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清风微凉。
月明星稀，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和山顶上特有的稀薄透明的气息。沁人心脾。
晚上的时候，尚云亭的人送了药来，只是柳临风依然不肯开门。
一整天，他的屋子里都是安安静静的，悄无声息。晚饭也不吃，人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而欧阳醉，只能等在庭院里，一面喝酒，一面等他开门。
等他开门，一定要第一个冲进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酒壶里的酒喝尽，仰望苍穹。那一轮冷月如弓，银白尖锐犹如一件上等工艺的兵器。
兵器……
他想到这儿，拿出怀中用粗布裹着的那把月形连环刀，模样，同天上的明月甚是相像。刀背上还雕刻着十分精美的花纹。
仔细端详来，上面刻着的，是一只诡艳华丽的植物。
彼岸花。
用这兵器的江湖上确实不少，然用这么做工精湛的，雕刻如此奇异图案的人，却似乎没有几个。
是女人，还是男人。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尚云亭……
一头雾水。欧阳醉使劲儿摇了摇头。
管他的，要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下次就让这厮露脸单过几招。不过他还没等在江湖上混就结下了仇家，这个毕竟不太让他痛快。
还搞背后偷袭，好不君子。
……
不知何时，岚岳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欧阳少主好雅致，在这里赏月喝酒啊。”
听见那甜腻的声音，就知道是他。
“你是你们掌门派来取东西的吧。”欧阳醉心想爹的委托一天不办一天不舒坦，还是赶紧把信什么的给慕寒轻拿去吧。
岚岳道：“少主不必给我了，亲手交给掌门便是。掌门有请少主前去赏月饮酒。说是想跟您聊聊。”
这一个个都怎么了，谁都想找他聊。他哪儿这么有空。
“还是算了，我友人生病，我要在这儿照顾他，就不奉陪了。”欧阳醉着实是没有赏月的兴致，推脱道。
“少主还是去吧，不要让岚岳为难……我会派人照看你的朋友，少主只管放心。”
……
到底还是被架去了。不过，他也正想问问慕寒轻。毕竟他身为掌门有阅历丰富，一定懂得不少武林中形形色色的事。
比如这把月形刀，这刀上所刻的图案到底出自哪个门派。估计或许可查出那偷袭之人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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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前月下，良辰美景。
寝宫的后花园景致美不胜收，被月色笼罩的琼楼玉宇更显静谧与幽清。
只是那桥上兰亭，灯火绰约，轻纱曼妙，一派醉人的奢靡。
遥遥望去，美人已月下独坐，一身雪青优雅，只是依稀背影，便胜过满池秀荷亭亭玉立之色。
慕寒轻早已等在那里了。
“掌门，欧阳少主来了。”
听见传报，慕寒轻徐徐转身，望向欧阳醉。
一笑轻柔。
他吩咐侍从们皆退下，只留得他们两个人。
“欧阳少主，请坐，不必拘礼。”
他依然言语亲和，毫无高高在上的长者架子。但即使这样，那一身高贵，仍是在举止投足间不经意地显露无遗。
欧阳醉坐在他对面，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心态平和了不少。
他为他斟酒，琼浆似瀑。
“无故请欧阳少主来，是我的唐突。”慕寒轻浅笑道，“从前，你父亲时常找我喝酒，他酒量好得很，可以说是千杯不醉。”
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喝，果然遗传了我爹。欧阳醉恍然，毕竟接触欧阳鸿的机会，也没有多少。
他不知该怎样看待慕寒轻。他虽然是自己父亲的同辈，然，论容貌，论心智，感觉都并属于一个驰骋江湖多年，年长自己两轮有余的长者。
似乎，他身上随着岁月改变的，只是时间。
他依然年轻，貌美，无限风华……
欧阳醉将那只锦盒与书信放于慕寒轻面前。
“这是父亲让我亲手交给掌门的信和贺礼。”
慕寒轻静静看着桌上的两样东西，那眼神，飘忽而意味深长。
他先拿起的，是那只精美的锦盒。
欧阳醉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打开，因为他也好奇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何稀罕宝贝。
东西用红绸包着，郑重其事。慕寒轻举止轻缓小心翼翼地将那绸缎掀开。
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碧玉发簪。
通体翡翠，是给男子用的朴素款式，不似女子的繁图复杂。
欧阳醉顿时有些失望，不过慕寒轻却先是惊讶地怔然，随即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凄凉。
他蓦然失声干笑。
“二十年了，他竟还记得还我这个……还是……一模一样的。”
欧阳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不敢多问。
男子，送另外一个男子，一只玉簪。
这寓意，不可言喻。
……
那信，慕寒轻没有当他面打开。只是收起所以的情绪，换上那一抹百转千柔的笑意。
“不提那些，咱们，且喝酒。”他端起酒盅，笑注视着他的眼。
欧阳醉亦执起，微微歪头，笑容爽然。
“那么这第一杯酒，就代我父亲敬慕掌门。”说罢，潇洒地扬首，一饮而尽。
慕寒轻视线停留在灯光下他俊美如冠玉的面容上，眼神渐渐变得盈柔绵软。
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那举杯与他一笑解千愁的年轻剑客，如出一辙的翩翩风雅，器宇轩昂。
只是，此人，已死在了冗长的回忆里。不复存在。
心中顿觉怃然惆怅。
欧阳醉被他时而忧郁时而温柔含笑的目光看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个拘束的人，但却必须承认，慕寒轻总让他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毫无来由的紧张。
慕寒轻喝着杯中酒，不再言语。
气氛尤其寂静。
“我和他曾约定，二十年后还要坐在一起赏月饮酒。只可惜，等来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儿子，呵……”
他似是在自言自语，一杯接着一杯，那酒变成了淡而无味的清水，凛冽入喉，却烫在心底。
欧阳醉就这样看着他，喝了不知多少杯。
他也不晓得该对他说些什么。似乎，他和他父亲之间，从前，有过一段不愿再去提及的过往。
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之内。
……
整整一壶酒，欧阳醉只喝了一杯，其他的，全让慕寒轻喝得干干净净。
“呵……呵呵呵……”
杯中清酒摇曳淋漓，欧阳醉这才发现。
他醉了，完完全全。
只是，连醉的样子，都是这般惊艳而不失优雅。
原来他根本不胜酒力，但却并不在意这些，只想喝得忘情，醉得彻底。
欧阳醉见他浑身瘫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便忙上前扶他。
混乱之间，触碰到他细润的手背，滑如绸缎。欧阳醉不禁心跳砰然。
“慕掌门，你醉了，我这就叫岚岳扶你回去……”
“什么岚岳……叫他为何……”慕寒轻微醺的眼神，缭乱人心。他绯红的面庞伏在欧阳醉宽阔的胸膛，柔若无骨几乎完全靠在了他怀中。
酒味虽重，却隐约透出丝丝甘甜的气息。
“你……怎么不喝……却是诚心看我一人独醉么……”
欧阳醉心里暗自窘迫，即便怀中人美若天仙，然却丝毫没有心情跟他这样纠缠下去。
他嘻笑着在他耳畔低语，香滑的舌尖舔舐他的耳蜗，肆无忌惮地挑逗让欧阳醉浑身的神经都瞬间紧绷了起来。
“我若让你今晚陪我，你可乐意……”
欧阳醉心底一惊颤，还未等回绝，便被他扑坐在了地上。
那一双不点而红的唇瓣吻在他的唇角，慕寒轻眼眸湿润，盈盈动人。欧阳醉脑海中空忙一片，根本容不得他思考。
他真的太美了，任何人拒绝他这样的邀请，恨的，只会是自己。
可欧阳醉即便恨死自己，此刻，也不能就这么和他……
他猛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慕寒轻，慌忙向后退。
慕寒轻一时没了支撑，身体躺在了地上，头上紫金钗束着的黑发洒落，犹如屏开。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仿佛熟睡过去般，胸膛徐缓地起伏不定。
“慕掌门……？”
欧阳醉见他毫无反应，心里不禁紧张。
总不能让他就这么睡在这儿吧。
悄悄爬到他身边，犹豫着，那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便轻推了他几下：“慕掌门，慕掌门？慕……”
美人原本紧闭的双眸蓦然睁开，是秋水般脉脉情柔的青蓝。
一个灵巧的勾手，揽过欧阳醉的脖颈，侵上了他的唇。
那神色，微有顽劣的狡黠，如同一个调皮的顽童偷吃了蜜糖似的得意笑容。
却吻得，何其温柔缠mian。
欧阳醉身体顿觉酥软，想拒绝他，而行动，却根本由不得自己控制。
他所有的意识都被慕寒轻牵引着，那荡漾着情愫温存的青蓝美眸，欲求不满地轻佻笑意，灵动而滑腻的舌尖，唇齿相依……一切的一切，几乎都可以轻而易举击碎欧阳醉残存的理智。
他是醉，还是没醉。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
他指间在他胸膛前肆意游走，随即极是轻柔地，游离进了他的衣襟……
纠缠之际，慕寒轻原本系得微松的衣带已宽解开来，微微扭动身体，纱衣顺着玉白的肩膀滑落至腰际。
他笑得，越发妩媚动人。
……
“欧阳……”
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张熟悉的容颜，眉眼好似清风明月入云烟，双靥若三月春花醉倾城。
他轻摇手中折扇，锦衣华衫，临风而立。
幽然绝尘，万千美景，却敌不过他眼角眉梢一点疏离笑。
“欧阳，你这家伙，再惹我生气小心本少爷这辈子都不理你！”
……
如梦初醒。
欧阳醉猛然睁眼，用力挣脱几乎是缠在自己身上的慕寒轻。
临风……
纷飞缭乱的思绪全然冷静了下来。欧阳醉狠狠敲了自己额头两下，痛，却异常清醒。
慕寒轻怔怔凝视着那张窘然的面容，笑意渐渐收敛。
醉意，也散了。
“抱歉慕掌门……我该回去了，失陪。”欧阳匆忙起身，看都不敢再看慕寒轻一眼，只想快步离开这里。
方才，好像中了什么邪，才会堕进他温柔的深渊。
欧阳醉心里仍是难以平复，唇角，还残留那丝丝吻痕与温存。
到底在干什么，他可是慕寒轻，可是慕寒轻啊。
然正因为他是慕寒轻，他，才无法抗拒他。
身后，似乎隐约有一双黯然的眸子，正远远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而那原本凝滞了的嘴角，轻扬，露出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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