻利的从睡袋里钻了出来,问道:“四哥呢。”
“转山去了。”黑牛嗡声嗡气的回他。
所谓转山,就是在这附近山里,但,山高云深,不知所踪。
兔子收拾好之后,凑到黑牛那去喝热茶。
就听得张三说道:“四郞,大早的,你这是采摘了点啥?”
四郞说道:“没,要入草原,准备点果子。”
兔子回过头看去,只看到四郞挑了个包袱,手上还拎着大把的野果。
四郞把包袱递给了黑牛,说道:“过几日怕是要天天吃肉了,吃点果子,能通肠胃。”
黑牛把包袱打开,又接过四郞手上的果子,然后全都收进一个麻布袋子里,然后挂在马鞍上。
张三往一个杯子里倒了热茶,然后递给了四郞。
四郞决定要去北边走走,为什么要去北边走走,张三不会问,反正四郞决定去走走,那就去走走。
张三不问,不代表他不会去想。
是不是与什么阿鲁台攻打兴和所有关。
什么鞑靼,什么瓦拉,张三分不清楚,他只知道,蒙古鞑子不是好东西。
可话说回来,蒙古鞑子是不是好东西好象离他很远,洪武爷的时候蒙古鞑子就被赶到关外去了,以前张三还真没见过蒙古鞑子。
还是四郞想和蒙古鞑子做买卖,这几年,好象南门酒楼马老倌靠是卖了不少大洋河村出的物产,卖给谁了呢,南来北往的商队,还是给蒙古鞑子,总之,马老倌赚了不少钱。
四郞也说过,最好能直接把生意做到北边去。
就着热茶,嚼着熟肉,几人把早饭给对付了。
过山阴辅的时候,四郞等人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掠过。
往北,往西北。
兔子,张三和赵牛并没有到过比山阴辅更远的地方,可四郞好象对这里并不陌生。
一天的奔马,他们远远的见到过大明朝的军队,远远的看到了劫后的兴和所。
现在山在远方,天高云低,四处是枯草甸子,慢慢的罕有人迹。
傍晚,远处有隐隐有乌云飘来,云下是朦胧一片。
四郞招呼着大家骑行到一处土坡,刚到坡底,便听到了呼啸的寒风。
说是寒风,是因为这风吹来时,把夕阳给人带来的最后一丝暖意给吹走了。
天气骤然变冷。
只听得风中四郞喊道:“一会可能下雪,把马拢过来。”
四人把六匹马拢到了一起,围坐下来。
黑牛从马背下解下了睡袋,又不知从哪摸出了几根棍子,丢给了张三和兔子,很快的几人便在几匹马中间支起了一顶帐篷。
没过多会,冷风越来越烈,天色突然间暗了下来,这倒不是入夜天黑,只是乌云压顶而已。西边远方的云边还镶着一丝丝桔红,暗红的光从云缝里只刺地面,乌云滚滚,如天神作怒。
枯草被风吹的打成圈在身边滚过,地上的枯黄的色突然变的白了好多。
果然如四郞所说,开始下雪了。开头下的不是雪,而是冰碴子,这冰碴子不象是天上落下,倒象是从半空中被风吹下来一般,打在头顶的睡袋上还能听到响,落到地上还能顺着风弹跳着滚出去好远。
兔子打了个冷战,说道:“这草原上的天咋说变就变咧,一片云过就下雹子。”
四郞听了笑道:“与大洋河不一般了吧。这才刚入草原。现在下的可不是冰雹,真要下冰雹,怕是能把马砸的跳起来。”
也不知是某匹马听懂了四郞这话,本来还歪着脖子跪卧在地上的马突然直起了头,甩了甩脖子,把积在脖子骔毛上的冰碴子摔了坐在边上兔子一身。
看到这情影,边上的黑牛哈哈大笑。
这片云,来的快,去的也不慢,没多会,风声就小了,雪也停了,天却没有亮起来,只是在天边还能看到一丝丝的晚霞,草原上黑夜将至。
四郞说道:“就在这过夜吧。”
兔子马上说:“我去猎点野味。”
四郞笑着说:“不必了,吃点熟肉吧。”
兔子不解,张三敲了他一下,说道:“你割些草来温酒呀。”
果然,四周除了枯草就是枯草,连灌木都没有,不知不觉中,原来已经跑出来这么远了。
四郞选的这处地方真好,这坡底听能到风从四边呼啸而过,却吹不着,只是这风掠过的声音听上去很大。
吃着肉,喝着温酒,身子又热呼了起来。
就听四郞说道:“晚上点不了火,机警些,这两年一直在草原上用兵,尸首也喂饱了草原上的狼。草原上的狼可不象是林子里的狼,这里的狼一来就是一群,更多更狠。”
这话显然没让另外三人紧张,三人听了这话表情与南门酒楼的马掌柜看到钱时一个反应,眼睁大了好多。
以大洋河村为中心附近两三百里,山上的狼已经被他们捕的离保护动物不远了,虽然没杀光,但已经被四郞告知,要有节制的捕杀。
朱四郞看着他们的样子,也猜到了他们的心思,笑道:“要猎也得回来的时候,不然,总不能卖皮子给蒙古人吧。”
这话逗的大家一起笑了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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