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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船的生活条件可谓是极差。
一艘两千料的商船自是不用说了，数十号人拥挤的住在船舱内，虽然分成无数个隔间，每个隔间只住上两人，但丈许宽的范围搁了两张床后连转身都很困难，那狭窄的空间更是有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商焱平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低矮的木质天花板，那一圈一圈的木头斑纹模糊的变化成各种抽象的人脸走兽，随着瞳孔收缩间，时隐时现。
舔了舔没有一丝血色的干涸嘴唇，颤巍巍地支起身子，床头有一张小小的方桌，上面放着一盏油灯和一只做工粗糙的白色瓷碗，瓷碗中盛着小半碗红色汤药，与之并列的还有那块圆形玉片。
商焱微微皱着眉头，似是在努力会想着什么，但脑中一片混沌，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怎么也回忆不起来，竟是一丝头绪也没有。
瞥了一眼微微跳动的油灯火烛，商焱这才发觉，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
商焱几乎使出了吃奶的气力，这才端起碗放到嘴边，轻轻的嗅了嗅，一股浓郁的药草味儿钻进鼻孔，商焱苍白却稚嫩的面容顿时露出苦色，捏着鼻子仰头往嘴里灌去。
这药端的辛辣苦涩无比，仅一小口商焱便觉得难以下咽，喉咙不自觉地一阵蠕动收缩，非但滴药未进，反而是呛到了气管中，汤药一下子从嘴巴鼻子里喷了出来，鼻腔中的软息肉被这股辛辣一刺激，眼泪水都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一连干咳了十数下才渐渐缓过来。
商焱盯着碗里的红色汤药看了半晌，只见碗里印射出的的自己狼狈不堪，满面的鼻涕眼泪和药汁残渍。
这哪里是药嘛，估计毒药的味道都要胜过它一筹。
商焱手中的碗举起又放下，连着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再次尝试这药的滋味，无奈地放回小桌上，本想继续睡觉，可感觉嗓子眼儿里还是干渴火辣的难受，烦躁不安地挪动了几下身子，还是坐了起来，想去伙房里倒些水来喝。那里有几个煤炉十二个时辰不熄火的，上面烧着淡水，供船上人饮用。
商焱端着油灯，拖着虚弱的身子，艰难地站起身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借着油灯的光亮，商焱扶墙缓缓踱步，狭窄的走道显得幽暗深邃，那看不见的阴影中似是蛰伏着阴魂鬼魅，看着有些惊悚，商焱走在走道里，心里莫名有些慌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原本就缺水冒烟的嗓子更是提溜了上来，顶着喉咙，实在是难受无比。
自身的异样令商焱有些疑惑不解，似乎内心最本能的恐惧被什么东西触碰过了。自嘲一笑，自己在古墓之中纵横来去，什么时候开始惧怕这些许黑暗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过道的顶端就是伙房，平常一小会儿便能走完的距离，这次似乎极为漫长，商焱的额头上已经浮现出一层细密的虚汗。好不容易步入伙房，从桌子上取来一只瓷碗，有些费力地从煤炉上拎起水壶向碗里倒去，也不嫌开水的滚烫，呼呼哈哈地连灌几大碗才肯罢休，嗓子上的干烟像是浇灭了一般，极为舒坦起来。
在满足身体需求后，商焱有了一丝倦意，依然扶靠着墙壁往回走去，但刚走出几步，一丝阴冷的寒意自背脊冒出，商焱双眉一挑，敏锐地察觉到这是有人在窥探自己。
商焱冷哼一声，虽说自己此刻身子无比虚弱，但习武十数年，普通人决计不是自己对手。微微转过身来，煤炉缝中冒出的火光还是能将伙房看清个大概。
目光仔细地扫了扫，发现伙房并没有可以供人躲避的地方，可商焱明显感觉到那道目光出自一个角落内，在伙房最角落的一个木桶后面！
想到这里，商焱自己都愣住了，这木桶仅仅一尺高度，根本无法藏人，别说满船身形魁梧的水手了，就算一个婴童也无法遮住整个身子的。
像是被自己奇怪的感觉逗乐了，商焱摇头一笑，正欲转身回去，可感觉那道阴暗的目光仍是在他身上流转不息，商焱低头思索片刻，目光看向伙房角落深处的木桶，忽然鬼使神差的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商焱低垂着脑袋看着水桶，里面除了几条翻着白肚皮的死鱼外，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商焱举起手中的油灯，跳动的火焰引起缕缕升腾的黑色烟雾飘散开来。
商焱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猛然间看向那缕缕黑烟，脑海中翻腾起了纷乱的记忆，那恐怖的阴寒湿冷！那黑色昏暗的雾霾！那可怕至极的黑色触手！还有那道阴冷嗜血令人不寒而栗的窥伺目光！
商焱猛然打了一个寒颤，浑身毛孔刷的直竖而起，伴随着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一咬牙，右手的油灯猛地往水桶后的墙角照去，火光照耀下，阴暗的墙角顿时清晰可见。
此时，商焱脸色煞白如同死尸，准确说，比之死尸更加骇人，跳动着火光的瞳孔激荡收缩起来，竟是化为针眼般细小，密密麻麻的血丝自眼白拱起。
似是感应到商焱惊惧不宁的恐慌，油灯的火烛无风自动，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周围的火光也是闪烁不定，墙角处的景象霎时间纤毫毕现。
一个赤裸着身子，被黑烟缭绕着的黑色小人躲在水桶后面，目光正直勾勾的看着商焱，这个小人只有三寸大小，比例与常人无异，皮肤呈黑褐色，五官甚是分明。
黑色小人浑身散发着阵阵阴冷的邪气，一双黄豆大的眼睛似是阴间爬上来的修罗鬼煞，蕴含着狂躁，恶毒，阴郁等种种负面的嗜血厉芒。
四周安静极了，黑色小人和商焱就这么对视着，唯有煤炉上的铜制水壶因长时间被火焰烧烤，而不时发出沉闷的“嘣……嘣……”金属膨胀声。
似乎是过了很久，商焱一颗心渐渐平息了下来，原本一片空白的脑海多出了无数纷乱的思绪，思考着如何处理现在的状况。这么一个诡异的黑色小人着实令商焱肝胆欲裂，魂不附体，超出了太多自己的认知范围。就是烟海县最大的酒楼里，那个喜欢讲神魔鬼怪的说书先生怕也是没有提过这么诡异的东西吧。
一颗汗珠从额头滚落而下，沿途顺过脸颊融合了一些更加细小的汗珠，体积竟似滚雪球般越来越大，终于不堪重负的自商焱的下颚坠向地面。
“滴答！”
商焱和黑色小人像是约好了一般，同时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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