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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行身影由远及近了,他们急促地走在月地里,身上都带着东西,背的背扛的扛,月光下,像我们幼年看过的电影《敌后武工队》里的八路军一样,一定是宏信回来了,我激动地大喊着:“宏信——宏信——”
对方很快就传来了回音:“林新蕊——快来接一把,拿不动了”
这个声音不是宏信的,我有一点疑惑,但仍很喜悦,快步跑过去了。
表叔走在最前面,远远地问我:"你们大家还好吧?那几个老头老太太?”我听见了他声音里的急切。我回答了他,没有接他的东西,他好像背着的是纸板箱,沉得要命,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大的兜子,他累的呼呼喘吸着,见到我后,就抬手把东西伸向我,我顾不上理会他,依然急性的向这只队伍的后面找去……,人们急急地向前走着,连一向爱和我开玩笑的朋友也没有和我多说一句话,我顾不上管他们了,继续向后面授寻。宏信果然在最后面,他的身上背的是几箱饮料,箱子高高的,高过他的头顶,月光明亮,他的身影斜斜地映在地上。我看到了饮料箱上写的是《冰糖雪梨》,这是我最爱的饮料,我摸着他扶着饮料箱的臂膀,他的臂膀热热的硬硬的,我想帮他背两箱,宏信说马上就到家了,不用我。他的声音听起来痛苦而沙哑。我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四顾一番,队伍急冲冲的前行着,又看不出少了什么。
"你怎么了?”我以为他一定是太辛苦,感觉到了宏信身上的热汗的气息,馊馊的,急忙告述他我们有了淡水的好消息,”是吗?“宏信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欣慰。
别墅里的人们被惊醒了,开了大门,里面黑魆魆一片,大家小心的迈着步子,鱼贯而入,仅仅四天没见面,对我们而言,就如同从生到死一样,那些睡在红地毯地上的人相继起来,相见之后,大家就都喜极而泣了,婆婆颤巍巍的点燃了蜡烛,她那满头白花花的银发呈现在她儿子面前,令人醒目又心酸,在这灾难的时期,婆婆举着蜡烛,拭着泪水,照耀着宏信他们放下了东西,大家相互问候着,拥抱着。宏信走到母亲面前声音沙哑的问候着父母的好,婆婆低低的饮泣着:“好,好,我们都好,儿子你回来就好,妈的心可算能放下了,看你弄得……”婆婆摸着儿子的脸,宏信的脸布满了汗渍灰尘,就像一个建筑工人刚刚拆迁过旧房屋一样,灰土暴尘的,看到宏信如此模样,我心很是不忍,想起了以前他的干净整洁,泪水偷偷留了下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宏信抓着妈妈的手,轻轻地为她拭泪,低低地说:“别这样,妈妈我很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你和我爸都好好的,咱们再建一座丰城,咱们这儿不是还有一百多人吗?都是力量,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在建出一座丰城的”
行长声音最大,他趿拉着皮鞋,穿着汗馊味的白衬衫,踊跃的挤到宏信面前:“对对,宏信说得对,咱们再建丰城,咱们这一百多号人都不白给,懂车的修车,懂路的修路,懂建筑的搞建筑,懂医的建医院,老郑,开夜总会的,负责咱们的娱乐生活,……”行长大着嗓门发表自己的见解,烛光朦胧,仍能让人感觉到他那大睁着的眼珠子,嘴边那括号形的灰长的胡须,已经长过下颚。
一个声音打趣着行长:“你懂钱,到那时候你就开个银行,还做行长”
布满难闻气味的别墅里,人们的情绪开始欢愉起来,纷纷描绘起未来的蓝图了,烛光摇曳,人们的黑影不时地摇动着,映在墙上,偶尔还有人举着双手,快活的大叫着……人们不再想着睡觉了,各抒己见,睡意全无,其中一个女生的嗓门最大:“我最想开的就是一家浴池,洗澡——大家可以洗洗澡,搞搞卫生,洗澡哇,我多么向往那种能天天洗澡的生活”这个大喊大叫的人是我们的一个远房亲戚,长得结实而美丽。
我则号召家里的人多出去几个,端些水来,让他们洗洗风尘。宏信他们面对着这一盆盆儿已经很清了的水,脸上眼里都是惊喜,可劲儿的洗着手,捧着水往脸上撩,他们用语言用眼神儿相互传递着自己的惊喜、意外,每个人的嘴都是笑裂开的,露出了牙齿。我开心的陪在宏信身边,帮他擦去身上的汗泥,嫂子们则都起身去厨房给宏信一行人做饭去了,液化气罐里还有一些液化气,那是我们特意留的,以便不时之需。大家欢欢笑笑的,我偶然回头,瞥见表叔正站在红红面前弯下腰去,他在打开那个纸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送给红红,这让我很惊诧,不禁回头看宏茵,宏茵正像个木头一样地站着,看着他们,我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我能猜到。我顾不上管他们了,我要照顾我的宏信。
公公穿着灰白色的睡衣,和婆婆都端着蜡烛,到处照耀着,看着宏信他们背回来的粮食、饮料……。然后公公额头的皱纹皱成了几字形,挑着他那浓密的眉毛问儿子:“怎么没见老庆和老二呢?好像一共少了六个人他们六个人哪儿去了?”
由于宏信他们一队是五十几人,人员比较多,我没有发现,见到宏信我就没有去找别人。此刻听了公公的话,四处看了一遍,才发觉少了六人,便也问宏信,那六人哪儿去了?
宏信不再洗脸了,就像被电到了一样,手里的毛巾掉下去了,额前的头发往下滴着水,屋里的人们不再畅所欲言了,静了一秒钟后,都纷纷发出了相同的疑问:“是呀,是呀,老庆他们呢?”
宏信好像突然变得酸软无力,慢慢地跌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握成拳头端在胸前,很压抑的样子,好久才出了一口气:“妈,爸,老庆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他们……”
宏信闭上了眼睛,微微歪着头,朦胧的烛光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我能感觉到他的颤抖,我伸手抚着他的肩头,他的肩头很热,微微抖动,然后他开始说话了,声音沙哑而哽咽:“我们在火车站发现了一火车的粮食,连火车厢一同被掩埋在地理,都是大米,好像黑龙江产的,真高兴,大家真的高兴,不容易在这大灾之时能找到这样的粮食,大伙合计要把这些粮食藏好,那些粮食足够我们吃上十年的。我们……花了一天的时间,才用各处找来的石头搭了个底座儿,那些石头老难找了,都是在深深的土里挖出来的,底座打得高高的,让他们利于通风,嗨……你们没见到灾难后的丰城,到处是死人,一片恶臭,到处都是绿豆蝇子……”宏信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仿佛他就能捂住痛苦一样。厅内沉静下去了,气氛变得肃穆而哀伤了。
大门洞开着,夜风徐徐吹来,带来无尽的海的味道,咸腥腐臭,谁也没有呕吐,我们的嗅觉器官都已麻木了,门外的月地里正有一只大青蛙在慌忙逃走,它的四肢如同小孩子的胳膊一样粗,快速地爬动着,它的后面有一只硕大无比的蚕状动物在快速地爬行着,追赶着它……。
几个女生尖叫起来,红红和秀秀纷纷向后躲去。我也十分恐惧,又觉得仿佛浑身爬满了蚂蚁一样,便急忙关了大门。整个大厅里一片肃静,这片肃静里透着恐怖,似乎都没有人敢大声喘气儿了,一向镇静的表叔脸上的五官仿佛要痉挛了一样,目瞪着大门,口吃的叫着:“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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