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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报飞快入京,黄昏时分,递到兵部尚书杨嗣昌手里。
读完捷报,杨嗣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逐字逐句反复阅读几次,心里才踏实。
杨嗣昌在书房里踱步,自言自语,大败张献忠的,不是左良玉率领的朝廷的正规军,而是东双河镇一位刚刚挂名擢升为千总的余翔。不单如此,还受降刘国能,朝廷这些年,不知派出多少精兵良将,花费多少银钱都没有搞定的事情,居然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轻松搞定,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虽然陈知府在捷报中反复强调是用“四正六隅”、“十面之网”之策才取得胜利,但杨嗣昌可不是轻易好糊弄之人,千余人激战黄土岗与所谓的“四正六隅”、“十面之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过既然陈知府把功劳分一杯给自己,他也不推辞,只得笑纳。
他再细看捷报,眼光落在剿匪千总余翔名字上面,前些日子,他就听说这个余翔被莫名其妙地委任为挂名千总,不给钱,只给名分,他认为这是朝廷为了鼓励地方私人武装镇压流匪而采用的一种手段而已,因此,没有引起他的重视,现今看来,他疏忽了,联想到京城一茶难求,听说就是出自于这个余翔之手,并且从宫中打探到消息,崇祯皇帝对余翔其人甚为倚重,杨嗣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只叹息怪自己没有对此事引起足够重视,如今,居然让陈振豪捡了个便宜,这么大的功劳居然让他白白得去,弄不好,他这个兵部尚书之位还得让贤给陈振豪。
再联想起近日崇祯皇帝每日下朝前都问前线战况,杨嗣昌心中一惊,感觉崇祯帝似乎已经得到前线大捷的消息。
左良玉让他很苦恼,他曾在崇祯帝面前力荐猛将左良玉任河南援剿总兵官。可最近河南监军太监卢九德弹劾左良玉狂傲不逊,不听调遣,不顾大局,按兵不动,致使刘国能漏逃,崇祯大怒,下令彻查,如果不是因为战事吃紧,怕引起军队哗变,皇上只怕早就要查办左良玉。左良玉让他很被动,令他在皇帝心中位置有所动摇,左良玉虽有将才,但其桀骜不逊,骄狂自大,得罪了甚多官场人士,如果能把余翔这位猛将收在自己帐下,为自己所用,就不怕官场上竞争对手的倾轧了。
杨嗣昌注意已定,提起笔,连夜拟出一道奏折,他要赶在所有人前面,将这位剿匪总兵归拢至自己阵营中来。
并且,当夜,他派出心腹朱人杰前往东双河镇,拉拢余翔。
崇祯急切想知道黄土岗战斗详情,每天都在盼望从河南方向的官方捷报,每天下朝前,他总是不忘问一句:“各位爱卿,剿匪前线可有捷报入京。”得到众臣否定的答复后,才散朝。他可不愿意直接挑明对余翔的关注,弄不好会惹得一帮迂腐大臣说他不务正业,关注一名无名小卒,更有甚者,还会给余翔带来灭顶之灾。
原来,两天前,一向沉稳的王承恩兴冲冲地跑来御书房,当他迈进御书房时,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崇祯非常奇怪。
王承恩站脚未稳,嘴里便大呼:“万岁,大喜,大喜啊,余千总大败张献忠,受降刘国能,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崇祯半信半疑,封余翔为千总才不过两个月,且没给钱,给粮,给兵,只给挂了个名,就能有如此丰功伟绩,难道是误报?只是这王承恩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欺君。
看着崇祯狐疑的神情,王承恩拿出一片小丝绸,这是从飞鸽传书,上面写着“余翔大败张献忠,受降刘国能!”几个字,简单明了,是派往新村卧底的刘向忠传回的消息。
这信中没有详细说明余翔是如何战胜张献忠的,战果如何,从字面上的意思战果辉煌。这些都吊足了崇祯皇帝胃口,甚至令他到了饭食不香,睡觉难寝的地步。
这天,崇祯早早上朝,端坐龙椅,他有强烈地预感,捷报已经到了京城,满怀期待地看向杨嗣昌,捷报一般由他这个兵部尚书禀呈。
太监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杨嗣昌从武班出列,高呼:“臣,有事启奏!”
崇祯喜道:“杨爱卿,准奏!”
杨嗣昌从宽大的袖口里取出一封捷报,双手举过头顶道:“河南信阳府知府陈振豪指挥千总余翔,大败张献忠,受降刘国能,这是捷报文书。”
一听此言,整个朝堂,一片哗然,都觉不可思议。
崇祯皇帝大喜过望,可等到这份捷报,他强压住心中激动的心情,命太监呈上捷报。
崇祯看完捷报,大喜过望,他把捷报递给当值太监道:“大声念给众爱卿听听!”
太监接过捷报,抑扬顿挫地念起来。群臣雅雀无声,静听捷报,都生怕漏听一字。陈知府所写捷报辞藻华丽,极富文采,但对于这班舞文弄墨的高手而言,大家更关心其内容,捷报大意如下:
陈振豪遵照朝廷既定“四正六隅”、“十面之网”之策,指挥千总余翔抵御来犯之敌于黄土岗,率领新村一千五百军民,抵御十倍于己的张献忠万五大军,最终取得战斗胜利,消灭张献忠主力,歼敌一万三千七百八十三人,俘获流匪三百二十人,击毙匪首孙可望和艾能奇。张献忠带领少数残敌逃亡。同日,刘国能摄于朝廷的雷霆之威,率八千人归降千总余翔,愿听随其调遣。至此,张献忠主力尽灭,刘国能归降,河南匪患有望尽快平息。余翔所率之军民,一千二百一十七人战死,伤一百六十三人,几乎全军覆没。
此捷报一经念出,朝堂哗然,千五之乌合之众居然能大败惯战悍匪万五大军,不单如此,还收服闯塌天,一天之内,瓦解农民三只起义军中的两只主力,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挂名千总,如此能力,怎能不令人骇然?且整支部队几乎被打光,这是一只什么样的铁血队伍,朝堂之上,谁又能带出如此骁勇之军,朝堂所有人对这个神秘的余翔产生无限好奇之心。
虽然崇祯皇帝对余翔已经相当了解,可读完这份捷报,他都怀疑这余翔是神而不是人。大明有如此能人,还愁内乱不平,外患不息?崇祯已经暗下决心,要重用余翔,让他成为他的肱骨之臣。
崇祯清了清嗓子,朝堂立刻安静下来。
“我说众位爱卿,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崇祯话音刚落,杨嗣昌又出班,从袖口中拿出一份奏章,大声道:“臣有本上奏!”
“准奏!”崇祯心里高兴,如果经杨嗣昌之口说出破格重用余翔之类的话来,他就可免得一个破坏规制任人唯亲的恶名,他一心要成为尧舜之帝,不想留给别人任何口实。
杨嗣昌道:“陈振豪慧眼识才,千总余翔勇冠三军,臣以为,应犒劳将士,对征战有功之臣加官进爵,以示天恩浩荡,鼓舞我前方将士以余翔为楷模,英勇杀敌。”
杨嗣昌此言,正合崇祯之意问道:“依爱卿所言,朕当如何奖赏征战功臣?”
杨嗣昌道:“陈振豪用人有方,立下大功,任兵部侍郎,授正三品官衔;余翔带兵有方,可任河南卫指挥司指挥佥事,授正四品官衔。”
杨嗣昌话音刚落,从文班中走出一人,他是礼部尚书兼内阁首辅大学士温体仁,温体仁奏道:“启禀万岁,余翔立下奇功理当嘉奖,只是此人从一草民,破格擢升为千总,不足两月,如再实授正四品官衔,如此升迁之速,恐会助长其骄横习气。”
他从拿出一封信,继续说道:“这是从河南信阳府十三里桥镇寄过来的书信,信中说此人破坏祖制,收纳流民,强征强收,纵容手下枪杀张员外一家六口,手段极其残忍,至于余翔此人,是罚是赏,请陛下三思。”
崇祯一听温体此言,眉头一皱,心里极为不悦。但温体仁是内阁首辅,朝堂之上有一小半他的追随者,此人位高权重,所出之言,不能置之不理。
本来满心喜悦的崇祯,被温体仁这么一搅合,心里有些乱,对温体仁顿生厌恶之情,崇祯对于文官,素来不甚倚重,杀之如杀鸡。可他一心要做圣君,不愿在史上留下任性胡来的暴君之名,虽心里千般不愿,可嘴上却说:“首辅所言极是,朕决定派司礼监王承恩作为特使,前往信阳府,查明实情,验看军功!各位爱卿,认为如何?”
殿下朝臣山呼万岁圣明。各怀心思地退出朝堂。
散朝后,崇祯迅速叫来王承恩,把自己任命他前往新村的原由合盘说出。
原由之一:他不想让两班大臣介入新村之事,这帮人他压根不信任,大多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由之二:他让王承恩巡视东双河镇、新村建设情况,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好,确认余翔是否真有治民之才,以便为他下步任书提供依据。
原由之三:让他详查首辅温体仁所言之事。
王承恩领命,做好准备后,带着心腹太监和锦衣卫,由赵嘉诚领队,一行人马急匆匆地赶往河南。
大败张献忠之事,很快在京城衙内圈引起反响,前些日子他们派往东双河镇的购茶的那些人,还没有来得及买茶,新村就发生战事,他们胆战心惊地躲在府城内,直到战事结束,他们才敢前往东双河镇打探买茶之事,东双河镇所见所闻,对他们极为震撼,一些人已经通过飞鸽传书,将动双河镇所见,传回京城,让这些衙内们甚为惊奇。
这帮衙内们又聚在满春阁饮酒,杨少很吊的品了一口酒道:“这个余千总还算可造之才,我家老爷子战略思想发挥神威,助其击破流匪,逼降刘国能,我家老爷子对他很满意。”
薛少嘴一瘪,可又不敢顶着杨少,只是装作没有听见,同怀里的歌姬饮酒作乐。
杨少撇了他一眼道:“我说薛少,你丫的有点追求好不好,就知道做些下作的事,能不能高雅点,谈谈国事。”
薛少被杨少这么一激,他早看不惯其颐指气使,骄横气势,可又不敢当面顶撞,只得把顶出喉咙的一口恶气又咽回肚子,忙连连称是,装作很谦虚地听杨少训话。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回到家里,薛少大发脾气,对着跪在地上的下人一阵拳打脚踢,直到踢得脚疼了,才收住了脚。
薛少咽不下这口气,做出一个重要决定,为了置一口气,不顾身子骨单薄,不顾炎炎烈日,要亲自前往东双河镇一探虚实,他可真下得了血本,惹得他的一群妻妾,悲悲切切,永别式地为他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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