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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明便被老丈带着在空中疾飞,只见两边树影急速倒退,这速度较之自己快了数十倍有余,才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已经来到了石台上。
老丈的手轻轻一托宗明的身子,宗明便一片落叶似地缓缓落在了台上。老丈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子,倒出三滴葱绿的汁液,悬浮滚动在他的掌心,只见老丈屈指一弹,三滴汁液急雨一样,落在了宗明的右腿、右掌、右臂之上。
宗明只觉这三处地方忽地一阵冰凉,右掌、右腿还有些痒,低头看去,那些伤口竟然在痊愈,破开的伤口竟是在密合生长,几个呼吸的时间,就都痊愈了,没有半点疤痕,好似从未受过伤!
宗明一下子低头看身子,一下子抬头看老丈,低首抬头,来回数次,激动得整张脸都涨红,双目流光溢彩,他被这白骨生肉的手段震慑住了。
老丈也不理会宗明,一把捏开宗明的嘴巴,粗鲁地喂他吃下一些汁液,左手又在他扭折的右臂上一捋,“咔咔”几声,竟将他的手臂给接上了,虽然粗鲁蛮狠之极。
宗明一下子跳了起来,冲着老丈喝道:“你干什么……咦,我的身子……”随即,他发觉自己的气力竟恢复了,右手右腿也全好了,还能说话。他双目充满了惊诧,东瞅西看自己的身子,还蹦跶了几下。
“停下来,小娃子。”老丈盘腿坐在石台上,花白的胡子都垂在了地上,这么长的胡子,是他最近二十年来留起来的。
“老爷爷,谢谢你救了我。”宗明由衷道谢。
然而,老丈怒目横眉,勃然大怒,伸出手在空中一转,宗明身子兀地一旋,头脚颠倒了过来,宗明正想开口发问,却见老丈那手猛地一甩,他便从空中狠狠地被掷在地上,摔倒他五脏六腑如同翻转一般,闷绝难受。
宗明面容呆滞,疑惑地望着面前白发垂项的佝偻老丈。只见老丈白发冲冠,一对圆目瞪得斗大,像是随时要滚落下来一般,横眉冷对盯得宗明背脊发冷。
“蠢货!”老丈怒斥:“无知的小娃儿,你可晓得方才那些人深入这应天山脉,究竟为何?”
“我,我……”
“哼,蠢驴,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凑上前去见外人,村子石碑上的那些话难道是唬人的吗?蠢驴!”
宗明垂首默然,无言以对。
老丈长叹一声,招了招手,说:“坐下来吧,这事也不能怪你。”
宗明盘腿坐在老丈面前,面色暗淡,道:“老爷爷,你为什么要救我,还有你为什么会在应天山脉里?”
老丈仰起头来,目光掠过宗明的头顶,飘向天边的晚霞,隔了半晌,才又叹了一口气,说:“老头子我跟你一样,也是这村子里的人啊!”
“老爷爷也是村里的人?不可能!”宗明双眼瞪得圆大,诧异极了。
“哼!不是自己村的人,我救你干嘛?”
“可是……我从没见过你?”
“废话!四百年前我就离开村子了,直到十年前才回了村子,你个小蠢驴才几岁,也能见过我!”老丈勃然大怒,大声叱咤道。
“那你为什么不回村子住啊?”宗明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去。
老丈大概被宗明追问得烦透了,忽然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帮蠢驴,若是见着我在外世生活了四百多年,还能安然无恙,那不一窝蜂的要往外跑,去送死。村子先人留下的训诫,岂是无来由的疯话。可笑的是,十七年前,竟然有人不知深浅的走出这应天山脉,结果怎么样你知不知道?”
“十七年前有人出山了?我怎么从未听人提起。”宗明皱眉深思,却是一无所获。
“哼!那出山的人正是你这小娃子的蠢驴父亲,宗布!”
“我爹?”这一下子,惊得宗明立即从地上弹了起来,俩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冲着老丈吼道:“我爹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件事!”
老丈横眉怒瞪,厉喝道:“耻辱之事,也是值得传言的!”
声音强如一道雷,震得宗明脑袋嗡嗡响,精神一下子恍然,口中呐呐念道:“耻辱之事,为何会是耻辱之事?”
老丈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完全落在了剪刀峰的另一边,他才说:“因为我们被外人认作祸乱者啊!”
“为什么……难道……难道就因为我们长着黑头发、黑眼睛?”
“是的,我们的敌人便是这样诋毁我们的。”
“敌人?是谁!”宗明双目都能迸出火光来。
老丈一手指天,又一手指山外,沉声缓缓说道:“天上地下,举世皆敌!”
宗明听了,背脊冰冷,浑身毛发都栗起,像听见了天地毁灭一般的大噩耗,整个身子连灵魂都骇得凝结住了,久久不语。
老丈继续说道:“你的父亲宗布,当年同村子里的一帮年轻人,千辛万苦才走出应天山脉,可一到外世,立即被外人群起攻之,有五人当即被打死,只有你父亲侥幸逃了回来,但也失去了一只手臂。试问出山去了,却被当做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喊杀,岂不是天大的耻辱,这又岂是能回村说给其他人听的啊!”
宗明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想起,他父亲掩面哭泣的那个秋天深夜。那时他八岁,在一个秋天的深夜里,月光正好,像一片雾、一片霰,透过窗户轻轻洒在他的床上,他没有睡着,因为这如一泓清水般的月光中,有一粒粒细微的东西在浮动飘荡,他看得入迷了。秋天的虫,藏在屋子的四周,正鸣得起劲,秋风也把门外的树抚得沙沙响。有一只虫子从外头飞了进来,伏在窗户上啾啾叫。宗明轻手轻脚下床来,要去捉它,踱到窗前时,却看见了他以后一生都会想起情景——他的父亲兀坐在大树底下,忍声哭泣,月光照得两行泪在闪闪反光。哭得很悲,比那树上的孤蝉都要悲伤!
“原来是这样啊,爹。”宗明似乎明白了他父亲为何会哭,又为何当自己说要出山时会被他吊在树上,拿藤条狠狠教训了一顿!可是——
“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我们曾经做过天怒人怨的事情吗?”宗明垂泪哭诉道。
“放屁!”老丈舌绽惊雷,他忽然愤怒了。这愤怒中饱含着凛凛杀气,他圆睁着眼睛,右掌忽地一拍石台,轰隆隆一阵骤响,十余丈宽的石台顿时四分五裂开来,老丈身子悬在空中,身后一片红光滔天,彷佛落下来的一片晚霞。他眼光直射,灼灼彷佛有火在烧,须发根根竖起飘动,像摇曳的白色的火!这一瞬息,宗明仿佛看见一尊火神。
老丈开口叱咤,声如洪雷巨响,回荡山谷,气势撼天动地——“我蓬丘氏一族,皆是顶天立地之辈,光明磊落之人,万余载来,无一人苟且行事,乃是天地间铁骨铮铮的不凡一族。此世之人侮我辈为祸乱者,乃是小人得志的肮脏手段,无非想赶尽杀绝而已,我恨不能生于万年前,同先辈一起杀尽这些猪狗!”
老丈决眦看天,屈指一点,身后红光陡然迸起,成了两道红的闪电,一闪射向天空,只听“轰”的一声暴风呼啸声,排空荡气,整个山谷都在震鸣。宗明仰头看天,便瞬间骇得凝结住了,整个脑袋都仿佛空了!
只见他们头顶上的那片霞云,破开了两个巨洞,露出澄碧的天!老丈竟是一指戳破了天上的云!
“若是万年前,万年前,老子一定要屠尽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老丈仰天长啸,声荡宇内,白发飘荡,状如神魔!
只是不料,老丈长啸方歇,竟是接着喷出一口血,便从空中栽倒了下来,跌在了地上。
“老爷爷!”宗明这才醒觉,一下子跑过来,搀扶起老丈。
老丈面色苍白,几乎都要跟胡子同样白,他说:“不碍事,一时气愤,不小心牵动了旧伤而已,值不得大呼小叫。”
宗明还想说什么,老丈却是扬手阻止道:“今天时辰有些晚了,你回村子去吧。记住,不得将今天的事告诉给任何一个人,记住了……明日再到此处等我……”说完,老丈一纵身子,迎向夕阳,飞入了远处的树林里,不见踪影了。
宗明怔怔坐了半晌,才跳到树上,将之前藏好的那头野猪,扛在肩上,便回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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