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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前途漫漫从头越
小破屋里的雨水越积越多，简直连脚都没处放。这荒野的雨依旧咆哮着奔腾着从天际坠落，成群结队的，无所顾忌。
小屋有刹那间的静谧。
王生没有说一句话，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挣扎着，忍着浑身想要散架的骨头和痛彻心扉的疼痛，一拜到底。
然后，才缓缓开口：“求先生收我为徒。”
等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跪倒在那快破破烂烂的小木板上，压得木板“咯吱咯吱”作响。
南天从来想不到这个他还只知道姓氏却不晓得名字的少年居然是有这样的打算，求自己收他为徒。
那简直只有三个字，也永远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他毫不犹豫，也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小子！别痴心妄想！还有，别得寸进尺！”
他的话蕴含着怒气和一点点内力，一开口似乎连整个小破木屋都要震散。王生的脸色简直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蜡，不像是人，倒像是个鬼。
这回就连南雨都沉默了，她可以求爹爹出手救下这少年，也可以求爹爹从三十里外的镇上凑足八十多付棺材拉到这荒坳里，更可以求爹爹将八十多具尸体一一装进棺材里，可却不会，也一定不可能求爹爹收下这个已经无家可归、亲人惨死的少年。
雨依旧在下，落在这破旧不堪的房间里，地上已经没有一点点干的地方，积水也一滩一滩的。
王生说完那句话后又是一言不发。他虽然不说话，可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自己要怎么做，该怎么做。
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期望，期望眼前这位先生可以收自己为徒，再别无他法。除了学一身本事，他还有什么希望去报仇呢？
从刚才听南天说话，准确说从刚才为自己的亲人盖棺的时候，他就已经隐约瞧见南天是多么厉害的人物。也对，如果不是这武林中绝顶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在那传说中的死神使者手中救下自己的命！
雨噼噼啪啪打在破房间的屋顶，像声响不绝的爆竹响在空谷深处。
除了雨，这破房间里便只剩寂静了，落针可闻修饰丝毫不为过。
只有静谧。
王生已经踉跄着从破木板下来，跪倒在一滩积水里。这地下早已没有一点干燥的地方，水似乎已经漫上来了。
整个地下成了一整块积水，像是一条小溪，只是这小溪简直让人讨厌。
王生跪下来，拖着疲惫的随时要昏迷的身体忍着疲惫，不去昏迷地跪了下来。
他此刻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只有祈求。
南天却丝毫没有理会王生的动作，他在他的眼里，似乎连空气都算不得。虽然，他心里对王生确实是有些喜爱，这年轻后生意志坚韧，也足够聪明，但是他也绝对不会收下他。
他有自己的苦衷，也有自己的坚持。
南天安安稳稳地坐下来，坐在王生躺过的那块破木板上，盯着自己的宝贝闺女。
南雨心里真是很焦急，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简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她不可能劝父亲收下他，看这王姓的少年的倔强，自己也说服不了。
所以，只好大眼瞪小眼，不发一言，却也只是听着雨声哗哗啦啦地响个不停。
王生跪在地上，雨水已经浸透了他那身破破烂烂的布衫，他又憔悴了好几分，简直真是个六十多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老人。
可他的双眸却是从未有过的明亮，真像是明月，他的双眸里包含了一切，似乎有坚毅，有勇敢，更有一种连王生自己也不知道的希望。
有了希望，便有了活着的乃至变强的动力。
更有了忍耐的不屈服的动力。
所以，王生安安静静地跪着，一动不动地跪着。
时间就在这种相互折磨中慢慢流逝，一点一滴，和破房子外面的雨一模一样，慢慢停歇。
......
王生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喉咙痛得厉害，像是被刀子划过似的，他想要水，刚一开口却只是呜咽了一声。
他的浑身都通，就是稍微动一下就要散了架一般。
睁开眼他就看到了一张关切的脸在注视着自己，这是一张布满关怀与光辉的脸，是一张瞬间烙印在王生心底的漂亮的脸。
南雨简直就是个仙女。
王生张开嘴巴想要说话，可还是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他想要起身，浑身的骨头吱吱作响，简直像是碎了一般。
他痛得要晕过去了，简直是痛彻心扉。
南雨急忙扶住王生，又仔细地慢慢地将他扶着躺下，说道：“别乱动，你这身子可再禁不住你这么折腾。”
话还没说完，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瓷杯，还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吹了两口才端到王生的嘴边。她又将王生的头稍微抬高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道：“你慢点喝，有些烫。”
她没有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是想着要这少年快快好起来。
王生张开嘴砸吧了两口瞬间觉得精神了许多，这小瓷杯里好像是淡淡的甜蜜花茶，热腾腾的。对于此刻的王生来说简直是极品美味。
没一会儿，小瓷杯里的蜜茶已经见底，王生才像是真正活过来一般，打量四周。
他先感觉到一阵晃动，又看到这个四四方方的空间，才想到这该是一辆马车。
车里只有他和南雨两人，而南天却不见踪影。
车里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不大的车厢居然还有个小方桌，上面搁置着王生刚才喝过的蜜茶。
依旧在冒着热气。
王生的眼光又被那茶壶吸引住，南雨看着王生盯着那茶壶一动不动，抿嘴笑了笑，又往瓷杯里倒满，递到王生嘴边。
王生终于有些难为情，可依旧喝下了那馨香四溢的蜜茶，才缓缓开口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车厢里的南雨还没搭话，车厢外面倒是响起了声音，正是那南天，“我说，你这小子，每次醒来就只会问东问西，不晓得先道谢么？”
王生这才知道原来南天充当了车夫的角色。
可车厢里的两人都没有接南天的话茬，南雨笑不露齿，反而开口问道：“你不是要拜师么？”
这真是个惊喜，难道真是自己苦苦的坚持起了作用?王生的脸色因为喜悦稍微显现出一丝红润。
他的嗓子也更舒畅了几分，浑身也有了点力气。王生挤出几分笑容，语速极其缓慢，说道：“令尊答应收下我了？”
他的声音非常小，如蚊子细语，南雨还没有听清，可外面那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哼哼，我会收下你小子，做梦呢吧！”
南雨微微一笑，道：“爹爹倒是没有答应收下你”，看着王生的目光聚集在她脸上，她略微有些羞意，皮肤慢慢浮起一丝红晕，但还是接着说道，“不过他这人，也最见不得别人可劲求他，只好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时，只听南天又插话了，“宝贝闺女，你别什么都给外人说呀。再者，我可不是因为他求我才带着他的，我只是突然对那个'死神派'有些好奇，只好留着这小子了。”
南雨知道自家父亲的脾气，也不戳穿，朝着王生挤挤眼，王生终于是笑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对救命恩人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可他终于是有了希望，这样就很好。
王生这些天经受一系列的打击，虽然他的性子要比常人坚毅许多，可这肉体的酸疼疲惫一时半会还真是缓解不了，马车虽然有些颠簸，他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如果他做梦的话，希望那梦里稍微多一些温情，少一些绝望和悲伤。
“吁......”
王生醒来时正好听到赶车的南天喝住了马，又听到一句话传了进来，“闺女，前面有个茶馆，下来歇歇喝杯茶在上路吧。我可不能因为这小子就扰了带宝贝闺女游玩的兴致。”
南雨似乎正在想什么事，突然听到父亲的话，稍微愣神，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好啊，这车颠簸了一上午，我真是想出去透透气。”
她看了看王生，继续说道：“你虽然吃了一点花蜜药，但是也该吃点东西的。”
正午，阳光像是毒药一般洒落在众人的身上，烙铁似的疼。
西北正午的阳光却也是这样毒，搀扶着王生从马车上下来，在阳光下宛如天使的南雨也忍不住嘟着嘴，嘟囔了一句脏话。
王生这才真正地咧开嘴笑了，像个小孩子。
南雨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说：“快点，这温度，简直像个火坑。”她搀扶着王生一边走一边对南天说道，“爹爹，快点把马儿也牵到阴凉的地方吧，拉了一上午的车它也是够辛苦的了。”
南天也像个小孩似的撇撇嘴，露出不满的表情，看得南雨好笑。
茶馆不大却异常干净，简直不像个路边摊，倒像是个名流云集的雅居。
可从刚踏进这所小茶馆的那一刻起，王生就感觉到不舒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反正就是很不舒服，仿若被什么盯上一样。
像是有千万条毒蛇，吐着猩红的蛇信子，而目标是他们三个，不，应该只有他一人。
王生的感觉竟然如此准确。
他皱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身旁的明媚姑娘却好似无所察觉，依旧是一脸的恬淡的笑容。
小二腆着笑脸，从柜台走到门口，喊道：“客官里面请，这边有干净的湿毛巾诸位先擦擦手。”
南雨挑了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坐下，南天也跟着进来，坐在南雨的对面，从小二手里接过湿毛巾，擦擦手，扔给店小二，转头问南雨：“闺女，要喝点什么？你这一上午都照顾这个臭小子了，可别累坏了。”
“我哪有那么矫情啊？”南雨环顾打量了一下这茶馆，眼睛露出不一样的神采，“这茶馆居然如此雅致！虽说是茶馆，可好像有许多吃食，你要来点什么？”这最后一句话却是问王生的。
南天看到女儿对王家小子这样照顾，不可察觉的皱皱眉头。
小二站在一旁，正要开始介绍，南天一抬胳膊，挥了挥手，说道：“哎，看来，今天有人是不想让我们好好歇歇了！”
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南天还是接着大声说道：“我们也不挑了，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茶和点心都端上来就是！”
知道来了大主顾，小二笑了笑，礼貌地退下了。
在车上美美的睡了一觉，王生的精神明显有了好转，脸色也渐渐红润，趁着茶还未端上来的间隙，他打量着茶馆里的众人。
茶馆里的人除了掌柜和店小二之外，算上他们三个足足有十三个人。王生皱眉，不知怎地，看似根本毫无关联的其他十人在他感觉联系却是那么紧密。
他的心思明显变了，以前哪会有这样的想法，每天无忧无虑的过日子，简直不知道有多欢乐，可现在，他居然有意无意也开始留意周围人的状况了。
人总会变，何况王生又遭逢巨难呢。
坐在门口边桌子上的是两位赤裸着上身的壮汉，他们两个简直像是铁塔一样矗立在那里，看似站着，却坐得很安稳。他们两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王生这个桌子上，简直一点掩饰也没有。
只不过，他们两人的目光却有些善意，好像有隐约的担忧，真是让别人不懂。
而靠近柜台的桌子上坐了四个人，两男两女，年龄不大，可好像都非常骄傲，就是如此优雅的茶馆在他们眼里也仿若多么肮脏的污秽场所，好像看一眼都会污染他们的眼睛一般。他们呆在这里，仿若比呆在自家的茅房还要难过，浑身透露着一股子不舒服的劲儿。
只是，虽然他们的神情明显是厌恶的，可自从王生走进来坐下后，他们眼神就变得光彩四溢，若有若无地瞧向王生这一桌。
最后和王生隔着一桌的桌子上坐了四个老头。第一眼，能看到的只有他们四人那一袭碧绿的长衫，碧绿地晶莹剔透。虽然温度很高，可是他们四人却被长衫裹得严严实实，简直像是感受不到这炽热，像是身处在寒冬中一样。
这就使得王生多打量了他们几眼，这样的穿着，在任何地方都是瞩目的，都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也都是危险的。只见他们四人的眼睛真是毒蛇一样，碧绿色的眉毛更添几分阴森恐怖。他们非但穿着碧绿的衣衫，好像全身没有一处不是碧绿色的。就连皮肤也好像覆着一层淡淡的薄绿色鳞片，使人心中发慌。
而他们四人不像其他人，王生进来时他们好像完全不在意，一点都没有动身，就好似真正只是过客。
王生打量周围的人，南雨也没闲着，她本就是极其聪明的女子，而且她的武功也不差，走进茶馆，又听见父亲的暗示，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已经被人包围了。
可她一点也不担心，简直要为这些人默哀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眼前的这个人是谁，若知道她父亲是谁的话，就算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会做这蠢事的。
所以，她也乐得看热闹，只希望父亲留条活路，不要教他们以后为非作恶就好。
南雨还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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