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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一天当周县尊从洞庭会馆回汉阳县衙之后,还带走了洞庭商帮和徽帮的十几个人。小,..o据说晚堂上有人挨板子,有人枷号示众,但终究更多的是防患于未然的种种措施。至于那些被抓了典型的倒霉鬼,自有两边商帮的大佬们负责安抚。虽说长久结下来的仇,不可能这么快就揭过,可次日一大清早,谭明方终究是带着人过来新安会馆赔罪,这好歹让不少人的心里好过了一些。
而当自鸣得意的周县尊派了下头两个师爷一同出面,打算好好感谢一下给自己解决了这个难题的汪孚林时,却得知人竟然已经杨帆回航了!
周县尊自是相当懊恼,毕竟,他当初对汪道蕴可是很不地道,汪孚林却不计前嫌让他渡过了这莫大的难关,可谓是德莫大焉。
不止是他,新安会馆和洞庭会馆的两帮商人也全都想好好感谢一下汪小官人,可最终全都发现晚了一步,只能各自感慨某人年少而不居功,实在高风亮节。然而,谁也不知道,被人高看不止一线的汪小官人,此刻坐在那条即将回航芜湖的大船上,却突然想起自己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
因为他曾经答应叶大炮,找汪道昆规划一下将来的升迁问题,可结果倒好,因为之前忙着怎么把老爹汪道蕴弄回家去,后来忙着怎么调停那场死伤惨重的械斗,最终他只顾着溜之大吉,竟然忘了这件最要紧的事!如果就这么回去,他是不是太对不起叶大炮的诚心托付?可若是为此特意追去襄阳……
汪孚林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不敢丢下叶大炮的大事。决定和船家好好商量。所幸这会儿走得还不算远。而船家却也通情达理,更是告诉他,从汉口前往襄阳也可以走水路。先从涢水到随州,然后再走?水、澧水、沁水到襄阳。当然,因为不是长江这种大河,这艘大船只怕不大好走,他得另外换条小船。
虽说水路比较省心,但毕竟顺水逆水顺风逆风都说不好。绕路也远,想想汪道昆去襄阳只怕不会耽搁太久,汪孚林还是谢绝了船家好意,转陆路前往襄阳。
这一路都是通衢官道,路上商旅行人很不少,车马轿子,以及完全靠两条腿步行的旅人比比皆是,旅舍客栈沿着官道三五十里就有一处,路边支起一个棚子的小茶摊就更多了。由于对从前那些武侠中,绝dǐng高手被人蒙汗药下倒的悲惨经历印象深刻。在这号称霸蛮的湖广,汪孚林自然分外警惕是否会遇到黑店。遇到盗匪。他这个主人尚且如此谨慎,随从和镖师们当然也不敢怠慢,数日之后,襄阳在望,却是一路平安无事。
直到这时候,汪孚林方才长舒一口气。此时离城还有十里地,他拿起水壶痛喝了一气,这才冲着左右说道:“等到了襄阳,找一家最好的馆子大家大吃一顿,也算是犒劳这一路辛苦!”
七八个人顿时轰然应喏,甚至有人口无遮拦地说要找女人去去火,汪孚林只当没听见。可正当他驻马稍稍休息了片刻,打算继续前行,路边一个露天茶摊上突然有三个人出来,其中两个忙着去解一旁拴马桩上的缰绳,还有一个却突然朝他这边看了过来。两边一打照面,汪孚林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头皮都有些发麻。他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他只不过一时兴起,跑到襄阳来追汪道昆,打算找其请教一下叶大炮的前程问题,这也能碰到邵芳?
尽管他已经用自以为最若无其事的表情试图蒙混过关,奈何对方在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突然就这么径直走了过来,而且直接走到了距离他马头处只有三步远处。虽说他骑在马上,仿佛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势,可是,面对那双仰视的眼睛,他看不出对方有任何一丁diǎn劣势,反而觉得很不舒服,片刻的迟疑过后,他就跳下了马来,微笑问道:“敢问尊驾找我有事吗?”
“我们见过。”邵芳打头就是开门见山的陈述句,不等汪孚林用迷茫不解的眼神表示无辜,他就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
“第一次是在汉阳县衙门口,我发现有人在看我,那应该是你,你却用和人打招呼蒙混了过去。第二次,是你跟着洞庭商帮的那些人来到汉阳县衙。虽说我当时没有注意到你,但你在汉阳县衙的大堂上突然发声,那答案就很显然了。至于第三次,是你追在雷稽古身后出了洞庭会馆,托你的福,雷稽古方才没有当场抓我一个现行。事后我打听过,你便是汪道昆的侄儿?”
尽管是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上,可汪孚林只觉得这位丹阳邵大侠扑面一股杀气袭来,着实让人有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这时候,他分外庆幸自己没有托大,第一时间下了马,就凭他从来没学过马上技击的水平,万一邵芳真的气昏头来一招狠的,他骑在马上就是被秒杀的份!
“邵大侠好记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汪孚林索性不想那么多了,大大方方地diǎn头道,“如果不是邵大侠对鲍二老爷的家人直陈来历,再加上雷侍御那实在太过如雷贯耳的名声,洞庭商帮也好,徽帮也罢,只怕也只能拼到两败俱伤。虽说有些对不起死伤者,可我觉得和气生财比拼死拼活强多了。”
“却原来是我大意了。”邵芳自嘲地笑了笑,继而侧头看了一眼襄阳城的方向,“你是去襄阳见汪道昆?”
“没错。”汪孚林干脆利落地承认了,随即开口问道,“邵大侠可要同去?”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可谁知道邵芳竟是对他笑了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这家伙是故意的!
汪孚林这才出了一身冷汗,暗想自己多这一句嘴简直是脑袋进水了!汪道昆虽说和张居正是同年,可想当初徐阶当政的时候,张居正身为徐阶钦定的接班人,最“忠诚”的学生,可也没见汪道昆罢官之后,张居正有什么在徐阶面前给同年说情的举动,反而是高拱上台之后,张居正才把汪道昆的起复给办成了,而且这肯定是高拱diǎn了头的,足可见高胡子对汪道昆的印象也不错。这要是让高党心腹的邵芳和汪道昆见一面,有嘴说得清吗?
然而,在邵芳面前,他还不能表现出这种郁闷来。他扯动嘴角笑了笑,最终不管不顾反身上马,将个大空门直接卖给了邵芳。虽说邵芳刚刚杀气腾腾,可只要这家伙不是疯子,决计不敢在这人来人往的官道上对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如何。等到他上了马,便扭头似笑非笑地说:“只要邵大侠觉得,湖广巡按御史雷青天会动作迟缓,那就尽管跟我来。”
话音刚落,他就只听邵芳对牵马跟来的两个随从吩咐道:“你二人就此北上,从邓州经南阳府回丹阳。”
汪孚林立刻意识到,就算雷稽古再雷厉风行,也只能把海捕文书洒遍整个湖广布政司,要出省绝不可能,毕竟这又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谋逆造反的逆贼。所以,只要邵芳把这两个上了海捕文书的随从给遣走,就能把之前的事情推得干干净净。见两人对于邵芳的指令丝毫没有任何异议,行过礼后就上马驰去,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他不由得在心里提高了对邵芳的评价。
令行禁止,又于东南有绝大名声。也难怪张居正当权之后,授意人第一时间杀了邵芳!
可对手已经不再小觑自己,又表明了单身跟随自己入城的态度,汪孚林再难找出其他搪塞的借口。于是,他只好轻哼一声一言不发拨马便走,等到随从们全都跟了上来,而邵芳却不紧不慢吊在最后,他本想问众人是否有把握将其拿下,可想想随着那两个随从的离开,邵芳在湖广的案底已经而消得干干净净,现如今高拱这首辅还稳稳当当,他又只能强行按捺这冲动。
该怎么办?怎么甩掉,又或者坑掉这个家伙?反正他自己现如今只是个秀才,就算想考举人也得等后年,再加上他这才十五岁的年纪,闹出diǎn什么笑话来也大可设法掩饰过去……
随着城门渐近,汪孚林已经想得脑袋都有些痛了,可愣是黔驴技穷,什么办法都没有。就在这时候,身边一个随从突然策马贴近了他,用马鞭指着城门那边排队入城的人群,低声说道:“小官人,城门那边贴着不少影子图形。”
这年头可没有后世的照片比对追逃,要追逃犯就只能靠那些变形严重的肖像画。如果像雷稽古那样比较写实的风格也就算了,奈何大多数通缉犯的肖像图形一眼看去唯有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可就在这时候,他一下子发现了邵芳那两个伴当的簇新肖像图形,而且还画得惟妙惟肖,显然是刚挂上的。他自己是次日在水路耽搁了片刻后改走陆路,一路上走得也不算慢了,可丝毫没想到雷稽古竟然动作这么迅速。
而就在下一刻,他就只见正在往墙上糊画像的那兵士贴上了最后一幅画。当那张惟妙惟肖的画完全展开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不就是自己身后的某人吗?雷稽古竟然如此有魄力,直接把邵芳的画像也给发下去通缉了?等等,这名字是王二狗,罪名是招摇撞骗,赏金二十两……哎哟,雷青天你太有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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