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是戒不掉的瘾。在一段太过冗长的时光里，他是他唯一的知己，不离不弃，任凭周遭变换，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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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风……我冷……”
那年的元宵节，大雪纷飞，寒风刺骨。柳临风在柳府大门口看见欧阳醉的时候，他身体蜷缩成一团嘴唇发紫，已经完全冻僵。
从未有过的狼狈与可怜。
被父亲从门中赶出来，身无分文衣衫单薄，对于当时还只是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到底过于残忍。
练不好剑不许吃饭，不许睡觉，在欧阳醉眼中已是家常便饭。所以当时他比一般的同龄孩子都要消瘦，即使个头高挑，但看着也好像个竹竿似的走路摇摇晃晃并不怎么好看。
他身为逍遥派掌门之子，本应过着锦衣玉食的光鲜生活，然欧阳鸿对他的严厉与苛刻，竟已到了这般扭曲无情的地步。他施加给他的，怎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该承受的。
哪怕他身体里留着的，是欧阳家的血。
……
“我本不想来找你，可是我无处可去，走着走着，还是到了这儿。”
欧阳醉坐在柳临风厢房的暖炉旁，唇齿依然细细地打着颤，说出的话都抖成了一条浪线。他换了干净的衣服，裹着被子，整个人缩成了个圆球般地蹲坐在椅子上。
柳家的下人端了热汤和元宵，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在欧阳醉眼里，那简直是平日求而不得的美味。
“父亲不在府里，进京去了，只我一个人过节。反正也是无趣，你陪我吃吧。”他目光轻扫了一眼欧阳醉，只是淡漠。
可心里，却不自禁地疼。
“那，我能不能多吃些，我都两天没吃饭了。因为有套剑法没练好，爹罚我在厢房院子里跪了整两天！你瞧，现在腿还肿着呢……”欧阳醉身上的寒意渐退，虽然又累又饿浑身又痛，然还是难改平日的活泼本色，揉着膝盖满脸委屈的模样十分好笑。
柳临风抬起眼来静静凝视着他，沉默了半响。
“临风，你不会嫌我烦吧？”欧阳醉见他神色有异，竟心中有些惊惶无措。素日深知他的脾气秉性，一句话说不好或做了他看不顺眼的事，总要生气的。
“为什么呢？”柳临风收回了目光，自行舀了一勺热汤。欧阳醉一时糊里糊涂问道，“什么？”
“我为什么要烦你。”他将汤碗端于他，烛光照耀下，那双纤眸，不再冷若冰霜，而是荡漾着极细腻的温柔“喝吧。”
只是那时的欧阳醉年少懵懂，未能品味出这男孩眼角眉梢中，那一点微薄的，似水柔情。
……
“我跟管家说，给你安排一处厢房住下。”
可欧阳醉却一翻身躺在了柳临风的床上，打滚道：“临风的房间这么暖和这么舒服，还香香的，我还是睡这儿吧。”
柳临风一惊，嗔怒道：“不行，你给我下来。”
“不，我就是要睡这儿。”说罢干脆整个人缩紧被子里。
“不行。”柳临风板起的脸冷得像块冰，上前去扯，但他哪儿敌得过欧阳醉的力气，自然是扭他不过。
柳临风累了，也懒得同他生气，只道：“那我去别的房间……”话音未落，只觉手臂被人一拉，跌在床中。
“一起睡吧。”欧阳醉调皮地胳膊腿一搭，缠在了他身上。柳临风想挣脱却动弹不了，涨红了脸，越是用力，他便越是将他拥得更紧。
“你放开！放开！”柳临风羞恼地喊道。
“呵呵，不放，就不放。”年少的欧阳醉笑起来执拗又孩子气，梨涡百转，稚嫩未脱的脸庞上已隐约可见英俊潇洒的冠玉容颜。
欧阳醉的怀抱并不太舒服，因为都是骨头，硌得他浑身难受。欧阳醉却不管，只是紧紧抱他在怀里，脸埋在他耳畔。
“临风……你身上好香……好暖……”
少年低沉温热的喘息飘荡耳边，柳临风根本无法把持自己渐渐酥软的身体。这种感觉，并不让他讨厌，反倒异常舒服与安逸。
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是躁动的，柳临风心跳愈发急促，几乎要从胸口迸发而出。
穿着单薄衣衫的彼此的肌肤相互摩擦，是种比直接的抚mo，更欲罢不能的挑逗。而年少的他们怎懂这些情欲之事，只觉这样依偎着睡在一起，是何等的安心，又满足。
童年时的记忆，何其单纯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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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临风不知不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因为真的太累，赶来天涯山的这三日，除了在船上的时休息一阵，其他时候，都未曾合眼。
他趴在池边的石桌上，睡得酣然。
萧尽欢坐在他对面，满目柔情地注释着那沉静美好的容颜，微微颦蹙的眉间，带着丝丝黯然的愁绪，剪不断，理还乱。
若是可以这样一直看着你睡着，就好了，只这痒静静看着，就好了……
慕寒轻穿上衣裳，整理着如烟如云的长发。九姑姑正巧推门而入。
“我掐算的时辰还算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气色已大有好转的欧阳醉，点了点头，“看来你对他，还是挺上心的。”
慕寒轻淡然一笑不以为然：“你说了，他是欧阳鸿的儿子。”
“是啊是啊，哼，我就知道你对你那旧情人是念念不忘。如今好不容易撇清了关系，又杀出了个他的儿子，你呀，这辈子和欧阳家是难有个了断了。”
慕寒轻没有说话，只转头，望着欧阳醉，眼神里是脉脉情愫，却被那犹如深海的幽蓝隐藏得难寻痕迹。
九姑姑为欧阳醉又切了一次脉，正色对慕寒轻道：“嗯，平稳多了，看来很快就能醒了。你这些日子凤翎珏随身佩戴，每晚运气调息切莫掉以轻心，即便你内功如何深厚，这炎毒毒性极强，对你还是多少会有影响的。”
慕寒轻似并不在意自己，只问道：“他呢？可痊愈没有？”
九姑姑轻摇头：“你的力量加之凤翎珏的灵气，虽然毒已基本逼出，可是……”
“可是什么？”他见她话语犹豫，蹙眉问道。
“可是他伤的地方靠近心脏，路上又耽搁了时日毒素逐渐扩散，保不齐有毒仍残留在体内，未能清除干净。”
慕寒轻沉思片刻，表情凝重。他自然知道炎毒最是难解，稍微处理不当都有可能危及性命。残留在身体里的毒，会根据不同的部位与穴道，导致各种迥异的古怪症状，痴傻疯癫，心智迷乱，甚至喋血发狂……都有可能。
九姑姑叹了口气道：“只能看这小子的造化了，你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慕寒轻沉默不语，眼眸里的深蓝，更显忧郁。
……
一整夜，柳临风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欧阳醉身边。他偶尔会像做了噩梦般地，扭头，蹙眉，额上冒出冷汗，时而又仿佛深陷一场风花雪月的美梦，唇角会流露出浅淡的笑意。
可是却一直没有清醒。
“欧阳，你什么时候才肯醒过来……”柳临风拭干他额上的汗珠，柔声询问他，更像是自言自语。
他要他醒过来，然后第一个看见的，是他的脸。
门被轻推开，慕寒轻缓步踱入房中。
柳临风忙转身，见是他，神色中是说不清的复杂。
“慕掌门。”
慕寒轻站在离他五米的地方望着他，望着欧阳醉，并不过去，只那么远远伫立着。他似是怕吵醒床上依旧昏迷的人，声音放得很轻，很柔。
“他还没醒么。”
“嗯，一直没有……”
“放心，会好的。”慕寒轻突然发现，他与他，亦无话可说，莫名地尴尬不已。他是知道柳临风一定会在这儿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来看他，那种迫切与渴望的心情，连自己都解释不明白。
柳临风明眸含珠，随着并不明亮的灯光，闪烁而摇曳。
“多谢慕掌门救命之恩，临风此生铭记在心。”
慕寒轻一怔，转而微笑着道，似是故意：“柳公子不必谢我，救他是我心甘情愿的，即使没有你的恳求，我亦会救他。”
柳临风心里一疼，如同针尖不经意地戳了一下，无伤大雅，却恰巧碰触的是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当着慕寒轻的面问个明白，然他毕竟是内敛之人，又不善与这种人打交道，那些话，他问不出口。可是憋在心里，何其难受。
慕寒轻是细腻入微之人，他一个眼神的变化，他都一一看在眼里。他知道他是敏感又多虑的男子，他方才一句话，自然让他有所顾忌。
他依然笑着，美丽的容颜在柳临风眼中虚实难分。
“慕掌门对他的，真是情深意重。”柳临风幽幽说道，眼睛却并不看着他。
“或许因为他是欧阳掌门唯一的儿子吧，”慕寒轻回答的模糊，“也或许，跟那些并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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