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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闿无不懊恼地目睹着自己的前军被这三只巨大怪兽般的方阵冲得七零八落,尽管他也发现敌人的这种方阵有移动速度慢的弱点,不过在这片狭窄的谷地里,加上又没有骑兵,他根本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对付这三群敌人。这个时候,刘强的方阵已经以不可阻挡的架势推进到雍闿的中军,蛮兵们企图从后面进攻的计划也失败了,因为方阵的任何方向上都有至少五排竹枪挺立着,等待血肉的躯体涌上来供它们品尝。来不及等到雍闿再下什么命令,他的中军部队开始与刘强的方阵接触,有点头脑的士兵都努力避开这三堆巨大的杀人机器,因此混战中其实没有多少人倒下,不过雍闿的中军却因此变成了一锅乱粥。
刘强对手下的协调性拥有完全的信心。为了培养这帮不同种族不同背景的战士在混战中做到步调一致,行军路上他经常让他们以十人为一组,两组之间互掷百斤圆木。这招比任何空洞的说教都更有用,不需要语言不需要威逼,大多数叟族士兵们很快就掌握了紧紧跟随百人长的动作。包括刘强在内的所有将官都参加了这种体力和纪律的训练,他与士兵们吃住都在一起,因此叟兵们对这位身穿一件破旧步卒皮甲,脾气随和的中郎将大人很快由陌生变为熟悉,然后又由熟悉变为亲切,不少人就在这种紧张但却有趣的锻炼中学会了少许汉语。
当躲在帐篷中躲避瘴气的其他汉军将领以好奇和不屑的眼光扫视着这支“耍猴戏”的新军时,只有两个人用凝重的目光认真观察着这一切,打头的当然是汉丞相大人,而另一位则是魏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很少再有人听到魏延对刘强所部的大木盾发出种种蔑视论调,现在魏大人提到刘强的口头禅已经变成了“这小子,有点意思啊”。有时候他甚至毫无将军架子地窜入无双营席地而坐在刘强身边,顺便讨口和士兵们完全一样的饭食充饥,这一切对他来说很熟悉,因为他在汉中也是用同样的风格带兵。
随着距离的拉近,孟获慢慢在中央方阵中找到了这支部队的指挥官,那是一名满脸杂乱胡须的汉军步将,身材高大双目有神,与周围身着全新皮铠的士兵相比他身上那套皮甲实在是有点太旧了,沾满了各种各样的污渍不说,前胸和左肩也都有了裂纹。当这个人喊出一声指令之后,周围的百人长们立刻喊出同样的声音,三座方阵的前进方向随着他的命令不断改变,就像拥有自己灵魂的三台机器。
“那个穿旧皮甲的汉人是将官,集中所有弓弩射他!”孟获看准之后迅速下令,他的命令立刻得到执行。
然而三百步与人的视力相比实在是有点微不足道,因此刘强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左侧涌上来的数百名手持短弩的敌人,对于这种武器他有着深刻体会,因此毫不犹豫大喊道:“盾阵!”
“盾阵!”“盾阵!”“盾阵!”周围的百人长们立刻把这个声音传播了出去,方阵仿佛象某种怪兽一样瞬间翻出了自己的鳞片覆盖于全身,巨大的木盾护住了所有的士兵,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尖锐的呼啸声,然后是密如雨点的箭矢入盾刹那发出的咄咄乱响。
“啊!——”一名持盾士兵伸起的右臂被穿缝而过的一支弩箭射穿,他身子一歪就要倒下,身后的刘强一把拽住他并接过木盾高举在头,旁边的田真和花麻子接过这名受伤的战友搀扶他佝偻在盾牌下继续前行。紧接着又有三人中矢倒地,其中一人左耳中箭穿脑当场死亡,另外两人都是上肢受伤,刘强这才注意到中弩的士兵并未毒发身亡。这是因为孟获的短弩部队在石鼓寨一战中用尽了大部分毒弩,毒弩箭的制作相当复杂,绝不是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在某种药剂中浸泡一下就成,制成一支毒弩最快也需要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而孟获根本就没有这么多时间。
孟获看到自己的擒王计划失败只是笑了笑,他正要继续用自己的智慧和眼前这三只怪兽战斗时,背后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响动。从马匹嘶鸣声中传来了祝融的声音,里面充满了焦急和仓促:“谷口出现一支敌军,大概有三千人!”
“原来是在这里!”听到退路被堵之后,孟获只是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看着妻子,后者原本有些慌乱的目光在接触到孟获那双宁静的眸子之后很快也变得平静。孟获给了恢复平静的妻子一个微笑,然后向两侧的丘陵看去。
谷道两侧山丘上开始迅速冒出无数的人影,伴随着呐喊声立起的还有汉军的旌旗。魏延和吴壹的部队以风卷残云之势扑下山坡,因为高度优势蜀军的冲锋势不可挡,先期砸下的箭矢和石块彻底粉碎了雍闿军的抵抗意志,尚存的几名勇士也很快被淹没在山坡上持续涌下的敌群中。孟获看到山坡两侧杀下的敌军在与雍闿部队交战后,山丘顶仍有人头在持续冒出,看来兵力不少。
“大哥,跟他们拼了吧!”孟优拽紧了手上的弯刀。
孟获摆摆手:“优弟,不要着急,等我再看看。”
这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孟获跟前的苏南开口了:“正前方似乎没有敌人。”
孟获笑了起来:“现在还看不到敌人而已,苏南老师,我相信那个方向上的敌人会最多。”
“那我们怎么办?”祝融问道。
“大家先下马吧,都不要急,听我的命令行事。”孟获指了一下祝融胯下的青鬃马,自己率先翻身下鞍。
这番对话没有被雍闿听到,这位南中蛮王在一群卫士的簇拥中喊道:“两军相逢勇者胜,甩掉这三个方阵!冲过去!”在雍闿的鼓励下,近千蛮兵劲卒发出骇人的呐喊朝着谷道前方发起了冲锋。侧面山丘上集结好残部的马岱朝这些人笑了笑,还客气地招了招手。很快雍闿的勇士们就看到前面谷道转弯处涌出一片黑色的人海,闪亮的矛戟反射过来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睛,这支部队军容整肃地缓慢前进着,密集的队形正好把谷口完全堵住,他们那种不慌不忙的气势震住了雍闿的部队,冲在最前面的阿会喃也禁不住停住脚步犹豫起来,他握刀的右手开始有些不自在,自己低下头看时才发现那只杀过无数人的手臂正在微微发抖。
“南中的勇士们,我们的敌人就在前方,弓箭手准备!”雍闿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他仍然寄希望于正面突破蜀军。不过他手下的那些猎户弓箭手们很不给他面子,当然这也不怪他们,在刘强无双营的方阵冲击下这帮猎户们被赶得鸡飞狗跳,根本无法聚集在一起。他们中有很多自以为聪明的人想出了一个方法,绕着方阵游走,伺机近距离内拉弓放箭射杀盾牌后面的敌人,很快这么做的家伙立刻就为自己招来了一大排投枪,在近距离内投枪比弓箭的威力要大得多。纠缠了一段时间后猎户们意识到这样做效果太差,两侧山丘上扑下的敌人和前方出现的大批蜀军让他们无心恋战,最后雍闿的雇佣弓箭手们开始朝来的方向溃逃而去。
王谋带领的三千人马冷漠地迎接了他们,这位丞相府的参军是位心思慎密的文人,他不理解也不喜欢直面刀枪的冲锋,他更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一名敌军从自己的防线上逃脱,因此王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用事先准备好的石块和圆木堵住道路,所有将士在这道坚不可摧的工事后张弓放箭,即使有幸运儿能够穿越这道致命的箭雨,他也还得面对工事后蜀军的刀剑。面对这样的欢迎仪式猎户们发出一阵绝望的哀嚎,他们本来不是来冲锋陷阵的,他们的任务是拉弓放箭射倒雍闿的敌人,然后等着领酬金,至少雍闿在雇佣他们时是这么保证的。现在面对着石木堆垛后藏身的敌人,这些弓箭手百步穿杨的功夫很难得到发挥,瞄准和射杀隐藏的敌人也不是他们现在最想做的事,从身后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迫使他们急于寻求一条逃生之路。经过两轮毫无意义的对射之后,雍闿的弓箭手们开始向两侧山上散逃,他们打算绕开大路中央的工事逃出谷口,但王谋早就考虑到了这点,山后冒出的伏兵顿时又让可怜的弓箭手们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王谋看到眼前意图逃窜的这批弓箭手中有不少人都手持弩具,因此他错误地判断这就是传说中的孟获队伍,为了弥补上次在外水河岸边的遗憾,他当即下令把这些人全部消灭掉。被包围在工事前的猎户们艰难战斗着,惨嚎着,最后哀求着被一一杀死,蜀军士兵从他们尸体上搜出了不少金银,这个意外的收获让他们喜出望外,如果不是军令如山,他们很可能会自发地冲向前面的战场为自己捞取更多的钱财。
汗水开始从雍闿头上渗下,他的前锋残部已经被刘强的方阵打得士气全无,再与诸葛亮统领的蜀军正面部队交锋后迅速一触即溃,弓箭手们趁他没注意时逃得无影无踪,自己的亲信也死了个七零八落。狭窄的谷道中到处是厮杀的人群,呻吟的伤者遍地皆是,大部分人都在凭着自己的本能挥刀舞剑,战场正中唯一还能保持队形的就只剩下那三个仍在左冲右突的方阵。雍闿的人已经完全明白,远远的避开这三只怪兽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但他们遭到来自正前方和两翼的蜀军夹击同样也很致命。魏延和吴壹几乎是全军冲锋,诸葛亮处于谨慎也仅以五千人从正面冲击。
混战波及到雍闿的后军时,有不少蛮族战士在阿会喃的自发带领下对来自正面的蜀军发起了凌厉反扑,这些人当中大部分是雍闿的后军精锐,他们绕开刘强的三方阵绞肉机径直向前突击,竹枪、砍刀和肉体铺就的浪潮硬生生在蜀军队列右翼撕开一个缺口,血肉飞溅中不时看到人与人在尸堆中以赤手空拳相搏,武器卷刃之后就只剩下肉搏和牙齿的较量,伴随这种底线作战的往往是凄厉的惨呼声,蜂拥而过的人群把这些拼死搏斗的人影变成一堆模糊的残肢。这样的交锋显然是双方最后对峙的高潮,骑在马上远眺的诸葛亮看到了己方右翼阵列的波动,他立刻下令三名偏将军各带一千人迅速从右翼外沿迂回到敌人侧面发动连轴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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