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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君神色怆然,她也不答我,只是走到墙壁的侧里,然后停下来。空气中金属屑的味道。愈来愈浓烈。仿似电焊切割机,切割金属条,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现在就算掩住鼻子,也无法阻止那些细屑进入鼻腔。
“要是有办法,那还不快点用!”我把四眼平放于地,蹲身在一旁等待着祝子君逆转时局。
然而这个时候,老宋却说道不可。
“什么意思,有办法不用,干嘛不可!”我问道。
老秃驴也有所领悟,他理解的宋老头的意思,赶忙朝着祝子君扑去。
祝子君比他还快。迅速的从衣领处,掏出了那条金蚕,一口便将它吞下肚去。
我还以为是什么新鲜的计谋,这金蚕原本就不就是在祝子君的肚子里长大成型的吗?!
“你懂个屁!”老和尚怒目骂道。他一个出家人,出此秽语。我这才感觉似乎情形不对。
“每个练法之人,都有他的绝杀技,然而此招一出,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祝子君是要命换金蚕。”老秃驴一边解释,一边想要去阻止祝子君,可哪里还来的及。
“子君!”老秃驴悲怆的喊道。
而那条金蚕已然被祝子君咽了下去。只见她端坐于地,双目紧闭,身上还亮起了一道光环。一下子便将靠近的老秃驴弹了出去。
老秃驴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哗哗流个不停。
此举一出,我大致能够明白祝子君究竟在做些什么了。
所谓的命换金蚕,便是用祝子君的肉血,为那胖虫子疗伤,耗其精血。得其法力。而所付出的代价,便是祝子君性命不保。
残酷就残酷在这里。
说实话,对付这些漂浮在半空的婴灵,三个祝子君都抵不上那条虫子,为了能够让我们脱离险境。目前能做的也是牺牲她一个,保全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祝子君的肚子一鼓一鼓,周身的光环,是愈发的明亮。这是一道气罡,外人根本靠近不得,只得由着她这样做。
我看见祝子君的脸颊迅速下凹,像是在一分钟内,已经消耗殆尽。
只听“嘶”一声长啸,那条金蚕,再次从她的口中钻出。
此刻金蚕一扫先前的颓废模样,受的伤业已痊愈,而且更加金光四散,威风凛凛。它跃在半空,胖脑袋一探,随即半空便卷起了一道劲风,直接将飘洒的金属粉末,吹的四散。
得了祝子君毕生功力的金蚕,此刻法力已更进了一阶。原先还殊死拼杀,可现在形势完全逆转。那虫子又是用力一吸,所有的金属粉末,竟然都被它吸进了肚子里。
我看得目瞪口呆,整个过程也不过一分多钟,而此时,散的散,灭的灭,已然什么东西都不见了。
只不过得此胜利,我们的代价却是祝子君。
“噗通”一声,祝子君突然摔倒在地,她依旧双目紧闭,而且只剩下皮包骨头,就像一具干尸。
“子君!”老秃驴一刻不停的趴到她的身边,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此战虽胜,但犹如大败。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赶紧回去再议!”宋老头是唯一还保持冷静的人,此时他大手一摆,那条金蚕颇有灵性的攀上老宋的肩膀,顺着他的领口钻了进去。随即老宋又让我退后,蹲身将四眼扛上肩膀,拖着怀抱祝子君的老秃驴,便往外走。
事已如此,我们也只有先回到别墅去了。
出了自行车棚,我们便一路向西。我们尽走小路,可途中还是遇上了几个零星的路人,吃惊切诧异的看着我们。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赶忙一路小跑,回到了别墅。
我们上到二楼,进了一间房,把四眼和祝子君都平放床上。老宋让我在门外守着,亦让老秃驴口念佛颂,他自己则开始为二者疗伤。
我在门外等的心焦,时不时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动静。
老宋似在自言自语,一会儿说,也许还有办法;一会儿又说,估计悬,要不要去把她的女儿叫过来。
老秃驴的佛颂念得颠三倒四,一片混论。原本要靠他安心定神,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到了最后,老秃驴干脆停下,又失声痛哭起来。
这哭声扰得我更是心神不宁,悲愤怒火蹭蹭上头。祝子君快不行了?那边上还有一个四眼呢。他怎么样?
自打鬼以来,我已见过了不少死人,也见过了不少性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瞬间陨灭。但是毕竟那只是陌生人。而现在,这些个与我并肩作战的伙伴,竟然也已死去,怎能叫我不悲恸欲绝。
我原本以为他们即使不是神,也有灵体护身,起码不会死于我之前。可未料也难逃如此噩运?!
我气血攻心,越想就越是觉得愤怒难当,来到隔壁房间,操上一把刀,便朝着老婆的房间走去。
我直接踹门而入,正在酣睡中的老婆顿时被吓得不轻,“谁,谁啊!”
我打开房灯,也不做解释,直奔睡在老婆身边的豆豆。
我不去管“嬅”到底有没有回来,也不管豆豆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了,举起刀,便朝着她的脑袋劈去。
“你干什么!”老婆奋不顾身的挡在我的面前。
“不活了,要死大家一起死!”我感觉自己的双眼都在捧血,怪不得我不冷静,在这种情形下,我如果再心慈手软,就是助纣为虐。
我把老婆一把推开,一刀便劈了上去。估见台亡。
刀落到一半,豆豆便醒了过来。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本能让我的手又停在了半空。
豆豆眯着眼睛,认出了我,对着我咯咯笑,“老方,抱抱!”
我的心此时都在流血。这刀硬生生的就是看不下去。
“唧唧唧--!”此时,豆豆的音调却是一变,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我这才醒悟,咬紧牙关,闭着眼睛,便是一刀下去。
“铛--”。
没有血液四溅,也没有血流成河,我的手却是一麻。感觉那刀劈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刀被活生生的震了出去,“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不仅是我,连老婆也跟着我一块目瞪口呆,动弹不得。
“咯咯咯,老方,抱抱!”豆豆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转瞬间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胡闹!”身后传来的声音,是老宋的,“你以为就凭你一己之力,可以和命抗衡嘛!”他表情肃然。
“怎,怎么样?!”我多希望此时能有奇迹发生,“我是说祝子君和四眼怎么样?”
“四眼还不知道,他受的是外伤,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祝子君呢!”
宋老头顿了顿,然后说道,“死了!”
“死了?”我一屁股坐到了床上,说不出话来。
暗夜无边,秋风萧瑟,我的心情此刻就犹如窗外的凄风苦雨!
死了,真的死了吗!祝子君也会死?
“那,那她的鬼灵呢,会不会以鬼的形式继续和我们在一起?”我颤颤巍巍的问道。
老宋看着我,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我见他的眼窝也微微泛红,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命换金蚕是死阵,坏了阴阳规矩,没得救了!”
我鼻子一酸,心中无尽的苦楚泛了上来。
这一夜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已然没有了印象,只记得一晚上就是在无比伤痛的气场里度过的。
我们谁都没睡,也没有人说话,而是坐在房间里发呆。
我从和祝子君头一次见面开始回忆,一点点细节都被无限放大。虽然和她所处的时间不长。然而人就是这个样子,只要站在同一条战线里并肩作战过,其情份绝不是普通词汇可以言语的。
老宋半夜跑了隔壁房间好几次,为四眼敷药施功,可到天亮也没有好转。
老宋已是累得筋疲力尽,却没有就此放弃的念头冒出。
“就一点办法没有吗?”我问道。
“我已经给他敷上了药膏,逼了阳气入体,最后成不成,就看四眼自己的造化了!”老宋脸色憔悴,轻声的说道。
最可怜的还是老秃驴。一个是旧爱,另一个是自己的亲外甥,就算过往又罅隙,可毕竟断骨连着筋。此时很难想象,他是怎么的一种心情。
“不全是说四眼!”我补充道。
这一切都是拜豆豆所赐,或者拜嬅所赐,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很有默契的是,我和老宋竟然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老婆的肚子。
天已大亮。
事已如此,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在别墅的边上挖了一个坑,就地将祝子君可埋下了。
这等于又撕破了老秃驴的伤口,他原本超度来着。可命换金蚕实在是太绝对,根本不留一丝活路。
人虫连心,金蚕自然是知道祝子君已经不在人世。从昨晚跟着老宋一起回来之后,便趴在祝子君的身边,一动不动,今日埋下,更是在坟头停了很久。
因为祝子君特殊的地位,别墅外还来了一些穿便服的人。他们把老宋拉进房里谈了很长时间。最后是个什么结论,我不知道,也无意知道。反正他们走后,还允许我们住在别墅便是。
我已经不在乎鬼门,再来寻找麻烦了。然而,接下来的若干时间,竟然出奇的太平,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不过四眼的伤势,并无好转的迹象。他依然昏迷不醒,身体冰凉,却因为鼻息尚有一丝游气,仍然每天给着我们希望。
老宋悉心照顾疗伤,时而愁眉略展,时而又忧心忡忡。由此可以判断,四眼的伤势一直都在反复。
豆豆现在被单独搁置在一个房间里。
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里望去,她也是变幻无穷、琢磨不定。有时候,她就是“豆豆”,隔着窗户,可怜兮兮的伸出双手,一脸哭腔,以为我们不要她了,弄得我心如猫挠。
可没隔多久,再去看她,就见她弯着腰,背对着我,瞬间转头,咧出一丝阴险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我的心情便在这一冷一热,又怒又怜中来回不停的切换。
到了最后,我干脆狠狠心也不去管她。
接下来该干什么,在等什么,我似乎有所领悟,但要具体说出口,却又讲不清道不明。
老宋的心思全在四眼身上,而老秃驴时刻端坐在祝子君的坟头一言不发。我也没几乎和他们交流,更不可能去和老婆说。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这日中午,我从走廊回房,远远的便听见,豆豆的房间里有着平日里没有发出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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