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吩咐休息的时候,姜婉腿一软就坐倒在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胃里空空如野,火烧火灼般难受。
“姐姐,”暮雪偷偷拉了拉她,姜婉抬眼看去,只见她偷偷摸摸从怀里摸出半块粗饼,塞到她手里:“饿了吧,赶紧吃吧。”她浅浅一笑,那消瘦的脸上竟放出了光彩。
姜婉心中一暖,接着便是一阵辛酸,这半块饼定是暮雪从之前的口粮里偷偷省下来的。她看着那半块粗饼,只觉得比金子还宝贵。
姜婉把饼又塞回暮雪手里:“我还不饿,你快吃了吧,吃了待会儿才有力气赶路。”
“姐姐……”暮雪不肯要,坚持推给姜婉。
两人推让间忽听孩子的哭声:“娘亲,小路好饿,小路好饿呀,呜呜……”
两人转脸,只见坐在离她们两个不远的地方,一个妇人正在哄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孩子显然一路上已经被哄骗了多次,并不听母亲的话,一味的哭闹,妇人的口粮早就吃尽,此刻虽然心疼又焦急,可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把孩子搂在怀里轻声的哄着。
走了大半月,又饿了这几日,孩子的脸瘦的只有巴掌大,越发显得眼睛大而黑。
姜婉看着皮包骨头的孩子,心中一痛,这般年纪,若不是因为姜家牵连,此刻应该正跟伙伴们嬉戏玩闹,怎会被饿的连哭声都那般细小?
姜婉和暮雪对视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中的不忍,暮雪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看着仅剩的半块饼又把话咽了下去,这孩子是可怜,可是小姐看起来也饿的快撑不住了呀。
姜婉叹了口气,还是费力站了起来,走到那对母子身边,把饼递了过去。
身旁忽然多出了半个饼,那妇人先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抢了过来,塞到孩子手里才想起对着姜婉连连低头感谢。
姜婉叹息一声,也不说什么,转身慢慢往回走。
才走了几步,忽听身后妇人迟疑着叫:“二……二小姐?”
姜婉顿住脚步,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暮雪也听见了这一声,吓地一哆嗦,只下意识的辩解:“她是我姐姐。”
妇人狐疑地看了看暮雪,又看了看姜婉,再看看正在安静地吃饼的儿子小路,缓缓点点头:“是我饿昏了,这是千雪姑娘。”
姜婉回身,感激的看了妇人一眼,才又转身走回原地,一坐回地上,姜婉立马从地上抓起一抹灰抹在脸上,这一下,几乎遮住了整个脸,若不是身边非常熟悉的人,应当认不出她是谁了。
走了那么久的路,几乎人人都狼狈不堪,满身尘土,姜婉这一下也不算是很显眼,而且,众人都饿的没有力气关注别人,除了那妇人,再没有一人发现姜婉的真实身份。
傍晚的时候,忽然起了风,越刮越大,四处飞沙走石,迷的人都快看不清路了。天空似乎一瞬间黑了起来,一层又一层的墨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不好,看着天色是要下大雨啊!”队伍中有人喃喃念叨。
姜婉的心也沉了下去,此处荒山野岭,下起雨来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若是下一阵雨还算好,淋一淋还能将就过去,可是若下一夜,他们这些气虚体弱的犯人如何扛得住。
领头的官差骂了一声娘,这运气着实太差了,眼看着就要下大暴雨了,都是这些犯人带来的晦气!
“都他妈的给老子快点走,看看前面有没有避雨的地方!”领头的官差高喝了一声。
这一声才喝完,猛地平地响起一声炸雷,接着天边一道闪电打了过来,瞬间划裂了整个云层,天地间骤然一亮,就又陷入了更加黑暗之中。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越落越急,天像被戳漏了,大雨哗哗地倒了下来,身上薄薄的衣衫瞬间就被淋的透湿。
队伍慌乱起来,官差们只顾往自己身上穿雨蓑,根本不管犯人的死活,反正这一路流放,最终能到达目的地的也不过十之一二,死在哪里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过半柸黄土而已。
犯人们看见官差的做法都愤怒了,却也无可奈何,一时骂娘声哭爹声满耳皆是,也没有人在乎,在这铺天盖地的大雨里,谁也顾不上谁,众人都向前奔跑,希冀能在前方看见一个避雨的地方。
风更大了,雨也落的更密,打的人连前路都看不清,往前走每一步都需要不少力气。
这一刻,铁链显得无比沉重,姜婉和暮雪手拉着手,费力地前行,其实,连姜婉也不知道,这般向前是为了什么,可是,她却明白,此时万万不能停下来,因为,只要停下,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如此连走带跑的行了大半个时辰,忽然有人欢呼起来,姜婉用手遮挡着雨抬头竭力看去,前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庙。
看来,老天爷终于开了眼,给这些末路中的人留下了最后一丝生机。
姜婉用力握紧暮雪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向那庙走去。
一步,更进一步,这一刻,他们在跟死神争斗。
终于进了那座庙,却是个被废弃的,有一些地方早已破损,只能勉强遮挡风雨,可是,此刻这破旧不堪的庙宇对于犯人们来说不亚于是仙境了,姜婉和暮雪一起摔倒在地上,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歇了半柱香的时间,忽然听见一个妇人嘶哑的声音:“差爷,差爷,给点退烧的药吧,我的娃烧的太厉害了!”
姜婉转过脸,看见那日的那个妇人,正抱着小路跪倒在领头的官差面前,抓着他的衣襟,苦苦哀求。
“滚,滚,滚!”那官差十分嫌恶,”发了烧还不滚的远点,过了病气给老子,老子都要陪你们死在这路上!”说罢,他一脚就踹开了妇人。
妇人被一脚踹了开去,还不忘护住怀里的孩子,头猛然磕在了破庙的柱子上,额角顿时被撞破,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可是,她竟像不知道疼一般又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抱着孩子又来到官差面前,把孩子递到他面前,无助地哭求:“求求你了,差爷,求求你了啊,娃已经开始抽了,再不吃药就活不成啦!”
“让你滚,你没听见吗,死了就算,你嚎什么嚎。”又一个官差见首领皱起了眉,立马怒声喝道,他还顺手摸起了身边的鞭子,啪地就是一鞭抽了过去,妇人不躲不闪,被结结实实抽到了脸上,鞭子横过半边脸,打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皮肉都翻卷了起来。
“求求你,求求你。”她好像只会说这一句了。
身边有个青年犯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又不敢跟官差作对,只好连忙把那妇人拖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她怀里的孩子,又把手放在孩子鼻端试了试气,不由讶然:“刘大嫂,小路已经没气啦。”
妇人一怔,立马摇起了头:“不,我的孩子还活着,就是烧的厉害,有药就行了,有药就行了。”她拼命安慰着自己,又想往官差处爬。
“刘大嫂!”青年人拉住她:“小路真的死了,真的死了!不信你摸摸看,身子都开始凉了。”
“不,不!”妇人把孩子紧紧搂住,用自己的脸贴着他的:“我的孩子没死,没死,热着呢,热着……”孩子小小的脸黄中带着青白,一看便是已经死了,母亲脸上的血污沾了上去,看起来诡异又悲凉。
身边的暮雪已经哭出了声,姜婉的心也像是被狠狠挖了一刀,她偏过头去,泪水也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生命在此刻竟是这样的低贱!
岭南三千里,多少路人骨。直到此刻,这句话才一刀一刀刻在了姜婉心里,疼的她永生难忘。
多少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能记起那幼小的孩子诡异又悲凉的脸,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发誓,她,姜婉,一定要报仇,让仇人的鲜血来祭奠这些无辜的生命!
夜渐渐深了,姜婉却全身冷了起来,整个身子像是被浸在了寒冬腊月里,一阵比一阵寒。
意识开始模糊,姜婉咬住舌尖,逼着自己清醒,不能生病,不能生病,若是病了,恐怕这破庙也是她最后的葬身之所了。
第二日暮雪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了姜婉的异样,她的身子像火一样烫,脸红的诡异,嘴角干裂的厉害,一看就是发了高烧。
“姐姐,姐姐!”暮雪心猛地一沉,昨晚那孩子发烧而死的样子还在眼前,难道今日就要轮到小姐了吗?
暮雪心急如焚,又惊慌又无助,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水,水……”暮雪的泪水落到了姜婉唇边,她下意识的伸舌头舔了舔,竟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暮雪……”
呼唤声是如此微弱,暮雪却如闻仙乐:“姐姐,你怎么样了?”
头像裂开一样疼,四肢百骸都是酸软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姜婉靠着暮雪的搀扶慢慢坐了起来,眼前顿时就是一黑,缓了一会儿,才又看见东西。
“都给我起来了!”耳边又传来官差催命似的爆喝,跟着就是熟悉的鞭子声:“都赶紧起来赶路了!早点到下个县才能有吃的!都利索点!”
昨夜的暴雨,让不少人都病倒了,此刻地上瘫倒了一片,然而听到官差说到下个县就有吃食了,不少人又升起了一丝希望,还没病倒的人掺扶着自己的亲人,纷纷爬了起来。
“暮雪,我们也起来吧……”姜婉努力地想要爬起来,腿却软的厉害。
“姐姐,慢点……”暮雪的泪又落了下来,使劲儿帮助姜婉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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