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已经成了个局外人。
从那天后,我就开始在长夜城里游荡,漫无目的的,虽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再没见过菲利克斯,更没见过格林,也许他们早已因为这场战争而忙得不可开交,而讽刺是,我现在连战局进行到什么程度不知道。没人告诉我这些,事实上…根本没有人理会我,他们每个人都一言不发,行色匆匆,就好像我只是个从人群中间穿过的幽灵。
不得不承认,转得越多我就越惊叹于长夜城的奇伟,同时也就越绝望于菲利克斯的强大,是他一手筹建了这座城市,而我连晨光镇这种小破地方都造不出来。
晨光镇,哈,晨光镇…
最近我总会不着边际的想起它,还有跟它有关的那些人,却悲伤的发现我早已记不清他们的样子和名字,只剩下一张张模糊而混沌的脸庞,就好像那些日子不过是场春秋大梦。
好吧,终于又说到了梦境,似乎我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这个话题。我还是会梦见她,确切的说我总是会梦见她,相同的场景,相同的过程,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只是她的身体一次比一次更冰冷。
只是她的表情一次比一次更冷漠。
有时候我觉得我会在突然间醒来,发觉自己站在一片雪地中,烈烈寒风折断了松枝,让它们划伤了我的脸。
我看到身边的怀特,朱丽奥斯,还有格林。
我看到四面八方的异教徒,他们的包围圈正在收紧,而我们已被逼至山顶,无路可退。
“为了光明!!”怀特的怒吼震疼了我的耳膜。
接下来便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直到援军把敌人杀退。
那时怀特还活着,格林还活着,朱丽奥斯也活着,我特意看了看她的脸,没受伤,只是沾了点儿血。
而我,重伤身死。
同铸会在荣耀城为我举行了盛大的葬礼,那天,数十万人参加了我的追悼会,数万人为我哭泣,包括盛装出席的怀特,朱丽奥斯,还有格林。但是他们加在一起都没有娜塔莉哭的伤心,在那个下午,她把略显凌乱棕色的长发挽在脑后,穿一身灰色的粗布长裙,陈旧却洗的很干净,素颜,五官精致。
最后,我的肖像也终于被雕刻进了真理大教堂的光耀墙上,星辰前来看我,她留着冰蓝色的长发,穿着海蓝色的长裙,她赞许的向我点了点头,为我留下了一朵雪莲花。
这结局,会不会有点儿圆满?
我推开门,发现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房间,虽然我总觉得自己早已在这个被黑夜所统治的城市里迷失了。这让我想起了我的这些年,不管经历了多少,得到了多少,失去了多少,最终也不过是走出了一个圆,就像我离开晨光镇时的一无所有和到长夜城的了然一身,当然,除了娜塔莉。
只是…除了娜塔莉。
“少爷,我要跟你一起走!”
这句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让我的心如刀割般疼痛。
那柔弱而倔强的声音,我竟再也没能从别人嘴里听到过!
于是我掀开了落满尘埃的桌布。
看到了桌布下面的幽灵之眼。
在她离开的那天,格林就把它留在了我的房间里。
但是自从上次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过,为此我能找出一百万个理由,但是你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本以为这个原因就足以让我忘记这十二年中跟她有关的一切,直到我发现这只是痴人说梦。
直到,今天。
直到,那些画面终于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她正跟我在一起。
我看着幽灵之眼中的自己,头发梳得比我整齐,胡须刮得比我干净,衣着比我朴素但没有我这一身的油污,总之,我看起来挺有朝气…朝气?这个词听上去好像与我格格不入,我最后一次能用“朝气”来形容的时候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是我离开空山镇之前,还是我离开生尽欢之前?
是我打下冰封城之前,还是我打下月光城之前?
是我进入侯爵府之前,还是我进入狼堡之前?
是我学会火球术之前,还是我学会说话之前?
看来,我得好好琢磨琢磨这个问题了。
但是…等等!
我刚刚说…她跟我在一起?!
那站起幽灵之眼这边的这个人又是谁?!
谁才是我?谁才是…真正的我?!
我想,绝不会是有朝气的那一个。
哈,看来我们得聊聊了,亲爱的裂魂人。
他们应该是在一个小村落里,偏远而闭塞,似曾相识,在跟着麦克白一路去往埃苏雷格的途中至少经过了十几个,按照这个比例,这片大陆上这样的村庄应该超过一千个。
这个数字,让我感到悲伤。
如果威廉在这儿,我想他最多思考个五分钟就能通过地质,植被,人们的穿着给我划定出一个足够精确的范围,可现在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也许他还在忙着跟妻子告别,也许他还在整顿正在逐渐涣散的阿伦军团,也许他还在准备我的复活仪式,也许…他只是已经离开了。
不过我倒是可以去找菲利克斯,他也一定会面带微笑,满脸殷勤的迎接我,并承诺尽最大努力的给予我帮助,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或许我还可以趁他由于“尽最大努力”而分神时干掉他,就此一举解决所有问题。
只可惜,我现在着实没兴趣开这种玩笑。
所以…我只好承认,如今,我只剩下我自己。
铺开从藏书阁翻出来的九平米见方的世界地图,尽量忘记管理员那冷漠到让我想送他一记烈焰风暴的表情,我开始自力更生…“自力更生,从来都不愚蠢!”这句格林在空山镇对我说过的话突然闪现在脑海里,完全不着边际。
呵呵,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在地图展开的那一瞬间,在光怪流离的魔法色彩中整个大陆的立体投影都渐渐浮现——平原,丘陵,山脉;河流,湖泊,海洋;村落,小镇,城邦。我站在地图上仿佛就将整个世界踩在了脚下,只是…那时的冰封城还依旧雄伟,那时的长湖除了冰层还什么都看不见,燃烧岛上空还浮现着硕大的骷髅标志…我突然间发现原来这张出自天谴图书馆首席大学士之手的近二十年来最权威的图纸竟然是如此无知。
无知到让我妒忌。
谁能计算出在这地图上不过苹果般大小的冰封城下埋葬了多少血肉之躯呢?至于它后面的松林和群山中又有多少孤魂野鬼在风雪里徘徊?算了…我还是干点儿正事的好。
想在整张世界地图上把一个小村落找出来,这显然是个无比费心、费力、费时的大工程,好在我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可以用在这上面。这对于所有奔波于这场世界之战中的数十位强者,数百万战士和数千万流民来说实在是个讽刺,但是对于那对儿幽灵之眼中的男女来说实在应该感到庆幸。
为了他们为数不多的好时光。
我还是会看一看他们,当我在这片五光十色的世界中游离到眼酸腰疼腿抽筋的时候,或者在我只是什么都不想看的时候,我就会看一看他们。
看着他们帮村民把水稻插进稻田里。
看着他们帮农妇把溪水倒进水缸里。
看着他们帮孩子把蝴蝶扑进网兜里。
看着他们的一切,看着他们面带笑容。
看着幸福在这一刻变得简单,我从未想过,甚至都没梦到过的简单…看着我从未经历过的,我从未享受过的,人生…
这不公平!
但是…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
这是格林.威尔马文告诉我的,而我将铭记一生。
一生到底有多长?
有的时候它很长,有的时候它很短。
换一种比较文艺的说法,那么长,那么短。
那么长,却那么短…
于是我来到了这里,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村庄。
我只来过这儿一次,就是这一次。
我却看过这儿一千次,就像这几天中的任何一次。
我找到了一匹马,在一个骑马的人那里。
“我需要你的马。”我这样对他说。
“那你至少得给我一枚银币,如果你想租用它的话。”他小心翼翼的握紧缰绳,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的火球在他脸上仿佛一朵绽放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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