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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竹影映入纱窗,满屋里阴阴翠润,几簟生凉。
沈远浪坐在椅中,看着蹲在一旁的林不及,默默不语。
半月不见,她好像又单薄了许多。一袭淡黄的千水裙纤腰轻束,显得人比黄花还瘦了。
她手中不停忙碌,两弯新月般的小眉微微蹙着,笼得额间的那抹朱砂红更加明艳。
“这是什么?”他伸手触去,那是一个如小篆写就的林字,却是从前不曾有的。
“嗯?”林不及疑惑得也向额间摸去,方恍然道,“我也不知,洗也不洗掉,就随它了。”
谁知她伸的突然,沈远浪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便蜻蜓点水般碰到了一起。
沈远浪不由自主得去握那手,可刚一用力,将将敷好药的伤口又裂了开来,疼得他哎哟一声。
一早上都在大喜大悲的情绪中,这会子才发觉光光那一爪子着实厉害。
“哎呀,刚弄好的,又裂开了!”林不及忙捧着他的手察看,新月小眉皱得更紧了。
“没事,养两天就好了。”见她紧张,他心里很高兴,嘴里却安慰道。
“挠得这么深,怎么可能两天就好?”
“我说能好就能好。”
林不及听了,仰起脑袋瞅他,道:“少爷,你就是喜欢犟嘴。”
这样的话她从前是断不会说的。
只是经历了那样一番生死后,她方觉得,人还是应该顺从内心而活着。
生命那样脆弱,可能无声无息间就会突然消逝。
所以,能在有生之年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
珍惜时光,珍惜他人,也珍惜自己,才是她现在最大的心愿。
沈远浪圆了圆眼打量她,道:“几天不见,你倒学会顶嘴了?”
说着就欲起身,反被林不及捺下,道:“少爷,我在给你包扎伤口呢,你能不能懂点事?”
咵嚓,沈远浪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他瞠目结舌得瞪着她,哆哆嗦嗦得道:“你你你,你再说一次!”
林不及无奈道:“少爷,你能不能安静点?赶紧包好,该吃饭了。”
从未见过她这等浅嗔薄怨的模样,倒比从前的温润殊丽中别添了一番清艳柔媚。
那副挂在白嫩耳垂上的小银叶坠轻轻一晃,晃得沈远浪立刻偃旗息鼓,意动神摇。
他温顺得像只猫,安静坐好,任由那人儿手中翻飞得包扎绷带。
他觉得,她这样,很好。
忙活了好一会,当绷带服贴得在掌中缠了个结后,林不及终于仰起脸笑道:“好了。”
她抬头抬得太快,沈远浪被那笑脸猝不及防得一烫,顿时面红耳赤,心跳如雷。
他尴尬得别开脸,抓起桌上的信纸看了看,道:“这是什么?”
“嗯?喔!是爹爹给我的回信,我怕他着急昨天让光光跑了一趟。”
“难怪了。”沈远浪点头,又问:“这个好是什么意思?”
林不及接在手中瞧道:“就是一切都好的意思。”
正说着,光光懒洋洋得晃了进来,小雀依然立在它的脑袋上。
跟沈远浪你追我赶了一上午,又与小雀玩闹了这许久,眼下已是前胸贴了后背。
“光光。”它无力得叫了声,示意林不及该给饭了。
“啊,该吃饭了,光光饿了。”林不及忙起身向它走来。
谁知光光冷不丁瞅见她手中的那张信纸,吓得立刻如炸了毛的刺猬,慌不择路的又冲了出去。
伴着一声声惨嚎,一眨眼滚了个无影无踪。
“它怎么了?”沈远浪诧异得问。
林不及也是摸不着头脑,摇摇头道:“算了,我们吃吧,给它留点就行。”
“它吃饭?”
“不吃,只吃肉。”
沈远浪看着光光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喔了一声。
一连数日,沈府上下都感受到了二少爷的好心情。
虽仍是日日的早出晚归,脸上却是神采飞扬的,大不同往日了。
这日清晨,赵老头远远瞧见他脚下生风的朝这边走,忙迎上去道:“给二少爷请安,少爷这是又要出去呀?”
“嗯!”沈远浪唇角含笑,略应了应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了。
赵老头目送他走远,一扭身又瞧见了表小姐,忙又道:”给表小姐请安。”
柳眉朝沈远浪去的方向望了望,问:“二少爷又出去了?”
“回小姐,刚走一小会呢。”
“嗯。”
说话间,一辆青篷马车停在了门前。
双蛾扶着柳眉登了车,又吩咐车夫行走的方向,便随即钻进帘内去了。
赵老头也目送她们走远,方叹道:“孽缘啊。”
离了沈府,沈远浪去市集逛了逛,备了些东西后方才打马往万竹山走。
及至到了山脚也已是日上三竿了,将马仔细得拴在竹上,便三步并作两步得朝上爬去。
好容易赶到竹寮时,光光已站在院门前等得十分不耐烦了。
见他来了,便将屁股朝他晃了晃,堵在门前不肯放行。
沈远浪从鼓鼓囊囊的包袱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它前面,光光哼哼叽叽得表示看不上。
只得又掏出一个,见它还是不甚满意的样子,便陪笑道:“今天只有这些了,还有一只留给不及,明天再多带几只给你?”
听他这样讲,光光才勉强挪了挪身子,放他进来。
林不及听着动静早出来了,立在竹阶笑道:“少爷,别让它吃那么多,会撑着的。”
光光啃得正香,忽听这一嗓子,以为她又要来夺烧鸡。忙嘴里叼上一只,前爪抓住一只,用三条矮蹲蹲的腿一路嘣哒着窜进竹林,不见踪迹了。
沈远浪惊叹道:“这样也能跑?”
“它鬼精着呢。”林不及走过来接过包袱问,“这是什么?”
沈远浪笑道:“是林老爹托我给你带的东西,他叫你安心养伤不着急回去。”
自那日重逢,沈远浪问及情况,林不及便只说是失足滚落了山被楚辞所救。
一则夫诸的事太过玄妙,说出来他也未必信;二则太过凶险,也怕他多添忧虑。
好在他也并不多疑。
只是自那天后他来的异常勤快,每日早晨必到,至晚方回。跟点卯似的,日日不落。
有时被送药来的葡萄君撞见,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得瞅她一眼,又在他二人脸上打了个转,便笑着摇头离开了。
倒是沈远浪对他的出现很是惊讶,又听林不及解释了一番,方才定下心来。
他问:“不及,你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了,这几天连胳膊的那点疼也没有了,想是好了呢。”
“那……随我回家吧。”
沈远浪道,总是把她一个人放在这深山老林里,着实的叫他不放心。
林不及呡呡唇,想起爹爹也很想立刻回去。可再三思忖,还是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行,我想等楚先生回来。”
“他左右也是要回府里的,到时见着再当面谢他也不迟呀。”
“那不一样。我想在这里等他,第一时间谢谢他。”
沈远浪想了想,也点头道:“那也行。”
说着,二人在竹阶上比肩坐下。
沈远浪从包袱里又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快趁热吃。”
林不及苦着脸道:“能不吃吗,少爷?”
“不能!你重伤初愈就应该多补补,光吃菜叶子怎么行?”
“可是……一大清早的吃烧鸡,有点腻啊。”
“那我明天带点清淡的来,今天先将就着吃点。”
说着,他豪迈得扯下一整条鸡腿塞在她手里,拿眼瞪着她吃。
盛情难却,何况还是威逼利诱。
林不及只得抓着鸡腿一口一口的啃起来,又觉得沈远浪那样圆眼很滑稽,便不由得笑了。
见她笑了,沈远浪神色一松跟着笑了起来。
竹院里,晨风中,小小丫头满嘴的油渍眉眼弯弯。锦衣少年托腮瞅她,也是笑如春山。
只是小院外不远处的一片隐蔽的竹影中,却陡然是另外一番景象。
柳眉脸色煞白得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喃喃得道:“原来如此。”
双蛾忙扶住她,小声道:“小姐,当心身子。”
“难怪这几日他喜笑颜开的,原来是因为她。”
“都丢了这么久,谁想到她还能出现?小姐,快别伤心了。”停了停,她又道,“不如,我们现在回去告诉老爷夫人,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爹爹性格莽直,若是知晓必然又要打打杀杀。真要闹出人命,别个不说,二哥哥岂会善罢甘休?”
双蛾想想也觉得有理,便又道:“那不如回去告诉夫人,夫人不是说要送她进宫吗?不如早些送走,就清静了。”
柳眉默了半刻,方幽幽得道:“原本我是不主张送她进宫的。姨父说的对,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不是因为他,我还真的挺喜欢她的。一直以来,我都只想把她从他身边赶走,并不想逼她走上绝路。可现在看来……”
她停了下来,又看了一眼小院中晏晏笑语的二人,忽然觉得那笑,竟比骄阳还要刺目。
她有些承受不住得慌张转身,眼中有泪落下,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她若不走上绝路,就该我永处绝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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