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连慕寒轻自己都惊住了。
他竟然告诉他,柳临风死了。他怎会不明白,这个名字,这个人对欧阳醉而言意味着什么,好比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永远存在于最重要的位置,不能失去,亦无法替代。
可此刻他定是气得疯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而他的眼中,却全然看不到他的影子。
他置于他,重如泰山。
他置于他,轻如翎毛。
……
岚岳甚为了解他的性情,他并非轻易动怒之人,然此时他必定心中怒火中烧,以至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挂在脸上的清冷笑容好似一把利刃,却见不到一丝一毫笑的意味。
然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哀怨与悲伤交织的凄然。
“你,说什么……”欧阳醉空洞的目光瞬间炯然成炬,直逼向慕寒轻深如幽潭的眼眸,不留余地的冷酷。
慕寒轻迎上他的视线,蓦然一阵冷笑。
“我说,柳临风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言语间,他分明感觉得到自己的声音在轻微地颤抖着,那笑渐渐结成了冰霜,一直漫延到了心底,将整颗心都覆盖成了苍白的颜色。
欧阳醉瞬间脑中一片天旋地转的恍惚,他猛地上前扯过慕寒轻的衣襟,双手颤抖得厉害,而那双眼,那表情,此刻更是激烈地成了扭曲不堪的模样,何其令人心寒痛楚。
从不曾见过如此这般的欧阳醉,如同发疯了,他混乱地喘着粗气。慕寒轻在他面前仿佛成了一只纸人,任凭他对他有如发泄般地愤力摇晃与嘶吼。
“临风在哪儿……告诉我临风他在哪儿?!”
慕寒轻缓缓敛了笑,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黯然悲伤。他原本磁性的嗓音此时干涩得好像撕裂的锦缎发出的声音,割痛了别人,亦割痛了他自己。
“你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突然又放肆大笑到几近癫狂,声色却何其凄厉,“他是我杀的,我早就想让他死了,我早就想了……”
欧阳醉原本燃着怒意的眼神逐渐黯然下去,他凝视着慕寒轻笑出了眼泪的憔悴容颜,心口如同插上了一柄利刃,将他的血肉划开一道狭长的刀口,正从里面流出涓涓殷红的血水。
“你说谎……临风不会死,你也不会杀了他……”他慢慢放开紧扯着他衣襟的双手,一瞬的虚空失力,让慕寒轻没有了重心的身体崩溃般地坠倒在地。
慕寒轻闭上双眼,只觉得脑中晕眩。他紧捂住胸口,心的那个位置,正歇斯底里地痛着。
“呵……你说的对……但是你可知道,我现在,有多想亲手杀死他吗……”
可是他何尝不清楚,即便他杀得掉站在他面前的柳临风,然而住在欧阳醉心里的那个,他却永远无法触及。
只是,万般不甘……
欧阳醉黯然转身,那挺秀的身影,缓缓走向庭院门口。
“如果你杀了他,我也会同样,杀了你。”他的声音落寞,萧索,又带着说不出的怨恨。
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
话语久久徘徊在他的耳畔,萦绕难绝。慕寒轻终于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泪若连珠。
……
欧阳醉离开了灵鹤山庄,去找柳临风。哪怕像慕寒轻所说的那样,柳临风已经身堕悬崖,生死未卜。然无论如何,哪怕是尸体,他亦要寻到他。
慕寒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怔然得如同灵魂出窍般瘫坐在地上,望着欧阳醉早已消失不见的那个方向,失神落魄。
公孙听雪叹息着,却也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走到慕寒轻面前,蹲下身,拾起他的手腕放在左手掌心,右指轻按在了他的脉搏上。
“你现在气息紊乱无绪,本来身子就弱如今又添气恼,再这么下去我看你就真要熬不住了。”公孙听雪放下他的手,看着那张挂着泪痕的脸,深深叹气,“你说你这又是何苦折磨自己。”
公孙听雪方才知道,原来欧阳醉早已有了深爱的人。他虽无法体会慕寒轻此刻的心情,可是他知道,如何拼命去争夺那份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感情,受伤的,亦只是自己而已。
但这些,深陷其中的慕寒轻现在不会明白。他是高高在上的掌门,武林之中名冠天下的强者,他骨子里的性情是不可一世的高傲,他认定的人,认定的事,只有赴汤蹈火万劫不复,没有退步与怯让。
曾经二十年前对于欧阳鸿,他亦是如此,直至自己,遍体鳞伤,千疮百孔。
岚岳扶慕寒轻起身,触手之处,身体尤为冰凉,没有丝毫体温。
“掌门……您为什么要那么说,您明明不是那么想的……为什么要骗他……”
是啊,为什么要骗他。
或许,他没有。抑或他真的想过杀死柳临风,在心里,杀他一千次一万次。
即便得不到那颗真心,好歹也要让他恨自己一生一世。
“你这样一味付出是不会有结果的。你为他就算粉身碎骨,我看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公孙听雪话语尖刻无情,他若真要有一颗断情药,第一个就要让慕寒轻吃下去。
慕寒轻推开岚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始终埋着脸,青丝掩映的面容下,他的神情不甚清晰。
“回……重蝶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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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醉漫无目的地行走,视线模糊了,又清晰。
灵鹤山庄外的山路崎岖多变,他是如何来到这里,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可他唯一清楚的,便是如果没有慕寒轻,他或许早已死在了半路上。
他怎么就这么值得,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救他,不留余力。
欧阳醉身体里的两股内力还没能完全融合,他的体温一时热一时冷,他浑身的血液都像沸腾了般躁动,根本无法压制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无力地倒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下。
“临风……临风你到底在哪儿……”
他脸颊旁冷汗直流,盘腿运功了好一阵方才感觉舒服了些。
他并不相信,柳临风会像慕寒轻说的那样,死了。他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活要见人,死,亦要见尸。
……
一阵急催迅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欧阳醉却只专心运气,根本没听见那马在自己面前的一声响彻山间的嘶鸣。
“欧阳醉!”
萧尽欢遥遥望着他只觉眼熟得很,没想到真的是他。
他见欧阳醉盘腿而坐根本毫无反应,疑惑着下马走到他身边。却见他周身白气环绕,脸上更是时红时白神情十分痛苦。
“怎么回事……”萧尽欢坐在他背后,掌心内力聚合,出掌帮他调息血气。
过了半响,欧阳醉方吃力地睁眼,体内逆流的气息才渐渐安定下来。
“你小子好些了没有?”萧尽欢扶住他关切问道。
“原来……是你……”欧阳醉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慕掌门呢?”
欧阳醉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帘去。
“他说,临风死了,可是我不信,死,我也总要看见尸体才甘心。”他目光如炬,坚定不移。
“没有,临风没死。”萧尽欢颜露凝重之色,不安道,“三天前,悬情宫的人来找我,他们竟然问我临风在没在我千羽楼,还说他应该还活着。”
欧阳醉一惊,心中寒意顿生,猛地拉住他的手臂急问道:“为什么悬情宫的人会找他?”
“我不知道。”萧尽欢忧心忡忡,“所以我便连夜想赶去灵鹤山庄找你和慕掌门,我心里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欧阳醉陷入沉默与深思,他现在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想找到柳临风。他一刻不在自己身边,他一刻不看见他,便一刻也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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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了那天柳临风出事的地方,那个山崖上。
“当时你突然毒发昏了过去,我身上也中了一招,若不是临风,或许我早就死了。”萧尽欢幽然慨叹,心中隐隐作痛。
欧阳醉俯视下面,一片郁郁青青,山坡陡峭,深得一眼望不到底。
“我们跳下去看看。”
说罢轻功一跃,飞身而下,萧尽欢也一步不离地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两人翩然落地,萧尽欢竟不禁大为惊讶地盯着欧阳醉。他的轻功他不是没见过,而如今却比从前更加的灵活自如身轻如燕,连一向轻功过人的自己都自叹不如。
“欧阳醉,你……轻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萧尽欢大感不解地蹙眉问道。
“我也觉得身体里好像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但是哪儿不一样,又说不出来。”欧阳醉只觉运功之时体内充满了力量,腿脚也比从前轻盈了许多。
不过他无暇顾及其他,只一心一意想着找到柳临风。
在这丛林里兜兜转转了一阵,萧尽欢顿觉此地十分熟悉,似乎从前来过这里。
“我怎么记得我来过这个地方。”
“真的?那这是哪儿?”欧阳醉忙问道。
“我也想知道,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正一筹莫展之时,一个砍柴的农夫从丛林间的山路另一头走了过来。
“哎,这位大伯。”欧阳醉上前询问道,“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儿啊,是西郊猎场。”农夫答道。
“西郊猎场……西郊猎场不是属逐月派管辖之内么?”萧尽欢自言自语地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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