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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对面大概是个衙门,门口聚集了一帮蛮兵,正与把门军士喧哗扭打。门内闻声涌出更多蜀军,手持两头涂红的粗木棍不由分说便照那帮蛮子痛殴,为首一蛮汉身上连中三五棍,抓住一军士棍头大声叫嚷,一张黑脸上表情激愤至极。刘强不知他口中蛮话说的什么意思,但却认得这帮蛮子正是与自己同船而来的沙摩珂手下残兵,不知为何在此闹事。
只听得一军士以骂道:“你等千刀杀的狗蛮子,军情紧急时不来援救,害我同伴被吴兵杀死多人,这时却想讨什么饭食,滚!”说罢又是一棍正中一蛮汉头顶,打得是鲜血淋漓。刘强大约猜到这帮人已成了无头苍蝇,蜀军败溃之余干脆弃之不顾,只是军中居然无人问津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他听那军士口口声声蛮夷长短,突然想起刚才殿上廖立也是这般辱骂自己兄弟,心中顿时没来由涌起一股奋勇之火。
那军士见黑脸蛮汉仍紧抓同伴棍头不放,怒火中烧之余照准这蛮汉头顶就是一棍,不料棍子尚未落下就被一双手抓住,扭头一看却是一名步卒装扮的陌生蜀兵。
刘强喝道:“赶他走便罢,何必伤人性命?”
那兵士是个小头目,历来强横惯了,那见过这种说法,遂将棍子往地上一丢骂道:“你又是那里来的野汉?这蛮汉可是你舅子?”
众兵士轰然大笑,不料那蛮汉身后一小蛮子却跳起来嚷:“你蜀国皇帝平日间满口仁义礼教,我家大王护驾身死,我们现在却连口饭都不给吃,这是什么天理?”这小蛮子说的是一口川音,因年纪小话音尖锐,一时间街边路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军士大怒道:“辱骂圣上,你坐当死罪!拿下!”众军士立时从腰间拔出佩刀,面皆有杀机,这阵势已不同于刚才的乱棍殴打。
刘强大喝道:“住手!还嫌自己人死得不够多吗!”
就在众军士一怔之时,刘强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你等狗才,想造反吗?”
沈志军正在心惊肉跳,回头一看却是小将军赵芳带了数十兵卒过来。
赵芳一脸怒容,提戟骂道:“田真你个狗才,想聚众闹事吗?赶紧给我滚回去!”
那军士满脸委屈:“禀小将军,这帮蛮子闹事,还辱骂圣上。”
“若不是你乱棍伤人,他们又怎会滋事。快滚!”
“是!”那田真恨恨盯了蛮汉一眼,扭身转回衙门中去,其余军士也一哄而散。刘强这才注意到衙门内驻满蜀军,里面架了口锅正在煮粥,粥米香气溢出院墙之外,随手扶起那地上头破血流的蛮汉:“兄弟快起来!”
那黑脸蛮汉也不顾自己头上鲜血淋漓,却兀自瞪着刘强,嘴里哇哩哇啦说了一句话。旁边的川音小蛮子道:“我大哥说,谢谢你这汉人兄弟。”
刘强心想是谁说蛮人不分好歹,随即向小蛮子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小蛮子道:“我们只剩这十几个人,想回五溪又没盘缠,从战场上逃回至今未进水米,想到这里讨口热汤,不想那人好生蛮横,张口就骂。”
刘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大半,拍拍那小蛮子肩膀道:“你大哥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呢?”
“我叫朵思,我大哥叫带来。”
“很好,朵思兄弟,你告诉带来,我这里还有圣上刚赏赐的百斤黄金,我把他们都送给你们作盘缠,大家赶紧回五溪去吧。”
这一席话说出来旁边人个个瞠目结舌,殊不知刘强连遭剧变早已对钱财另有一番看法,来到这异时代后想得更多的是如何生存,对这黄金绸缎只当作是梦中所得,始终难以放在心上。眼看这帮蛮子饱受欺凌,如不及早返乡迟早会闯出大祸,再加上同被人视作“蛮夷”,颇有同病相怜之感,索性好人做到底。朵思当然不敢相信这身着蜀军衣甲的大汉所说,刘强又说了一遍后他才结结巴巴翻译给带来听。刘强怕他不信,索性将朵思带到仍在指挥装车的黄皓跟前道:“黄小哥,我欲以百金赠予这帮蛮汉,救主之功其实也有他们一份,况且又与他们同船逃回,好歹也算是生死兄弟了。”
黄皓听得目瞪口呆,平生从未见过这样仿佛与钱有仇的人,只能怔怔点头。刘强将百斤黄金亲手分与众蛮人后,那黑脸蛮汉带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哇哩哇啦又说了一大通,朵思赶紧上前翻译:“我大哥说,天上的老鹰能看到千里之外的麻雀,林中的老虎能嗅到百里之外的兔子,你才是汉人真正的英雄,你的恩情带来家的人永远记在心上。”说完话,一帮人上来各磕一个头后转身而去。刘强从背后看时,见这群蛮子有不少人还带伤,彼此搀扶一瘸一拐向码头而去。
周围人群散去后赵芳这才走近刘强道:“恭喜刘兄升职,我奉翊军将军之名带这二十名军士来供两位调遣。将军让我转告刘兄,明晨卯时码头报到,延误者严惩不贷,切记。”
沈志军一听有点慌:“请问小将军,那我该去何处报到?”
赵芳摇头:“这个我可不知,你早上到宫中听候圣上调遣吧。目前我军新败,当务之急是安抚人心整顿部曲,准备迎击追来的吴军,想必正需要沈兄出谋划策。”
沈志军心想那可不必,口中道:“请翊军将军放心,吴军不会追来了。”
“沈兄何有此言?”
“曹魏早在坐山观虎斗,吴军师老北方焉有不趁势出击之理。此时曹军多半已出兵击吴,吴军只怕应接不暇。”
赵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指指身后二十名军卒:“这二十名中军劲勇就交给两位了。”
沈志军正要道谢,不料刘强却道:“小将军请将他们带回吧,我刚才见码头散兵甚多,不如去那里挑选,这些精兵还是尽归翊军将军指派才好。”
赵芳想想也对,随即道:“也好,我正要去码头巡视,请两位随我来。”
刘强转身向黄皓道别,不料这小太监却把他拉到墙边悄声道:“刘兄,你刚才虽是好心,但却闯祸了。”
刘强大奇,忙问:“此话怎讲?”
“这帮蛮子言语辱及圣上,若有人报到宫里你可脱不了干系。你还将大堆金银赠与这等狄夷之辈,且不说蛮人历来寡恩少义,传到皇上那里也可说你个收买人心意图不轨,你想想这里可是行宫外,你这么一弄可不是让人觉得你比皇上的面子还大么?”
刘强听了惊出一身冷汗,忙向黄皓作揖道:“多谢黄小哥提醒,这确是我的倏忽!”
黄皓看看左右侧耳道:“依我看,当下可速派人追去将这伙蛮子尽数斩杀,再去宫中报知皇上请功,来个先发制人,可免后患。”
刘强看他面若无事话语中却如此心狠手辣,不由得更是心惊,忙道:“黄小哥有所不知,这帮蛮子虽粗野,但与我兄弟同生共死逃回,实不忍下手。”
黄皓无奈点头道:“也好,宫中有我为你打点可暂保无事,以后务必千万小心。你可曾想过,这帮蛮子为何如此落魄?”
刘强听得莫名其妙,一时间怔在那里。
黄皓诡秘一笑,道:“选好手下回来,晚上我兄弟三人再把酒相叙。”说完转身登上马车。
到得码头,这里已没了早上时的慌乱,各处散兵均重新集结完毕,由几个偏将正在将人马整编成列,赵芳与与领头将官交涉之后便让刘沈两人自行挑选。沈志军很快挑了十名身材健硕神情机警的亲兵,一听口音差不多全是川人。刘强在队伍中走了一圈却无收获,他这时才突然发现自己比周围将官士兵们高出大半个头,看来这个时代的人们总体营养严重不良。
突然听得码头边传来一阵怒骂声,众人望去只见一名曲长正在踢打四名坐在地上的军士,口中不停怒骂。而那几名军士却围聚在地上两人身边死活不起,刘强上前询问才知这帮军士本为北岸黄权所部,彝陵大败后黄权率大部人马北逃投魏,仅剩数千人死战逃回秭归。军官催促列队,这四人却舍弃不下本队重伤的两名兄弟。刘强见岸边横七竖八躺了不少蜀军伤号却只有一名城中大夫往来奔忙照应,其中有不少是早上来时就看到躺在那里的,至今仍未移走,心想把伤员丢在这里只能是九死一生。于是拦住那暴跳如雷的曲长,把这六人要到手下,那曲长听到是中军要人自然乐得将这个包袱推给刘强。此时又有船队泊岸,大批败兵纷纷下船,刘强只挑其中无惊惶神色的士卒,但看了半天也只得三人。
赵芳看他选人之道古怪,不禁好笑问道:“刘兄可要再到城中看看?”
刘强闻言突然想起一个人,随即笑道:“不用了,小将军,还剩这最后一人,我就要刚才那个打人的军士田真。”
“那粗陋鄙夫?他本是前军营中一介曲长,不服军令坐罪当斩,若不是丞相轻饶,那颗人头早悬在成都门外了。”
“嗯,小将军,我见此人尚有些血性,试试看吧。”
赵芳招来一军卒令其速去寻田真,一行人回城途中远远见到赵云正在门楼上指挥安设城防器械。赵芳见这边事已办妥,随即辞别俩人要去帮助赵云,临走再三叮嘱刘强明早点卯不得延误。
沈志军见自己手下个个精明剽悍,与刘强那边一帮老弱残兵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心中不禁沾沾自喜。此时日头毒辣,他只觉身上那套蜀军兵服有说不出的难受,于是想去城中裁缝店做一套贴身新衣。亲兵中有一人正是本地土著,毛遂自荐可引路导游,这新上任的毛头军议校尉当即心痒难当。刘强放他自去逛乐,自己带九名亲兵就在城门口的一家小店住下,同时招来大夫为那两名伤号诊治。
不到一刻之后,就见那田真赤裸上身以麻索捆缚双臂疾奔而来,刘强看得诧异,眼见田真身边只有赵芳派去的那名军卒,神色也是莫名其妙。那田真到得刘强跟前扑通跪倒道:“小人田真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请刘大人责罚!”
刘强这才明白这小子是玩苦肉计那套把戏,想来这古时军法森严果然不假,否则赵芳也不会再三提及明晨点卯之事。想到田真打人的蛮横,他忍不住板起脸喝道:“你可知我唤你来何事?”
田真本已坐犯军法,此时以下犯上罪上加罪按军例倒也够掉脑袋,听这位突将大人口气很不耐烦,心中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叩头道:“小人该死,所以自缚前来领罪!听凭突将大人处置!”
“如此甚好!省我许多麻烦,来人啊!”刘强仍然一脸怒容。
田真一听要来真的,吓得脸色惨白,磕头的力度也加到了最大,额头砸得院中石板嗵嗵作响。
“给他松绑!”
“啊!”田真听这话惊得一张嘴,连头都忘记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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