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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厚土分舵。
见琴儿脸色煞白,神情恍惚,手指尖白光闪动,已有虚化之像。绝世音自忖稳操胜券,内力再催,一曲渐至高潮。忽然琴儿冲她一咧嘴,竟是笑了一下。绝世音一怔之时,琴儿已低低吟唱起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直透心底。正是《唤归之曲》。
虽没有如上次一般透支魂力吟唱,将人催眠。但厅中之人亦感到如沐春风,如遇灵雨,神静魂安。原来这《唤归之曲》与《苍引唤魂曲》虽非同源,却有一个相同的效果——聚魂引魄。厅中之人在两大仙音之下,被《入梦曲》暗伤的神魂渐渐愈合。
绝世音耳闻天籁,气息一滞,笛曲再难维系。然这一曲正值高潮,岂能说停就停?立时身遭反噬,嘴角溢血。她执笛在手,指向琴儿,满是惊诧之色:“你……你不是魂体?”琴儿脸色渐渐红润,盈盈转了个身:“我大活人一个,怎么会是魂体?”心中暗暗感激此刻化作吊坠大小被自己戴在身上的造化玉鼎,若非它及时将自己将欲在乐曲之中散去的神魂凝聚起来,可就危险了。
但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哪怕是对哥哥。想到这儿,她又说道:“好了。我摸你胸,你骂我死人。大家扯平,就此别过吧!”说着又冲杨锡保挥挥手,道声“珍重”,转身出门而去。羽杉、鬼面慌忙跟上。羽杉走时还不忘冲姬威羽与绝世音抱一下拳,道声“得罪”。杨锡保见他们说走就走,也急忙告一声罪,出门去送。
琴儿出得门来,转过影壁,身子一阵摇晃,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衣襟。随后而来的羽杉、鬼面忙一左一右扶住她,同声问道:“琴儿你没事吧?”琴儿推开两人,缓缓摇头:“这女人最后一曲果然厉害。不过呢,还是我略胜一筹。”
见她语气轻松,羽杉放下心来,口中埋怨道:“那你为何不用琴呢?”琴儿道:“我不是说了嘛,她不配!”说着摘下挂在胸前的造化玉鼎,却发现本来透明的玉鼎之上此时却现出丝丝红线,在阳光之下煞是好看。
鬼面一见忙恭喜她道:“仙器认主!琴儿,你真是福缘深厚,令人嫉妒!”琴儿也展颜一笑,又将玉鼎贴身戴好。鬼面说“嫉妒”只是玩笑话,但琴儿这一番动作倒真让羽杉嫉妒了。但见他沉着脸,伸手将玉鼎所化的吊坠拽到了衣服外面。
琴儿哭笑不得:“哥哥,这要是戴在外面满街晃,肯定要被人打劫的!”羽杉“哦”了一声,似乎也觉得自己跟一个器灵吃醋有些好笑,竟又将玉坠塞了回去。感受到羽杉的动作和他手上的温度,琴儿小脸通红。鬼面别过脸去,心中想起了许久不见的水火。
杨锡保此时追了上来,见此情景慌忙捂眼:“我什么都没看见!”琴儿大窘,在羽杉脚上踩了一下。羽杉慌忙收回手来,讪讪而笑:“杨兄怎么出来了?”“来送三位。”杨锡保睁眼,见琴儿衣服上血红一片,吓了一跳。鬼面在一旁解释两句。杨锡保心中羡慕不已,连道“嫉妒”。听到“嫉妒”两字,琴儿不由想起刚才情况,脸颊又红了起来。
四人走出厚土分舵大院,一路向南而行。杨锡保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问琴儿道:“潮祭姑娘,你适才指责巫女的话可是当真么?”琴儿一愣:“自然是当真了。怎么,杨兄有疑问?”
杨锡保愁眉不展:“是这样。”简单地将孙启的情况说了一遍。羽杉三人听得眉头紧皱,琴儿道:“那巫女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入梦曲》的确可以救人,而在别人心中烙印自己的印记就看施此术者是何目的了。就好比苗疆之境多是女子以此求偶,而无际之涯的邪师则是以之操纵傀儡。”
她侃侃而谈,都是三人闻所未闻的。但一路走来,对于她突然就化身学识渊博的老前辈羽杉和鬼面都已经见怪不怪。杨锡保心中有事,更不会注意,他双眉紧紧拧在一起:“多谢,我会注意。”说着又一笑:“不过如此一来三位倒不用如我一般受人驱驰了。这脱身之计倒是妙极。”
琴儿却并不怎么高兴:“哪里妙极。亏得我们早早开溜,要不然等到那教主或者那个什么方舵主反应过来,只怕我们会被套得更死!”羽杉仔细回想适才厅中情形,忽然想起什么,对杨锡保道:“我看刚才情形,这教主似乎与巫女之间似乎有什么掣肘。杨兄还是小心些,别被卷了进去。”杨锡保点头,心中却是苦笑:事到临头,怕就由不得自己了。
四人边走边谈,很快就出了南门。杨锡保停住脚步:“三位,恕不远送了。你们回去之后见到我五弟,替我跟他说一声:细柳形势不好,要是有人请他帮忙,请他看在昔日情分上,尽力去做。杨某拜谢三位了!”说着深深一躬。
羽杉三人慌忙扶起他:“杨兄说哪里话。大家既是朋友,些许小事定当尽力。若真有什么大事,我们也会尽力帮忙的。”杨锡保对三人一一抱拳,道声:“珍重!”转身回去了。“欲自由者,不得自由。真是人生一大悲事。”琴儿看他远去,悠悠一叹。三人也要转身走时,路边茶摊上,一名少女忽然站起:“找你们很久了,却在这里相遇!”
绝情谷。阴谋败露,东窗事发。
令狐子乍然出手,方羽鸿无声偷袭。方宏波怒道:“果然是卑鄙小人!”双掌间白浪怒腾,封住令狐子剑路。周先达不言不语,泣虎刀出,对上袭来之剑。“当”的一声,火星四溅。四人分立三处,冷眼相对。周先达直视方羽鸿:“为什么?”
方羽鸿一笑,扫眼孤鸿影的墓碑:“我做这个首座铁卫,三十三年了。三十三年!三年前我就该顺位成为司命了,可是!可是孤鸿影他恋栈不去,他迟迟不肯让出这个位子,他迟迟不肯让我有出头之日!
当年他还不是司命之时,是首座铁卫,我是次席铁卫。他对我说过:‘你我二人才无上下。愚兄先高升一步,静待贤弟大方光华。’可是之后呢?为了那一部只有司命才能观阅的《断情典》,他开始贪恋,浑然忘了当年之言!”
周先达道:“让他延期,是太上、东皇、湘君三人的意思,你为什么不对付他们呢?”“你以为我不敢,”方羽鸿咆哮一声,“下一个就是他们!莽狮,白水,不如我们联手。到时候我做了太上,静心修炼;莽狮你做东皇,管理宗门;白水你不愿管事儿,就做湘君,随心所欲;还有飞狐,你就做司命,圆你心中梦想。各得其所,岂不快哉?”
周先达未及回答,忽然有人插嘴道:“呦!飞狐做司命。飘渺,你又把我置于何地呢?”方羽鸿循声看去,但见浓雾之中,一人缓缓现身,一身苗人的装扮,不由一怔:“裂马?”
来人正是十八锦衣铁卫中的第八铁卫——裂马左鸿驹,位列第七铁卫白水方宏波之后,自然在十二铁卫飞狐令狐子之前。照方羽鸿所说,白水做了湘君,飞狐去做司命,倒的确没了他裂马的位置。只见他咧嘴一笑:“总不能让我去做他令狐子的首座铁卫吧!”
令狐子看眼在场众人:“你们排名都在我之前。飘渺是不会与我争了,莽狮,白水,裂马,你们三个再死一个不就得了!”“好主意,”裂马左鸿驹冲他竖起大拇指,“不过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哦?”令狐子奇道,“请讲!”“很简单。你死不就行了!”裂马左鸿驹出手迅速,“了”字出口,青芒一闪,苗剑已抵住令狐子胸口。“来得好!”令狐子早已料着,白光一闪,在剑将及体之际一分为二,左右闪开。
左鸿驹颇感意外,收剑后退。看着一左一右两个令狐子,俱是两耳尖尖,狐尾低垂,眼中惊异渐渐转为杀意:“竟是幻族!杀!”“乌骓易逝”“赤兔急追”“绝影难寻”三招连环击出。一招比一招迅速、飘忽、凌厉,定要一举格杀令狐子。
原来上古之时,人、妖并存于世。虽然相互敌对,但仍有互相爱慕者相约私奔至十万大山之境,所生后代即为幻族。幻族平常为人,危急之时乃现妖身。有人之灵性亦有妖之凶狡,故为人、妖二族所不容,屡遭追杀。
当年锦衣卫祖师开荆之时,没少遭到幻族袭击,死伤惨重。后来设下圈套将幻族甲族、爪族、羽族三王封印,双方更是结下死仇。如今锦衣卫护教者十八锦衣铁卫之中竟然混进幻族之人,还与叛徒勾结意图成为司命,怎能不让左鸿驹杀心大起?
周先达、方宏波也是惊愕不已。方宏波转头见方羽鸿脸上并无惊异,怒喝一声:“叛徒!”双掌疾挥,“白浪滔天”向方羽鸿席卷而去。方羽鸿一声冷笑,涯羽十方飘然迎上:“太上、东皇他们全都知道而且默许,也都是叛徒么?”
“什么?”周先达、方宏波、左鸿驹乍闻此言,都是一惊。令狐子趁机身形闪动,合二为一,脱离左鸿驹三剑之威。细剑颤动,反刺向呆住的左鸿驹。剑气及体,左鸿驹慌忙闪开,胸前衣服已被刺破。“呀——”令狐子怪叫一声,再次一分为二,爪、剑齐出,连绵不绝的攻向左鸿驹。
这一边方羽鸿接下方宏波一击,涯羽剑趁势击出。“涯羽十绝”绝气横生,将方宏波整个笼罩。“泣虎之殇!”周先达见状一刀挥出,破开绝气。方宏波怒吼一声:“白龙出渊!”劲气化白龙,直冲方羽鸿当胸。
方羽鸿招变《剑道?十三章》之剑?不留行。光闪处,白龙寸寸爆裂,剑气已至方宏波胸前。“白水流漩!”方宏波咬牙出招。虽挡住大半威力,仍被剑气所伤,鲜血淋漓。
“斩青山!”周先达急忙一招出手,习自《神鬼八斩》中的至刚之招立时断尽剑气,逼方羽鸿收手而退。刀身一顿,再出乃是三孤刀之“孤石险浪”,倏然劈落。另一边,令狐子一体双化,第四铁卫骷髅时诩英尚且饮恨。左鸿驹更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方宏波要去相助,却牵动伤势,血如泉涌,颓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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