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轻独自倚靠在门后,透过窗纸,缕缕光线从他身后照射进微显昏暗的房间里,仿佛每一束光都穿透了他单薄的身体。
内力虚空,整个人行走起来都像没有躯体的魂魄,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
他苦笑,那双黯然的幽蓝色眼眸看不见一丝神采与光泽。
公孙听雪说的对,他堂堂重蝶派掌门,名震江湖,武功卓绝。而如今却落得如此狼狈憔悴的境地,躲在不见光的角落,连自己的弟子都不敢见。
他知道岚岳就跪在门外,若他不肯见他,他便会长跪不去,他心中怎忍。
可此时此刻,他却不想见他。
慕寒轻坐在床沿,头枕在欧阳醉的胸膛上,倾听那一声声心脏的搏动,眼前一片朦胧。
这个感觉,就像做着一场,醉生梦死的清梦。每天看着他,都仿佛身陷在永远也醒不来的梦魇之中,若有一天再看不到他,该如何是好。
“你,得好好活着……”慕寒轻痴痴笑着,苍白的指尖拂过欧阳醉清俊的脸庞。
十年功力皆化作云烟,却并不后悔。救他,只是自己心甘情愿。
为何,你偏偏是欧阳鸿的儿子。为何你偏偏是逍遥派的人……可是反复质问,到底无用。
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此生千般纠缠,逃,亦逃不掉。
*******
夜,渐深。天凉如水,星光隐没在黑幕之中,连月色亦是依稀。
要下雨了。
慕寒轻缓缓推开门,透过狭长的细缝,只见岚岳依旧跪在门口的台阶之上,已经好几个时辰有余。
他犹豫着,垂眼,开门。
厢房里的光瞬间打在岚岳挂满泪痕的脸庞上,一双灵眸红得有些肿,却依然美得我见犹怜。
他的神情苦涩中露出欣喜:“掌门……”
慕寒轻看着他,喉咙只觉被噎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掌门,公孙庄主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岚岳声线微有颤抖,“您……身子怎么样了……”
“岚儿。”慕寒轻轻声问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让你很失望吧。”
岚岳用力摇头,两行清泪潸然:“怎么会……只要您不后悔自己的选择,那么您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对的……”
后悔。这一生,他似乎一直在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后悔爱上欧阳鸿,后悔成为重蝶派掌门……太多了,多得数不清。
可遇到欧阳醉,他不后悔。
慕寒轻放肆大笑,原本悦耳的声色此刻像撕得破碎的锦缎,响彻天际。却割得岚岳心里眼里,都是痛。
“岚儿,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雷鸣,大雨骤降。
慕寒轻仰望苍天,扎在眼里的雨水分明是冷的,而流出眼眶的,为何如此灼热。
“欧阳鸿!我慕寒轻不欠你的!我不欠你的!!哈哈哈……”
他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那黑色的天空仿佛要向他倾倒而来,他笑得越发戏谑与张狂,任凭巨大的雷声将他的呼喊淹没。
“欧阳鸿!你出来!出来!!”
他疯了一般地怒吼,双眸闪烁着冰冷彻骨的幽蓝光亮。雨滴像刀,击打在他身上,却割在他的心里,伤痕累累。
猛然只觉体内气血逆转,慕寒轻一阵颤栗。岚岳悲伤的面容在眼里渐渐模糊,随即消失。
“掌门!!”
慕寒轻笔直地倒在岚岳身上,身体已经冷得,再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意识消弭之际,他恍惚听见脑海中,欧阳醉在笑着,笑着唤他。
寒轻。寒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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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气异常多变,原本好好的,却又下起雨来。
柳临风睡了一下午的觉,朦胧之中被阵阵雷雨声扰醒。他揉了揉眼,却发现厢房中空无一人。
他记得下午的时候他一直陪着他在房里,两个人也不交谈,他只拿了几本书来看得专注,而柳临风也不敢扰他,迷迷糊糊的,就这么睡了过去都不知道。
听着外面雷雨交加,竟不禁觉得有些胸口憋闷。
外面传来几下敲门声,随即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只见长歌手中提着个食盒,笑吟吟地关切问候道:“柳公子你醒啦,睡得可好?”
柳临风微笑点头:“嗯,睡了一下午了,头都睡大了。”
“呵呵,我来送晚饭来了,快趁热吃了吧。”说着长歌笑着将食盒中的饭菜一样样摆在桌上,又转身来扶柳临风下床。
“真是麻烦你了。”柳临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哪里,不麻烦不麻烦!要是天天都能给柳公子送饭就好了嘿嘿……”说着长歌自顾自傻笑起来。
看着一桌精致的菜肴,柳临风正觉得有些饿了。长歌坐在他对面,手托着腮,始终笑着盯着他看。
“嗯……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吧。”柳临风微笑问道。
“吃了吃了,柳公子你慢用,呵呵呵……”长歌继续满目陶醉地盯着他看个不听。惹得柳临风脸颊一阵发烫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柳公子啊。”长歌突然招呼他了一句,他抬起头看着他的明媚笑颜,恍惚中只觉这抹如春guang乍泄的笑容,是那般熟悉,似曾相识。他定了定神,才猛地缓过劲儿来。
“嗯?”
“柳公子觉得,我们掌门咋样?”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惹得柳临风一阵怔然。
“他……很好的人。”
“这就完了?”长歌面露失望。
“嗯,你还想听什么?”
“具体点儿具体点儿!”长歌急问道。
柳临风停下手中的碗筷,略有所思,又蓦然笑得极是温柔。
“他表面上看着冷冰冰的难以接近,其实心里是暖的,也很细心,很体贴。”
长歌听得眉开眼笑,仿佛是听他夸赞自己一般,饶有兴致地问道:“然后然后?”
“嗯,和他在一起,很安心。”说着说着,柳临风自己都不禁羞涩地红起脸来。
的确,和他在一起,很安心。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也不笑,但只是他在自己身边,就已然觉得十分满足。
长歌欣喜地笑着,一个劲儿地夹菜放进柳临风碗中。又问道:“那柳公子喜不喜欢我们掌门?”
柳临风心跳霎时间空了半拍,他忙偷偷抚向心房的位置,连喘息也变乱了。
他手中的筷子徒然坠地,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的寂静。
长歌见他神色有变,忙上前担心问道:“怎么了柳公子?你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找孟医师来看看?”
柳临风闭上眼睛,沉静片刻。才勉强露出一抹微弱的笑容:“没关系,只是突然心慌意乱的,现在好了。”
喜欢,不喜欢……
为什么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心痛得简直难以呼吸。脑海中有个人影,只是个虚空的轮廓,看不真切,然他可以肯定,这个人,真实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之中。
他,到底是谁……
*******
吃过晚饭,长歌收拾了碗碟准备离开。
“今晚下这么大的雨,不用练功了吧?”柳临风问道。
“是啊,我们是不用练了,不过掌门自己还是照例去竞技场了。”长歌回道。
“这么大的雨还去?”柳临风面露惊讶,不由得担心道,“万一淋病了怎么办?”
“是啊,可是我们想劝也没办法呀,掌门这个人啊说不好听的就是有时候一根筋,固执得很。这练功的事他从来都风雨无阻,就是天上下刀子我看他也非去不可。”
柳临风沉思着垂落眼帘。
“长歌,带我去竞技场看看,行吗?”
……
竞技场上,雨水混合着地上的黄土,已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上去一步,脚步都是滞重的。
上官惊尘已浑身淋透,他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央,紧握着耀炎弓的手在细微地颤抖着。
他抬头望天,月亮弯得,也好似一把弓,银色的弓,只是此刻看着,不免有些黯然与凄凉。
上官惊尘垂下头,抚mo着通体冰凉的耀炎,只觉目光里是一阵刺痛。
九世乾坤诛天命,翻云弄月落惊尘……难道只是上天和他开得一个玩笑么。
《冠月诀》,他注定要穷尽一生去寻得破解的法门,无论多么艰难,他都要做到。
因为他是,上官惊尘。
……
不远处,一盏灯火由远及近。
待逐渐清晰,只见长歌一手撑着伞一手推着轮椅,和柳临风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柳临风手中的红灯笼,映得他的脸,是温暖而细腻的颜色。
“惊尘。”
上官惊尘湿漉漉的发丝粘在脸颊旁,他凝视着他的脸,只是静默。却在眉眼之间,难掩丝丝惆怅。
“谁让你带他来的。”他开口,终只是冷漠问道。
长歌正不知如何是好,柳临风先接过了话来,微笑道:“是我让长歌送我来的,你不要怪他。”
上官惊尘收敛了目光,望着黑暗的天。
“长歌,送他回去。”
柳临风柔笑着歪着头:“惊尘,雨太大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他索性转过身去,并不看他,只是径直向前走去。
“惊尘!”柳临风慌忙起身,却忘了腿上伤还未愈,一不小心摔倒在泥泞之中。
“柳公子!”长歌惊得慌忙扔下伞抚他起来。红色的灯笼落在泥水里,里面的火光亦被雨水浇灭了。
上官惊尘转身,看着狼狈倒在地上的柳临风。手紧紧攥成了拳。
“回去。”他再一次命令道,不容一丝妥协。
柳临风推开长歌的搀扶,拾起地上的伞,拖着受伤的腿一点点移动到上官惊尘身边。
他为他撑着伞,脸上,依然是缭乱人心的温柔微笑。
“以后每天,我都陪你来练箭,好不好?”
上官惊尘深深看着他的眼眸,那抹百转的绵柔,直入心底。
无论怎样,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影子,只有他一个人。想到这里,那颗紧紧密封着的心被轻轻撕开了一个角,它在蓬勃地悸动着,却是无声亦无息。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执着雨伞的手。
“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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