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琳摆开“大”,阻止了方灵巧继续前进的身体。她的眼神很坚毅,像最后一道防线的战士,誓死保卫。方灵巧一手安抚艺琳的头,一面弯腰让四目相视,“乖”方灵巧说得温柔,丝毫没有不悦的神色。“别碰我!”艺琳气愤地喊道。她将这个举动视为方灵巧的挑战。艺琳坚定不屈服。方灵巧又安抚了几次,望能融化冰川。艺琳趁其不备,双手使劲一推,只听方灵巧一声惊慌惨叫,随后一个屁股结实地蹲坐在地上,接着是后背,再是那双在空中一阵狂抓无果的手。艺琳没来得及庆祝,就连张嘴笑都没来得及就被父亲一把狠拽到一旁,她脑袋一阵眩晕,脚步随后站定。周广成一面忙着扶起方灵巧,一面焦急询问她有无大碍。艺琳赢了战斗却输了阵地。她嚎啕大哭地目送着方灵巧被扶进客厅。诗巧心疼姐姐,但又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只能站在她身旁扣着手指与她共振。方灵巧以伤者的悲情和救世主的荣恩在厨房、客厅间来去自如。艺琳凭着超强的忍耐力一整天都拒绝吃方灵巧准备的食物。诗巧并不能理解姐姐的坚持,她劝艺琳多少吃一些,还递上一瓶娃哈哈,试图**。艺琳推开妹妹的好意,伤心地说:“是她把妈妈赶走的。”语毕。她悲怨中带有一丝火光的眼神继续监视着方灵巧的一举一动。发育中的孩子怎能忍受饥饿所带来的巨大引力,于是诗巧偷偷地给自己加餐,吃了方灵巧早有准备的蛋糕。然而当这个引力被更加强烈的意志控制时,将会是一种任由身体慢慢被啃噬的煎熬。两日后,艺琳终于在课间操中晕倒。
不受监视的方灵巧将周家彻底地打扫一遍,她重新摆放了家具,还置办了一台新彩电。至于那台老旧的缝纫机,也被她盖上一块白绿格子桌布推进了厨房,摆放上热水壶和菜篓。与此同时,正在艺琳的卧室里,父女二人已经达成了某项协定:方灵巧不会再在周家出现。作为交换的条件,就是艺琳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方灵巧原谅周广成爱女心切,但她也有条件,她要周广成带着女儿去方家一日三餐。周广成也答应了,同时也多要了一周的宽限日期。
方家二老很用心,他们不但准备了一桌好菜招待周广成父女三人,还单独给两个女孩准备背了礼物。周广成没有告诉女儿实情,他只说要带她们去老领导家吃饭,务必要有礼貌。艺琳因为方灵巧的离开心情已经平复,她爽快答应了。“你们记住,我们是客人,一定要懂礼貌不能放肆。”周广成在方家门口担忧地叮嘱了一句,他还特别多看了艺琳两眼。方家二老很喜欢孩子,一见面就笑得合不拢嘴,纷纷递上好吃的水果和零食。孩子们有些受宠若惊,手里捧着食品不知所措。诗巧正因不好意思吃而环顾四周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耳语告知艺琳。艺琳像被细针扎中脑门般迅速抬头转向身后那面墙壁。一张全家福赫然在目。“我要回家。”艺琳突然起身和身边的父亲说。她不等大家反应,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和方家二老道别。
“怎么了?孩子,”方灵巧的母亲赶紧拦在艺琳身前,“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我不吃”艺琳怎么也绕不开身前的老者。她开始用手推。
周广成担心女儿施力过重,便将她拉回自己跟前。他试图先用眼神控制女儿,但他发现艺琳已湿红了眼眶。“吃完饭就回去,你看阿婆给你们准备了这么多菜。”他说。艺琳摇着头。方灵巧的母亲将艺琳楼在怀里,一边取来纸巾擦去女孩眼角滑落的泪,一边有些梗咽地说:“饭菜都做好了,吃完饭马上就回家。”一旁的方敬生也重复了夫人的话。老夫妇二人脸上满是愧疚,因为没有在一开始就制止灾难的发生。大人们似乎遗忘了厨房里还有一人正苦苦地等待召唤。方灵巧在厨房来回踱步,犹豫着出场的时机并且为之做了最坏的设想。结果,在一个饭碗碎裂后的三秒钟,她着急地冲进饭厅。艺琳推开了阿婆递上的鸡汤。不仅地面的残汁飘着烟,方灵巧母亲的右手背上也是,还瞬间被烫红了皮肤。这一刻,方灵巧和艺琳在女儿的身份上有了共鸣--——谁也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受他人的气。
“你一个小孩怎么这么狠毒,你看看我妈的手。”方灵巧竟然欲哭含泪。
“你快向阿婆道歉。”周广成命令。
艺琳不予回应。周广成又重复一次,艺琳还是沉默。于是,周广成狠下心来将她关在门外,任凭方家二老求情都不行。艺琳面对那扇黑棕色的门,她意识到母亲不会再回来,那个家也将不复存在。她对厄运的敏感也随即彻底消失。她不指望门会开,她也无所谓父亲能再安抚她,她哭着走下楼梯。
周广成只不过是想坚守自己为人父亲的威严,没想到竟丢了女儿。诗巧在得到父亲眼神默许后去开了门。空无一人。周广成一时头皮发麻,他故意合上眼又迅速挣开,还是没看见女儿。他的意识很快成了大家的共识,艺琳不见了。周广成立刻带着诗巧回家,但也不见艺琳。方灵巧及其父母随后赶到。“会不会被人贩子......”方灵巧还没说完自己的担忧就被周广成尖锐的眼神堵住了话语。诗巧猜测姐姐去了杨外婆家,但周广成不太认同。他相信若真是如此,杨教授是会电话通知的。在大家的建议下,他还是去了趟派出所。“怎么又是你,”民警认出了周广成,“怎么妻子没找到,又丢了孩子。你是怎么当丈夫和父亲的。”周广成尴尬地不敢直面民警。民警看了一眼方灵巧,突然哀叹了一声。“你再去亲戚朋友那找找。”民警看了看表又说道:“40小时后真没找到就在来立案。”
“民警同志,你看能不能先帮忙找找,一个小女孩夜里很危险。”方灵巧恳求道。
“这位女同志,你是孩子的什么人?”民警好奇的问。
方灵巧顿时哑口无言。周广成听出那句话背后的嘲笑。他拉着方灵巧出了派出所,决心去杨教授家看看。他们吃了闭门羹,他们被告知艺琳和杨教授已经睡下,保姆并不愿意开门。第二天一早,周广成一人来到杨家。艺琳躲在房间不肯出来,只隔着门表达自己不跟他走的决心。周广成如坐针毡,他羞于面对杨教授。杨教授的丈夫早两年已经去世,她的女儿杨颖也在留学美国后也定居纽约。杨教授没有责备他,只给他一张字条,要他深思熟虑后再作出选择。纸条上是丽桦的联系电话,周广成迟疑地看了一眼后就塞进了口袋。杨教授难掩失望地神情。她替艺琳做了主,不用再回周家。周广成最终答应了,为了成全周家的安宁。因为她选择了方灵巧。方灵巧如愿以偿地和周广成成为合法夫妻,她安心地做他的周太太。周家的新生活在他人的闲言碎语中开始了。
杨教授没能用那联系方式找到丽桦,她在弥留之际把艺琳托付给杨颖,望她们能彼此相互依靠。杨教授病逝的很突然,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女儿和艺琳。两个都是被抛弃的孩子,都没了温暖的胸膛可以依靠。杨颖特地带着艺琳回趟了周家。艺琳站在门外不愿进去,她回避了父亲投来渴望的眼神,她背对着他,一语不发。杨颖就zai道明了来意,她要把艺琳带去美国一起生活。“我不同意”周广成说。“我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只是觉得有必要通知你一声。”她对周广成说,语气十分冷漠。周广成尝试着把背对他的艺琳一把拉近身边不再放开,哪怕女儿怎样哭闹他也要留她在身边,即使往后会家无宁日。方灵巧在一旁手足无措,一边帮忙周广成护住孩子,一边又试图分开他们。艺琳竭尽全力地挣脱,突然她重重地在周广成的手臂上咬了下去。她的坚毅和当初阻止方灵巧进门一样。周广成松开了手,他沮丧至极。杨颖检查了艺琳无恙后准备离开,但却被周广成问住了。
“是丽桦让你这么做的吧。”周广成思量后脱口而出。
杨颖的目光在周广成和方灵巧之间来回游走,“你什么意思?”她反问。
杨颖嗤笑一声说道:“你自己无耻也别把别人看卑鄙了,若丽桦真遥和你争孩子,她绝对比你有资格。”
周广成冷静下来后才意识到,两个女儿的户口是在杨家,当初为了方便孩子上好的学校,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艺琳好像也没有随他姓周,而是作为报答姓了杨。周广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是唉声就是叹气。他感慨丽桦的“阴谋”,却不承认那是他自己的安排。他不反对艺琳待在杨教授身边是因为他至少还能见女儿,相反艺琳随杨颖去了美国怕是见一面都如登天。何况他们的父女情还有同可钻。他一夜不寐,仿佛又引来了失眠症。杨颖很顺利地办下了艺琳赴美的签证,出发的日期也定在两个星期之后。临走前一天,艺琳瞒着杨颖偷偷地回了趟家。诗巧为她开了门。姐妹两没有对话,用一种沉默表达对各自的不舍和无奈,只是诗巧多了一份不满。不满姐姐丢下她。艺琳牵着妹妹回到房间,她翻出了很多她不曾穿过、用过的衣服和文具以及积攒的压岁钱给诗巧。“妈妈回来一定要写信告诉我。”艺琳交代妹妹。这仿佛是她给这个家画上的句号。周广成和方灵巧并没在家,于是她很顺利地拿着饼干盒离开了。
艺琳呆楞的眼神关注着闸口前拥抱道别的人们,她感动地想哭却哭不出来。她并不知道她的胸膛里早有一只眼睛泪流不止。直到后来当她看见沃克父子相拥时,她才意识到那种感动是渴望,是她对父亲的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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