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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年在砖窑上被砸死后,留下老婆和三个娃,队里给了很大的光荣和照顾,全年分粮算工分,还给着一份待遇。但家里没了男人,生活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候月梅苦挣苦熬,里里外外一把手,有时招呼不过来,骂骂咧咧就流开了眼泪。
农村的家务,有时需要男人的体能来解决,候月梅遇上了,就去找队长。赵黑先还派人,自己也来过几回,时间久了,登门帮忙的各家的女人就有了意见,风谅话也就不三不四出来了。候月梅风闻到一些,便赌气不再麻烦他人,自己独立支撑着家庭。
赵年有一个哥在村里,是那种老实把交,一把掌打不出响屁的人。老婆是个母老虎,家中的事都是一个人说了算。赵年还有一个姐姐嫁在外村,到是时常回来帮帮候月梅。帮归帮,日子还得自己一天天过活,不说别的,只女人家深夜里的一份空落,就是一份无法言说的难熬!
赵年死后一年多,候月梅想过再嫁人,媒婆来了好几个,男方一听三个孩子就都罢手了。候月梅自知长相和条件都不赢人,失败的多了,也就死了一份心思。这中间,队里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她要是嫁了人,那村里的待遇可是要打折扣的。这也是候月梅不能割舍的隐秘原因之一。
馋猫住的离候月梅家不远,中间夹着赵五婶家。这娃虽然浑身赖毛病,整日一门心思寻找好吃能吃的东西,但一个日见长大成熟起来的年轻人,还是有几分力气和活力。
候月梅最初只是偶尔叫馋猫过来帮个忙,反过来用女人的针线活酬谢这个没娘没老子的娃娃。日子久了,候月梅家中吃点好的,便让娃叫馋猫过来,馋猫也把候月梅当长辈和亲人来看待,有事没事爱过来串个门,帮着挑两担水,收拾一下羊圈鸡窝,打理一下农具行头。馋猫因此也受到村人赞誉,个人形象得到了很大的改观,为此赵黑还在大会上夸奖过他两句呢。
秋日的一天深夜,候月梅的小女儿发高烧,迷迷糊糊一会儿眼睁得老大,手指胡乱指着屋顶和墙上的灯影,满口说着胡话。一会儿又直喘粗气,小额头烧得烫人手。候月梅先还用湿毛巾帮娃降温,后来发现娃的高烧越来越严重,手忙脚乱心慌着了急,平时的倔劲一下子滑坡了,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嘴里拉出哭腔,叫着娃哟,你不要吓唬妈妈哟,顿时没了主意。
村里有个懂点医学皮毛的人,候月梅跑过去叫了一趟,人家借口睡了,说明天过来再给娃看病。没办法,候月梅慌慌张张跑去找赵五婶过来,娃娃的呼吸是更加急促了。
五婶说:"不行,娃得赶快看医生,要是长时间这么烧着,会烧傻的。我姐那个村有家孩子,就是高烧烧坏了脑子,变得傻傻的,只认识自己的娘老子。"候月梅急头急脑按五婶的意思去找队长赵黑,偏偏赵黑去县里没回来。一通折腾,时间已近午夜,五婶和候月梅在地上急得团团转,猛然想起了馋猫小顺子。
候月梅急匆匆推开了馋猫的院子栅栏,又撞开了没上拴的屋门。刚刚入睡的馋猫被惊醒,吓得呼一下从被窝中赤着身子跳了起来,顺手拉亮了电灯,强烈的光线把一切都暴露无遗。候月梅没做他想,发颤着声音说:"顺子,你快穿上衣服,跟姨去趟公社的卫生院,救救我那小囡子。"馋猫还是个年轻娃,慌忙抱起被子裹了一丝不挂的身体,吱吱唔唔说:"候姨,你先出去,我好穿衣服,要不,要不,我那个……。"
十多分钟后,馋猫背着包在被子里的小囡子,候月梅紧跟在后面,提着被子的一角,两人跌跌撞撞抄近道往公社跑去。等两个人一头大汗敲开卫生院大门,又叫值班医生,给孩子量了体温,高烧四十度。大夫说:"你们大人真够呛,娃娃发烧不早来,要是再这么烧上半个小时,孩子的命都会有危险。"候月梅噗嗵跪倒在水泥地上,大夫埋怨说:"你这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下得啥跪,赶快救孩子要紧。"
护士给孩子打针输液时,馋猫迷瞪着眼睛守在病床前,身上的衣服扣子系错了,头发像个喜鹊窝,裤褪和鞋子沾满了泥土。候月梅看着孩子一点点平缓下来的脸色和呼吸,身子像一团泥似的斜在了长条椅上。
孩子在公社医院一住就是三天,候月梅挂念家里,身上又没带钱,在第二天时回了一趟家,取了藏在衣柜中的钱,又蒸了一笼玉米面蒸饼,安顿好了两个娃后,赶回到医院。馋猫一直守在孩子的病床前,这让候月梅好生感激。
等孩子输完最后一次液能出院回家了,天却偏偏下起了连绵的秋雨。馋猫冒雨跑出去,从公社的废品收购站搞来两块沾着油污的塑料布,用树枝撑成挡雨的伞,两人轮着背了孩子,一路泥泞回到家里,时间已是上灯时分。
候月梅在里屋换了湿衣服,又从柜子里找出自己男人留下的几件打补钉衣裳,让馋猫换上,没想到还挺合身。
候月梅说:"顺子,你是个好娃娃,帮了姨一个大忙,姨要好好的谢谢你。这些衣服姨留着原想给几个娃改几件衣裳,现在你穿着挺合身的,就全送给你了。你不要嫌旧啊,"馋猫推让不肯接收,说自己有衣服穿。候月梅说:"你有啥衣服,平时穿的啥姨还能不知道。你不要推让了,先上炕暖一暖,姨知你嘴馋,今天晚上给你杀只鸡炖着吃。"候月梅的三个娃一听要吃好的,都高兴起来。馋猫眼圈发乌,眼珠子闻声唰一下亮了,结巴说:"不用了,鸡还是留着下蛋吧。"候月梅说:"这娃娃,还挺懂事的人,不要怕,姨家还有几只呢,等明年再孵上一窝就多了。"
没有了丈夫的家务操持,候月梅锻炼得啥都敢做也会做了。她从鸡窝中捉了一只羽毛麻灰色的母鸡,先还想学别人从鸡头上动刀子,几次都不成功,一急,用菜刀只一下把个鸡头砍了下来,鸡血喷得满地都是。
馋猫见状,跳下地说:"姨,你胆子真大,可惜这么多鸡血都白白浪费了。"说完,用手指头捏住了鸡还在流血的脖子,放至碗口上,一滴滴积了有小半碗,端起来看了看说:"太少了,什么也做不成,还是我生喝了吧。"候月梅诧异地说:"顺子,你那样喝了不反胃?"馋猫端到嘴边的碗又离开了,说:"鸡血其实最养人,我喝过好多次,没事的。姨不信你也喝一口试一试。"候月梅摆手说:"我看着都往上反胃,更别说喝了。还是你都喝了吧。"
馋猫不再礼让,用嘴唇咂酒一样品尝着,很快就饮了个尽光,临了还把血碗用舌头添得干干净净,把嘴角的残迹也吮干净,直到再无味可吧咂才住了口。
鸡用开水烫过后拨了大毛,又在柴火上燎了小绒毛,开膛掏内脏去鸡膆子全由馋猫接手了,连本来应该扔掉的鸡内脏,都被他处理的干干净净放在一个空盘中,候月梅反而外行地掺不上手。她从院子里端回一个大洗衣盆,将馋猫和自己换下来的脏湿衣服一起泡进水里。
等把肉块炖进铁锅,候月梅开始洗衣服,馋猫坐在炉灶前一点点煨着柴火,三个娃围坐在锅台前的炕头上,嗅着蒸汽中的鸡肉香味,玩着小孩子的游戏。候月梅和馋猫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话题就岔到了馋猫父母活着时的一些往事上,馋猫听得神往而又兴奋,感到了亲人般的温暖,和家的温情与幸福。
鸡肉的香味在屋子里越来越浓,屋外的阴雨还在淅淅沥沥,门头窗上的玻璃结出了青白的水汽,灯光也变得迷迷蒙蒙。候月梅洗完了衣服,又让大女儿坐在炉灶前去煨火,拉起馋猫坐在洗脸盆架前,从温壶中倒了先前烧好的热水,亲手为这个孤儿洗头,一边叨叨着关心的话,教育的话。馋猫温顺的完完全全成了一只猫咪了。
肉炖熟了,馋猫饱餐了一顿才放碗,用手抚摩着鼓圆起来的肚皮,说了一堆有事叫他的热心话后,要回家去睡觉。候月梅夸奖馋猫是个好小伙子,挽留说:"你刚吃了热肉,那屋子没烧火,炕肯定冰冷。干脆就在姨家先住一晚上,等明天早晨衣服烤干了,穿上再回去。"馋猫贪恋候月梅家的热炕,半推半就上炕穿着衣服睡了。候月梅笑说:"你这娃,人不大心思还不少,在姨的眼里,你还是个娃子呢。不要取心,尽管脱了,好好睡一觉,这几天一定很累了。"
馋猫羞涩地在被窝里脱光了衣服,舒舒服服伸开腿脚,几天的劳累让他很快进入了梦乡。几个娃也先后发困睡着了,候月梅先洗锅涮碗,后把没洗完的衣服悉数洗出,才感到腰酸腿困,一身的疲惫。
上炕睡觉,候月梅发现自家的三个娃一如平常,都睡在临近锅台的热炕头上。馋猫睡在一边,留出能容一个人的地方。她有点为难,想到刚才说过馋猫的话,为自己反而想复杂了有点好笑,就拉了一床被子,脱了衣服在空隙处躺下。
正要拉灯睡觉,听见馋猫均匀的呼吸声,不由细细地看了起来。感叹这个娃的长象,没一点像他爹妈。又想,这娃也命苦,早早就没了父母,早几年被规定着到村里各家轮着吃蹭饭,大方人家还能偶尔吃上一顿好的,小气人家轮到他去吃饭,全是清汤寡水的凑合。现在村里没人管饭了,说是十五岁的娃能自理了。可是这个年龄的娃娃,家里穷得要啥没啥,自理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候月梅这么胡思乱想着,又感叹馋猫饥一顿饱一顿,居然也长成大后生了,不象自己的三个娃,还小的什么也指望不上。
想着心事,候月梅忘了关灯就睡着了。她看见自己的丈夫一脸灰土,提着一杆锄头从屋外回来。她说你不把锄头放在外面,带回屋子里干什么啊?丈夫不作声,把锄头往屋顶的木梁上挂。锄把子便晃晃悠悠地摇摆着。候月梅急了,说:"你疯了,锄头掉下来,会把娃娃砍伤的。快点取下来吧。"丈夫还是脸无表情,脱了衣服就往被窝里钻。候月梅推着让丈夫先取下锄头再睡觉,丈夫却无赖地嘿嘿笑了,指着晃动的锄把说:"娃他妈,你看,你看,它像什么东西?"候月梅急劲没了,用手捏了一把丈夫的大腿,说你越来越不正经了。丈夫一把把她搂在怀里,说老婆汉子,咋做都算是正经的。丈夫吻着他,吃着她的奶,还用手抚摸她的下部。候月梅叹了气,说你这死鬼,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家,看我们娘三个多受罪啊。候月梅哭了,丈夫用手帮她擦眼泪,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哭什么啊?丈夫要那个,候月梅顺从地闭上了眼睛。谁知身体正自陶醉,听见丈夫哎呀一声。她睁眼一看,梁上的锄头掉下来了,正好砍在丈夫的额头上,一脸的血,一身的血。
候月梅'哇'地一声从梦里醒了过来,馋猫也被惊醒,睡眼醒松地连声问:"姨,姨,你是咋了?"候月梅在灯光下目光呆滞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刚才是做恶梦了。她用手按下馋猫探起的身子,说:"姨没事,只是做了个恶梦,一个……睡吧,你瞧,姨都忘了关灯了。"候月梅顺手拉灭了灯,馋猫身子蠕动了两下,又开始迷糊。
候月梅再睡不着,梦里的情与景又浮现出来,想到伤心处,忍不住哭了起来。刚刚进入睡眠边际的馋猫被无声的哭泣扰醒了,黑暗中他的手触到了候月梅的脸,感觉到了凉凉的泪水。候月梅用手抓住了馋猫的手,轻轻地咬在嘴里,馋猫的身体一下子僵硬得无法动弹。
候月梅对着馋猫的耳朵,蚊子一样絮絮叨叨说:"姨刚才梦见你叔他回来了,还拿着一把锄头……姨最近老是梦见他。"手探进馋猫的被子,抚摸着他的肚皮,后来一把将馋猫搬到了自己的被窝。馋猫急着说:"姨,姨,这,这,这……"候月梅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自此,候月梅和馋猫之间的特殊关系发展开来,直到被赵黑巡村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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