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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内,灯亮了不过半息时间,便很快熄灭。
但是善依仍然醒了,看着已经全副武装的长今,她在温暖的被窝里翻了下身。
“注意安全。”她说道,这句话已经重复了五千多个日夜。
长今微微一笑,道:“向来如此。”
弓弩、短刀、绳索、遮蔽雨水的皮草。长今静静听了一下另外一间屋子,两个孩子熟睡的呼吸声。
他走出了房门,呼吸了一下外面的冷空气。
长今忽然发现院子里的黑影,边锋。
“姑爷!”长今的声音有些大,似乎非常惊讶。
边锋招手。
两个人走在一起。
“要去找长崎么?”边锋问道。
“他……他今天不出猎。”长今答道。
“为什么?难道已经冷得他钻进被窝里就出不来了么?”边锋笑问道。
“对……对吧?”长今说道。
“嗯?”边锋看了他一眼。
长今岔开话头,说道:“话说回来,姑爷在云州怎么样?听说云州很热闹啊。”
边锋道:“你可以自己亲自去看一下。”
长今道:“姑爷说笑了,我们与云州,已经阔别十几年了。”
“我没有说笑。”边锋认真的说道:“带上两个孩子,去走走看看。云州城变化很小。”
长今说道:“好。”
边锋笑了,道:“雨水对你们影响大么?有没有缺的东西?比如日常用品什么的,我可以带过来。”
长今笑道:“姑爷我们已经在这住了十几年了。”
边锋道:“了解,你们自己就能办到一切,不用依靠任何人。事实也如此。可是我发现一个问题,这次我来的时候,不管是村外还是其他地方,你们的陷阱陷坑都因破坏而失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都不是粗心的人。”
长今想了一下,道:“大家都有孩子了,为了保险起见,把那些陷阱都拆掉了。”
边锋问道:“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最近才有孩子的么?而且我记得元方弄那些陷阱就跟玩儿似的。”
草木为秋,长今和善依为自己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取了个“秋”姓。以前图省事,分别取名叫秋刀,秋剑。刀儿,剑儿喊了没多久,始终觉得不好,又把名字改了。男孩叫秋元方,女孩叫秋无雪,甚是古雅。长今原先想出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心中非常得意,表面却十分矜持,抱着两个孩子在村里走了个遍,逢人便说,我的孩儿名字怎样怎样。
长今语带央求:“姑爷……”
边锋道:“因为我的原因?”
长今说道:“这么多年来,云州军武时常来骚扰,有时候会特别变本加厉,但也没到让人活不下去的地步。”
边锋道:“我连累了你们。”
长今道:“姑爷千万别这么想。是我们连累了你才对。”
边锋拍了一下长今的肩膀,道:“这一次去哪里出猎?”
……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收获颇丰,七只旱獭,十五只野兔,还有一只南雁。南雁由边锋出手射中,一击正中喉咙。这只南雁是雁群中的领头雁,射中之后,直坠而下。然而雁群之中,马上有一只南雁加速飞行,顶上了领头雁的位置,令两人感慨不已。
野兔和旱獭,有一半是从陷阱中的套索上取下。有些陷阱其实非常简单,将树枝立起来,用柔韧的兽皮绳结成一个活动的结,在中间放上橡实一类的食物,悬挂在半空。野兔和旱獭自作聪明,沿着树枝爬到顶部去够兽皮结中的橡实,结果头正好套在结上摔了下来,最后被吊着窒息而亡。
这时候的旱獭,正当肥美,用以炼油,油脂在寒冷天气不会发冻,有诸般用处。
村子里,不过十来户人家。长今虽然不说,但是边锋明白,因为云州军武屡次捣扰的缘故,村中又迁走了几户,如今不足十户。这些猎物已经足够一日的食用。
进了院子,善依正在舀水,看见赶忙过来,从丈夫手里接过一只旱獭,一只野兔,南雁则由边锋背着。边锋打算将这只南雁风干,给长今的两个孩子做一个玩具。
长今嘱咐了妻子两句,随即出门,将猎物一一分发。
长今的两个孩子,秋元方比较鬼,早早的就出去玩去了,而秋无雪因为是女儿家,比较文静,独自一个人在堂屋用草藤编飞鹤。
善依熟练的整治着猎物,边锋走进堂屋,坐在秋无雪的对面。
秋无雪看见边锋,脆脆的唤了一声“边叔叔”,显是十分熟稔。
边锋说道:“小雪的手真巧!做的草鹤栩栩如生。”
秋无雪很高兴,说道:“我做了几个呢!可惜被哥哥拿去玩坏了,这个做好了,送给边叔叔好不好?”
边锋点头。
边锋跟秋无雪说着闲话,长今进了屋。秋无雪跑进父亲的怀里,用自己的小脸蛋贴了贴父亲胡子拉碴的粗脸。长今拍了拍秋无雪的肩膀,秋无雪随即两手拿着尚未编成的草鹤跑进了房间。
边锋笑着看秋无雪跑开,目光转向长今。长今身上的弓弩已被妻子卸下,这时候把外衣搭在竹架上,拿出两个大碗,倒上自家酿的村酒。
村酒虽美味,却卖相不佳,酒水微有些浑浊。
长今倒满,边锋一饮而尽。
边锋问道:“长崎受伤严重么?”
长今凝声。
边锋说道:“长崎受伤,却怕我看见?我只是想问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长今再饮一碗,说道:“还能怎的?长崎性格火爆,虽然时常劝着,但他哪里是能忍气吞声的人?小腿被人用狼牙棒刮下了一块肉,并且骨折。”
边锋将一个玛瑙瓶放在桌上,里面的药液晶莹剔透,发着淡淡的绿光。
长今毫不客气,将瓶子收下,道:“我给他送去。姑爷不要去了,长崎这个人,要是被姑爷看到他那副惨样,真就恼羞成怒了。”
边锋道:“我不见他,有事的话,记得告诉我。你们在这里生活不易。”
长今再满倒两碗酒,偌大一个酒罐,这时便已经被倒空了。
边锋道:“我想蓝天有一句话说对了。”
长今说道:“会长?”
边锋道:“我不应该来见你们,你们也不应该跟边家扯上关系。”
长今不语,满饮酒水,随即倾下酒碗,起身打算给长崎送药。
“长今?”边锋唤道。
长今停身,没有回头。
边锋道:“你有没有后悔过?”
长今道:“后悔什么?”声音稍重。
边锋不语。
长今说道:“我只希望姑爷能够释放自己,做真正的自己。我们希望姑爷你,能够像风一样,不要被我们所束缚。如果可以的话,哪怕是此时此刻,我们同样愿意和你并肩作战!效死沙场!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姑爷何必心中长戚戚,总以我们为念?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然则进一步,亦海阔天空也。”
长今大踏步出外。
边锋缓缓举起酒碗,随之一饮而尽。
这时长今的大儿子秋元方冲了进来,口中呼呼作声,背着草弓草箭。这种草茎,来源于大平原中心的狭海沼泽,极为坚硬柔韧。用十几根草茎绑在一起,组合成反曲草弓,射程可达十丈之远。
秋元方刚走进来,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边锋的肩膀,然后抱起偌大的酒罐,将舌头探进去,舔舐流出来的酒水,呷呷作声。
秋无雪听见哥哥的声音,也从房间出来,小手托着一只完成的草鹤。草鹤尚未褪去的绿色,象征了它的生命力。
秋无雪托着递给边锋,边锋接过一笑,摸了摸小雪的脑袋,然后对两个人说道:“想不想看草鹤飞起来?”
秋元方率先出声:“好啊!快点让它飞起来吧!”秋无雪则怯生生的依偎在哥哥身旁,眼含期待。
边锋将草鹤放在手心,两个小孩凝神看着,忽然,草鹤翅膀动了一动,小雪退了两步,元方则赶紧冲了上来。
草鹤随即在堂屋中飞起,翅膀扑展,发出“噗噗噗”的响声。
元方欢呼起来,追着草鹤到了院子里来。
两个小孩望着草鹤越飞越高,元方大喊道:“你给我下来你!”
善依唤道:“元方,你又在顽皮!”
元方赶忙指着天上的草鹤让母亲看。
“不是啊娘,你快看!”
忽然,一个黑影冲出,抱住了两个人,口中说道:“放人鸢喽!”
随即冲天而起。
风呼呼声中,元方和小雪大叫,听见了边锋的笑声,方才安静下来。
小雪唤了一声:“边叔叔!”
元方则在越飞越高的时候,向着下面的母亲,飞快的招手。
边锋抱着两个小孩,越飞越远。边锋只是用胸口护住他们,尽量不让雨后的冷风吹到他们。
元方叹道:“哇塞!边叔,你还有这招啊!教我,教我!”
“好啊!”边锋一笑。
小雪则羞涩的看着边锋,没有说话。
边锋说道:“也教给小雪。”小雪这才欣喜起来。
元方撇了撇嘴。
边锋说道:“不过不教小雪这个。叔叔认得一个女孩子,跟小雪差不多大,气质如兰,长得跟仙女似的,以后就让她来教小雪。”
小雪问道:“她在哪里?她认得小雪么?”
边锋道:“她跟你边家哥哥关系很好。元方呢,就让你边家哥哥教你,不止这个,还有很多,都学!”
两个小孩一起欢呼。
边锋缓缓降落地上,急速奔跑,借着反力,再次升到了空中。
元方被边锋抱着,大呼小叫。
在以前,边云决也偶尔露出这样的心情,但他总是很沉闷,还以为自己一直是这样的。他不再记得以前的事情,忘记了那些跟父亲在一起短暂而美好的时光。但边锋没有丝毫怪他,因为这是边锋欠他的。
边锋目之所及,何止十里。况且远处那只小兽的颜色,分外鲜明。
因为风行术,边锋在空中长久停留。他飞了过去,结果看见是一只白狐,而且是双尾。
世之传言,白狐乃是有情人中的女方,苦盼情人不至,最后化为白狐,苦苦追逐流浪,却不知为何。
边锋暗暗思忖,白狐血乃是疗伤圣药,对接骨内伤有神效,况且这只白狐已是双尾,更具灵性。可将其捉来,取血之后,不伤其性命,送与小雪,女子小兽,相得益彰。
边锋靠近,指着白狐对两个小孩说道:“你们看!”
两童看见,不住赞叹。元方说道:“快把它抓起来!”
小雪说:“真漂亮!”
边锋说道:“只有一只,抓到以后送给谁呢?”
还没等小雪恳求,元方已经答道:“送给小雪吧,这种小兽,小雪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小雪对哥哥浅浅一笑。
没料想,白狐对危险极为敏感,虽然不知道危险自何处而来,却已经飞奔起来。它的身子紧紧贴在草内,速度极快。
不过毕竟逃不过边锋的追捕,边锋在空中紧紧跟着,偶尔下地借力。
悠长的狼嚎声起,极为渗人。
小雪将头埋进边锋的胸口,元方则不断抚着妹妹的肩膀,安慰着她。他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探出来,四处打望。
边锋要看得更远,边锋看到狼群,极富纪律性的,已经逐渐包围了白狐。
狼群十分聪明,似乎知道白狐的归身之所是狭海沼泽,所以在这里埋伏好了,整暇以待。
狼群的包围圈逐渐缩小,渐渐把白狐包围在不足十米的圈内。
元方兴冲冲的看着,说道:“呀,它们是要吃了它么?”
不过狼群似乎无意伤害白狐,白狐想要冲出包围圈的时候,狼群中总有一匹狼把身子横过来。白狐撞上去以后,再被弹飞回来。
它们在消磨白狐的意志力。
纵使是嘴上已经沁出鲜血,白狐依然不停撞了上去,只是再被拦回来罢了。
狼群外,一匹青色公狼,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边锋看着那只不懈努力的白狐,心中突然起了异样的感觉。
这洁白自然的灵狐,恍若相识。
边锋往怀中看去,元方依然看着,小雪眼中却流露不忍。
边锋问道:“怎么样?还要抓那只小兽么?”
小雪说道:“边叔叔,我不要它了,你快点救它啊!哥哥!”小雪轻轻摇元方的手臂。
元方正看得出神,回过神来,看到妹妹的神情,说道:“边叔,那你把这些畜生赶走了吧!往常我还见过它们在陷阱里面偷食儿吃,叫一个聪明!”
苍原狼确实聪明,陷阱里面如若捕到了猎物,村里人没有及时解下来的话,狡猾的苍原狼就会跑进陷阱,饱餐一顿,只留下猎物的些许皮毛。
边锋一笑,道:“那好!”
随即冲了下去。
他两手抱着小孩,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狼群之中,倒把群狼吓了一跳。
白狐身体瑟缩着,细韧白洁的皮毛不住抖动。
包围圈外那只青狼进来,苍原狼纷纷恭敬让开。
青狼注视着边锋,目光竟然极富睿智,浑然不像是野兽,倒像是人类中的智者。
战意·凛然!
边锋催动起边家家学,周围的空气瞬间陷入冰冷。
群狼纷纷避开,只是没有逃离。
青狼当下不再迟疑,只是眼角晃过白狐一眼,随即狼嚎声起,指引群狼退开。青狼离开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边锋,竟然饱含深意。
边锋一笑,随即笑出声来。
这时,白狐独自往狭海沼泽奔去,狭海沼泽,表面青葱,内里却尽是淤泥。
白狐在其上,如履平地,也没有回头看三个人。
但是小雪却满怀欣喜的望着它渐渐消失。
白狐,颜色通体雪白,草原上决没有此类生物。因为草原上有苍鹰,任何与草原地色不搭的生物,恐怕很快就会被其叼走,饱餐一顿。
边锋领着两个孩子回去的时候,心中犹然想着那只白狐。
似是故人来。他对白狐心生恻隐,是因为在刹那间他对白狐生出熟悉之感。
熟悉的东西,熟悉的情景。
两个孩子在边锋身后热烈的讨论着,皆是元方开口,小雪接话抑或赞叹。
爱妻云衫,生时时常怀有恻隐之心。
边锋记得那时,他要送云衫一只宠物,恰好是一只六尾白狐,几已成精。
云衫最后却与那只白狐来了一个君子协定,用它的鲜血去为受伤的战士疗伤,然后还其自由。
云衫时常如此,但是当凤尾城被围攻的时候,当她成为了猎物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去救她了。
狼群渴望着她身上艳丽的毛皮,决不会心生恻隐。
边锋也没有去救她,边锋根本来不及救她,甚至边锋根本救不了她。
一切美好的生物,当被当做猎物围攻时,似乎都是如此,陷入重重包围,孤立无援。
是啊,佛家怎么说的来着?众生皆苦。
我只能救你一个。
我本来只救你一个的,却让你从我手心溜走。
时间要我忘了你,但是我决不同意。
你还在等着我么?
边锋自从第一次闯入云衫闺房的时候,说了些愚蠢懵懂的话,出过一次洋相之外,在以后,他对云衫说的情话越发熟练起来。
他对她说过,从今以后,你活在梦里,我会等你醒来;你活在火里,我会救你出去。
这是情话,也是承诺。
但是最熟练的情话,成了最真挚的谎言。
因为边锋办不到了。
因为伊人已逝,昨日黄花。
昨日黄花,哼,蓝天好赌,先前边锋见他的时候,把手放在骰盅,感受着里面跳动的骰子。
他就像感受到了他对云衫的承诺。
承诺。
给你的承诺,纵使你已不在,但是承诺仍在。它将会成为我的人生,如同骰子有六面,爱情与责任,痛苦与奋发,杀戮与意志,不可分割,不可磨灭。
衫儿你知道么?
当花绽放的时候,她虽慢慢枯萎,却不会随风而逝;当我想你的时候,心长久不死,却静静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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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沿着狭海,一队云州军武由乌蒙带领着,完成了今日的任务,准备回城回营。
上头吩咐说,云州连射大会在即,为确保绝对安全,当行非常之事。
所以最近,大家下手难免重些,遇到逃跑的盗贼,基本不留活口。
远处气势如冷虹,边锋缓缓而至。
边锋如闲庭散步,乌蒙却好像看见了最可怕的东西,他的瞳孔不断收缩,如同针尖一般。
要杀人时候的边锋,浑身恐怖如斯。
乌蒙颤抖着,将长剑强行从鞘中拔了出来。
身后五十余骑随即拔剑。
乌蒙惨然而笑,也对,最精锐的军武,要么被云州八卫收走,要么虎头蛇尾一般逃离了军队,所以这队军武之中,只有自己认得边锋。
七杀破军,贪狼崔巍。
贪狼边锋!
手下人拔剑了,乌蒙又有些欣慰。他凝气,大喝一声:“挺戟,掷!”
众人得令,纷纷掷戟。
风之障壁!
边锋身前,无形的风瀑挡住了所有的短戟。
乌蒙一脸的颓然,所有人不可能对他造成丝毫伤害。自己刚入军队的时候,他便是自己仰而视之的偶像。
只要他愿意,这根本是单方面的屠杀。
然而乌蒙犹然大喝:“冲!”
众人驱马,冲向边锋。
乌蒙打马率前,已经抱有死志。临死的时候,稍稍想起了自己的老娘。也对,早知道是今日死的话,就该先给老娘生一个大胖孙子,省得她唠叨,也省得她伤心。
军骑冲过。
边锋身如幻影,从人群中飞过。
所有军武膝下的战马,颓然倒地,将军骑重重的摔了出去!
军武们从地上赶忙爬了起来,四处找寻敌踪。
只见身后边锋背对着众人,缓缓出声:“送个消息给你们主子,叫他不用逼边家,非要边锋发疯的话,边锋会如约而至的。”
众军武正面面相觑的时候,空中传来破空声,似乎是弓箭撕开空气的声音。
但见风刃乱舞,如剑气,如刀风,如箭雨。浓密,如同收割小麦的割声。
众军武,无一人死亡。
然而他们身上的盔甲,片片尽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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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无雨,边锋在回云州城的途中。
今夜倒有月亮,只是躲在乌云后面,时不时的羞涩露一露面。
边锋取出一支牧笛。
这是元方送给自己的,上面的笛膜是芦苇膜,极用心的贴在牧笛上,显是小雪的手笔。
边锋将牧笛贴近嘴边,笛音随起。
月下牧笛声,分外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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