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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荣时任“澶州节度使、检校太保,封太原郡侯。帝在镇,为政清肃,盗不犯境。”虽说也称得上是位高权重,而且为官期间吏治清明。但此时的柴荣毕竟一直远离着权力中枢,而且柴荣这郭威唯一的的儿子的身份也是异常尴尬,谁到没法保证郭威会不会再生一个儿子出来,再说郭威还有一个外甥李重进呢。所以此时的赵匡胤跟着柴荣混,用一官场术语来说就是“烧冷灶”,不过事实证明,“主角”总有其特殊的眼光。当然,郭威要是真留下孤儿寡母的,柴荣会不会来一出“黄袍加身”,就不得而知了。
而此时的柴荣最重要的就是补齐自己剩下的短板,一是军中无威望,而是远离中枢。而柴荣此时最紧要的就是积累军功,在这么一个年代,手头有兵才能心里不慌,然后才是谋求下一步。
于是慕容彦超谋反之时,柴荣是逮着机会就上表请战,不过郭威还是没让他去,去得人名叫曹英。这个时候慕容彦超已经没几天戏唱了,“及北汉、契丹自晋州北走,唐兵败于沐阳,彦超之势遂沮。”之前慕容彦超是四处拉盟友,南北都有。结果还没反几天呢,这些不靠谱的盟友全都被赶回老家了。曹英几人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曹英等至兗州,设长围。慕容彦超屡出战,药元福皆击败之,彦超不敢出。十馀日,长围合,遂进攻之。”可是我们之前也说过这个年代,筑城是唯恐岂不高,物资粮草是能有多少是多少,绝对不会嫌多。更何况,慕容彦超还刻意准备了许久。你再厉害也架不住慕容彦超不跟你打啊,所以就在这僵着了。毕竟我们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和郭威一样那么强悍,再说每一场战役本身就是无法复制的。
郭威一看还没打完,心想这不成啊。这老打着仗算怎么回事啊,我的内政还搞不搞了。于是郭威活动活动身子骨,就要自己上了,御驾亲征!这时候,冯道冯老大人出场了。“太祖欲亲征,召群臣议其事,宰臣冯道奏以方当盛夏,车驾不宜冲冒。”冯道对郭威说:陛下啊,现在可是盛夏啊,您别出去瞎折腾了吧。(从之后的历史上来看,冯道这位老大人最讨厌的就是御驾亲征,以至于这位老好人还难得和当时已经是皇帝的柴荣红了一次脸。)
郭威一想,也是,成吧,那就不跟着折腾了。“太祖曰:‘寇不可玩。如朕不可行,当使澶州兒子击贼,方办吾事。’”但是这贼寇得有人去把他拿下吧,总不能这么耗着吧。郭威终于想起柴荣来了。郭威就说我不去,那就让我那还在澶州的儿子去吧。年轻人嘛,就该多折腾折腾。
这下,王峻不答应了,这怎么能行啊。心想,柴荣这小子老老实实在地方上趴着不就好了,跟着瞎搀和啥。就争啊挣,结果大家都拗不过王峻,郭威到底还是御驾亲征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慕容彦超就这么被干掉了,彻底完成了他烘托郭威的强悍的使命。
然而,王峻的使命才刚刚开始,他要坚持不懈折腾郭威和柴荣这两父子。
郭威此人只能说是难得以为好人与好皇帝。
“帝谓王峻曰:“朕起于寒微,备尝艰苦,遭时丧乱,一旦为帝王,岂敢厚自奉养以病下民乎!”命峻疏四方贡献珍美食物,庚辰,下诏悉罢之。其诏略曰:“所奉止于朕躬,所损被于庶。”又曰:“积于有司之中,甚为无用之物。”又诏曰:‘朕生长军旅,不亲学问,未知治天下之道,文武官有益国利民之术,各具封事以闻,咸宜直书,勿事辞藻。’”(《资治通鉴》)
郭威登基后,下了这么几道诏书。一是说我郭威当年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遭逢连年战乱。如今当了皇帝,怎么敢因为要厚待自己而给百姓增加负担呢,于是就让王峻下诏废除四方进贡美食珍宝这事。(在正式的诏书里,甚至详细到各州县的各种类物品。(其两浙进细酒,河东白社梨,永兴御田红粳米,兴平苏粟子,华州麝香,河中树红枣,同州石钅敖饼,晋、绛葡萄,陕府凤栖梨,襄州紫姜、,安州折粳米,青州水梨,河阳诸杂果子,许州御李子,郑州新笋,怀州寒食杏仁,申州袭荷,亳州萆薢,沿淮州郡淮白鱼等等,实在不给下面人钻空子的空间)理由干净利落,就是因为劳民伤财。送上来之后又堆在那里,实在无用。
第二道诏书才是最重要的。郭威坦诚的承认自己于军旅之中成长,而疏忽于学问,而且并不擅长治国之道。所以就让文武百官有什么利国利民的建议,直接上书告诉自己就行,不必要过于修饰文字。
不过王峻只注意也只在意到了“咸宜直书”这四个字,其他的就都被他自动忽略了。所以王峻就真的不论什么都“咸宜直书”了。
“副使郑仁诲、皇城使向训、恩州团练使李重进,皆帝在籓镇时腹心将佐也,帝即位,稍稍进用。”
王峻说:“陛下啊,郑仁诲这个人不行啊,不靠谱的,不能重用啊。”
郭威就说:“老弟啊,我也没重要他,跟我多年的老人了,给他升升官,让他享享福而已了。”
王峻:“陛下啊,郑仁诲这个人不行啊,不靠谱的,不能重用啊。”
郭威:“好吧,听你的。”
王峻:“向训也不能重要啊。”
郭威:“好吧,我知道了。”
王峻又说:“陛下,还有个人,是那个李重进。”
郭威:“他可是我外甥啊。”
王峻:“外甥也不行。”
郭威还是没拗过王峻。
看到郭威又一次屈服了,王峻很得意地回家了。回家之后,王峻想啊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头。于是就想出了一个妙计,好吧,这个计策其实很幼稚,简直实在侮辱王峻自己的智商。因为,王峻向郭威提出辞职,他想看看郭威会不会挽留自己。
“峻心嫉之,累表称疾,求解机务,以诇帝意。帝屡遣左右敦谕,峻对使者辞气亢厉。又遗诸道节度使书求保证,诸道各献其书,帝惊骇久之,复遣左右慰勉,令视事,且曰:“卿倘不来,朕且自往。”犹不至。帝知枢密直学士陈观与峻亲善,令往谕指,观曰:“陛下但声言临幸其第,严驾以待之,峻必不敢不来。”从之。”
不管真心假意,向王峻这种堪称一国支柱的顶级官员一旦提出辞职,皇帝要是不加以挽留才是真的事大发了。因为这在官员认为,是皇帝不想搭理自己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根本就没有脸面再在朝堂上待下去了。
郭威一听说老伙计要辞职,虽然这些天被折腾的够呛,可是毕竟这么多年了。大家什么人都知道,并肩作战的情谊哪是说没就没的。于是郭威就派人去劝王峻,说老哥哥你可不能走啊,朝堂上不能没有你啊。谁知道王峻还觉得郭威诚意不是很够,就对使者表示自己是坚决不干了。
王峻可能觉得自己试探的力度不够,这边刚表过决心,那边就写信给各地的老朋友,让他们上书挽留自己。我相信郭威收到各地上书的时候一定吓了一跳,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王峻想干嘛。这简直是要和郭威这个皇帝掰掰手腕的节奏啊。郭威可能觉得王峻不是这样的人,久游派使者过去说,你再不来上班,我就自己来请你了。王峻还是犹豫不决,这人啊果然不能安逸,一安逸就昏招连连啊。这哪像当初那个一步步从一个唱歌的爬到开国功臣的王峻能干出来的事。
郭威就把平日和王峻关系不错的陈馆喊来了,陈观跟他说:“陛下,只要坚定态度,说要亲自去看他。他不敢不来的。”王峻胆子再大、再糊涂也不敢真让郭威来请他,这叫折杀。郭威要真来了,王峻以后也就不要做人了,更不要说再在朝堂上混下去了,舆论都能喷死王峻。除非王峻是一心不想当官,这就叫高风亮节、不恋权位了。可惜,王峻不是。于是,“峻闻之,即驰马入见,太祖慰劳久之,复令视事。”王峻只好立刻赶去拜见郭威,郭威见王峻来了,也就不计较了,让王峻赶紧把他那摊子事管起来。
其实这就跟皇上登基前总会谦让几下一样,然后众大臣出来挽留一下,说皇上啊,你不当谁当啊,您可是天命所归啊。你要是敢把皇帝的谦让当真试试。这时候要是真有二杆子敢在这时候提出说你不想当,我们就让别人当好了。信不信皇上会立马跳出来坐到皇位上,然后二话不说干掉你。官员辞官也是如此,皇帝要是真的不挽留,立马暗地里就会有无数风声指责皇上不讲情义。一个辞,一个就得挽留,就算是真不想干了,场面上的工作也得做得漂漂亮亮才行,讲究的就是个脸面。官场上的事,谦让来谦让去,什么时候当真,什么时候当不得真,实在是一门学问啊。
王峻这个底层发家起来的老油条,在人生登峰造极的时候,明显已经把这门学问给抛之脑后了。因为他一直忘了给最需要脸面的皇帝留面子,而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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