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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禅的曼妙在灵禅子的招式里被发挥得灵韵秀雅,犹如谪仙,在叶无常的推掌之中则是虚实交叠,亦正亦邪。二人越拆解越接近云水禅更高一层的意境,时间似乎在他二人翻云覆手间凝固住了,即使是不通武学之人看到如此精妙绝伦的武学对弈也要忍不住停下来。
众人里头大多未曾见过云水禅,但今日得见却都觉得此生无憾了。
不少人沉浸其简易灵动的招式当中,更有甚者被其浑然天成的招式所吸引,竟偷偷依葫芦画瓢般私下演练起来。可是刚刚走了几招便觉得气力不济,头昏目眩,再练下去经脉更见阻滞,忙不迭地停下方才喘息过来。这时才知道,这等武学果真非一般人所能轻易触碰的。
灵禅子与叶无常一来二去拆解许久,各有所长,却谁也没能将谁压了下去。眼见云水禅境界越高,叶无常心中渐渐没底起来,怪只能怪当年那人在圣池之上只留下半阙武功心法,剩下的只有天知道了。他之所以能在如此年纪练得了云水禅,并非他的悟性异于常人,而是他拜圣教财力物力人力所致。
当年望着那半阙云水禅连读通都很难,更妄谈修炼了。
之后他父亲花了巨大的财力物力请了江湖中通晓五行八卦、梅花六驳的天机门门主诸葛小仙,以及禅宗五祖之一的灵一大师出山一起破解。这二人为了寥寥无几的数十来个字绞尽脑汁,阅尽天下所有典籍,穷尽毕生所学,花了整整十一个年头才破解出来。
诸葛小仙被请进拜圣教时还是一翩翩佳公子,等跟着灵一大师破译出来时已是机关算尽,一头白发。
虽只有半阙云水禅,但叶无常父亲已是兴奋无比,连夜请了拜圣教中早已避世的五大长老出来一观。这五老本就是拜圣教之中武功最高的,但是当他们看到这本云水禅时却也不能保证能练得出来。
此时叶无常父亲已经徐徐老矣,拼了一口气也要看着云水禅的真正模样,于是这五老便断章修炼,各取了一道心法回去修炼。
叶无常父亲终究还是与这半阙云水禅无缘,临死前也未曾见到云水禅出世的模样,唯有含恨而终。如此叶无常便袭了教主一职,五老更是不舍日夜拼命修炼,练成之后他们为了弥补老教主的缺憾,就将各自修成的云水禅一起传给了叶无常,之后便因内力尽散齐齐坐化归西。
如此叶无常才在壮年轻而易举地练就了云水禅,说到底,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此时此刻他那半阙云水禅已是快要见底,而灵禅子却丝毫不见懈怠,过招之间反倒越见纯熟。
当年叶无常也不甘只有这半阙云水禅,私下拜访诸葛小仙与灵一大师,想要请他们凭借着对云水禅的通透领悟力以及过人的智慧续写出来,但是这二人均表示如此鬼斧神工一般的武学经典本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写出来的,得是通天彻地的惊世大德、大才、大圣才能写得出。如此只好作罢。
“既然我的云水禅不如他,我何必拘泥一格非要用云水禅来赢他?我拜圣教也有不少功夫能够胜他的!”叶无常当下暗暗想道。
这样一想,叶无常的眼角不禁犀利得阴毒,他掌上绵绵不绝依旧是云水禅的飘逸灵动,但是内家功夫却在暗中物换星移中起了微妙变化,将那经脉里的真气不动声色地逆转起来。原本阳刚之力经此斗转星移后逆流成阴寒之气,飒飒阴风从他掌中呼啸而出!
灵禅子接了他一掌后感觉掌心无由地冰冷无比,如拍在冰块一样,手上带出的内力随之一寒,竟起了细密的冰晶,惊骇之下他猛地收回掌力。
而叶无常幽幽一掌却是秋风扫落叶般迅捷而来,灵禅子暗暗道,这小子不过就是掌风阴寒了一些,我接了下来料他也不能将我怎样!于是乎,他拂袖之间翻出一掌,凌空与其对上!
一瞬间灵禅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丹田之中的内力翻江倒海一般经由奇经八脉涌到了手掌之上,之后便立即消失地无影无踪!
“好小子,竟敢偷吸我的内力,可惜啊,老头子我的内力深厚得可像一口井!你若要吸,只怕你这小缸装不下啊!”灵禅子索性抬起头来大声嘲笑道。
“是么,如此晚辈倒要见识见识!”说话间,叶无常手上的阴寒与阳刚两道气旋急转直上,吸附得更加急促!
灵禅子一手被其漩涡一般的内力紧紧攀附住,如同水流湍急处的一叶扁舟,只能任其惊涛骇浪地拍击根本无力抽身!
“那小子用的是九转七还功里头的返璞归真,只不过他逆流的内力不是为了疗愈奇经八脉里头的沉珂伤势,而是用来吸人内力!”纯阳子大声提醒道,凭借灵禅子一人之力根本无法脱身,他倒是想要飞身出来打断叶无常的吸食,奈何蓝蓝与那快刀堂的堂主哪里肯放他过去?
纯阳子被蛊俑消耗了不少体力,加上年迈之下,纵然一身武艺超群却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个人应付一个毒功了得的苗疆女子和一个刀法诡异的高手已是艰难得很,更妄谈杀出重围却帮上灵禅子一把。
玄门其余弟子是伤的伤,死的死,剩下的弟子里头大多入门尚浅,根本没有功力与之对抗,只能爱莫能助地瞧着。此刻他们多盼着司空化与南宫仁出来一个也行啊,可惜这二人平日里来来往往的此刻一个疯癫,一个中毒,竟没一个能站出来替师门力挽狂澜,不免叫人扼腕叹息,心寒不已。
“小子,老头子我的内力如何,管教你吃不消了吧,且等等,老头子我还有更多呢!只管你撑得肠穿肚烂,爆裂而亡!”灵禅子受此困境却依然红光满面,谈笑风生。
“凭师父他老人家功力再厉害却也有尽的时候,那时候岂不是要被吸尽元气,力竭而死?”孟梨远远望着担忧不已。
“晚辈我还吃得消,不劳前辈挂心!”叶无常亦是安然无恙道,他受了那五老的毕生内力都未曾有事,更何况这区区一老儿,倒不信他一人竟比那无人还要多上许多。
“小子哎,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做人不可太贪心啊!”灵禅子大声道。
说完,他于狂风之中哈哈大笑起来,一头乱发飞扬不已,一派活脱脱地豪放不羁。二十年的天地颠倒,日夜不分,风餐露宿,满满的都是疮痍。
平生最得意的弟子背叛了师门,师兄弟们借机将了他门下的弟子剪除殆尽,他如活死人一般苟延残喘至今,有时他根本不知道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是为了什么?
师门这样作践了他,他本该恨之入骨,可是老天平白无故地将一个懵懂的丫头误打误撞地送到了他的跟前。
“各位师兄,我叫孟梨,我年纪小今日无意路过不知是否冲撞了你们,但是你们的样子也吓着了我,所以我们就算扯平了。”
“我爹常说,小人常戚戚,君子坦荡荡,我宁愿自己吃亏一点,也要坦荡地活着!”
她的眼睛还没有看到那些欲壑难填的脏东西,她的声音稚嫩童真,如仲夏夜里的流萤微光,无辜而柔弱,却也能照亮人的心眼。
冥冥之中,灵禅子觉得总有一些东西是机关算尽谋算不到的,是权谋之剑、阴暗人心所无法掌控的,任凭你手段再毒辣、武功再高超,却也抹杀不掉。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玄门,就算半世沉浮,历经孤贫苦厄,却问心无愧!”灵禅子心中激荡不已,丹田之中立即凝聚出一道无坚不摧的气流。
归元一气是他毕生所学,如此纯阳、刚猛、霸道的武学当然应该用来除魔、卫道!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发丝狂乱之下,他中气充足,声如洪钟!
叶无常陡然觉得掌力吸入的真气刹那乱如一团,如决堤之洪奔流进他细密的经脉之中,并在其中横冲直撞!
灵禅子的脸色猛地发白,一道磅礴内力石破天惊一般,穿破撕裂了一切!
仿若沧海水突然倒灌,千里之堤即使固若金汤却也是人力所为,怎能阻止得了这惊涛骇浪?
归元一气瞬间将叶无常的经脉震断开来,他的手青筋暴满,细密如蛛网的经脉一下子被废!
支撑不住的丹田轰然倾塌,又将他吸尽的真气抛洒出去,五脏六腑重新翻了个般重创不已!
叶无常眼前一黑,冲天吐出一口血雾,刚才还血气方刚的人,顿时若棉絮一般羸弱不堪。
他的手下见势不妙立即冲了过去,叶无常直接如一滩软泥倒在了他们身上,他的一身武功尽数被废了。
灵禅子大口向外吐着气,一身内力尽付刚才的归元一气之中,溃散之下已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朽的身躯竭尽全力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不堪重负地轰然倒地。
他感觉自己的魂还在空中,浑然不觉已经命不久矣了。
“师父——”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让他回过神来,果然重重摔在了地上,骨头被撞击地生生响痛。
“师父,师父!”耳边有声音在响,他心中一阵剧痛,尘封的记忆至死都不肯放过自己。
许多年前另一个孩子也这般叫过自己的,他当时说:“想要做我灵禅子的弟子,定要心无旁骛,好好习武!你要记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世上唯有强者才有说话的权力!”
此时,一个小丫头冲出人群跑到了他的跟前,跪在地上梨花带雨,哭泣不已,他伸手覆在她的头顶上,嘴唇动了动,有些痛苦,有些沉重,有些怜惜,有些不舍道:“记住,要,要做个,做个,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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