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日，路十方决定休息一天，去找龙观楼聊聊。到了布匹行，远远就望见龙观楼在店内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见到路十方到来，龙观楼十分高兴，说道：“义弟你先在店里坐会，待大哥忙完之后再跟你出去聚聚。”说罢，搬了张凳子让路十方坐下，自己又忙活去了。
路十方看着忙里忙外的龙观楼，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看龙观楼一身干净利落的样子，估计他在布匹行干得很不错，他会抛下这一切跟自己一起干粥档这种低下劳累的行业吗？正忧心忡忡中，这时店内进来了一位美丽少女。那少女撑着一把西洋小伞，上身紧装胸衣束腰，下身圆锥状的宽大裙子，一身的西洋宫廷服装打扮。此时已是清末年间，随着中西方文化交流的日益增多，省城内一些出过洋留过学的时髦富家女子经常会作这种西洋宫廷服装的打扮，路十方也见惯不怪了。
看到龙观楼正在埋头忙活，路十方就想着帮帮大哥的忙，站起来笑脸问道：“请问这位小姐需要点什么？”
那少女一愣，反问道：“怎么，你是新来的伙计？”
这下轮到路十方愣住了，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正在这时，背后传来龙观楼欢喜的声音：“表妹，你来了。”
那少女转头向龙观楼说道：“表哥，这个伙计是新来的吗？呆头呆脑的，怎么连我也不认识？”
龙观楼差点笑了出来，连忙解释道：“表妹，这是我的结拜义弟路十方，他不是这里的伙计，他是过来探望我的。”
那少女“哦”了一声，不再理会路十方，只是上前拉住龙观楼的衣袖撒娇道：“表哥，你陪我去逛街吧，我在家里快要闷死了。”
龙观楼笑道：“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吗？现在离开铺子我会被姨丈骂死的。这样吧，你再等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一起去天门桥玩，好不？”
那少女虽然很不情愿，但也只好嘟着小嘴坐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路十方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说道：“大哥，你忙吧，我还是先行告辞了。”
龙观楼连忙拉住他：“义弟，你好久都没过来了，大哥也很想与你聚一下。你如果没其他急事，在此也等我半个时辰，到时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说罢，又贴在路十方耳边悄声说道，“顺便帮我稳住表妹，别让她闹脾气，拜托了。”说罢便转身忙活去了。
路十方没办法，只好在那少女的旁边坐下，但眼见那少女嘟嘴生闷气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憋了半天，才怯生生地冒出一句:“小姐是大哥的表妹呀？”
“废话。”那少女口中嘟囔了一句，眼睛都没看路十方。
路十方有些发窘，想了半天又冒出一句:“小姐是在等大哥出去逛街吗？”
“你怎么老是废话呀！”那少女有些不耐烦了，盯着路十方很不满地说道，“本小姐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给我闭嘴。”
路十方窘得满脸通红，手脚也不知该放哪了。那少女见他手足无措的窘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路十方心想大哥的这位表妹还真是喜怒无常，还是闭上嘴巴不说话为妙。
见路十方不说话了，那少女反倒来了兴趣:“喂，你是怎么认识我表哥的呀？喂，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嘛！”路十方嘟囔了一句。
“我让你闭嘴时就给我闭嘴，我让你说话时就得说话，知道吗？”
“我不说，说得不对你又得骂我废话了。”
“唉，真是个木头桩子脑袋，我表哥那么聪明，怎么会摊上你这号兄弟呢！”说罢，拍拍路十方的肩膀，说道，“好吧，我答应不骂你总可以了吧？”
路十方心想如果不遂她的愿，说不定又得生出其他事端来，于是便把与龙观楼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那少女倒也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插问几句。不知不觉间已是近午时分，龙观楼终于忙活完了，拍拍手说道：“走吧，正好去吃午饭。”
那少女早已等得不耐烦了，闻言欢呼一声，上前拉着龙观楼的手臂就往店外走，完全不管还呆坐在店内的路十方。龙观楼示意路十方跟上，路十方只好一脸尴尬地跟在两人的身后。到了天门桥，三人寻了一间茶铺坐下，要了几样点心。板凳还没坐热，那少女看见对面有胭脂水粉店，又闹着要过去看。
龙观楼只好哄着说道：“表妹，这些东西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懂，不如你自己过去挑选一下，选好了再叫我去结帐，可好？”
“哼，跟你们这些大男人出来逛街真没意思，早知道我带小红出来了。”那少女嘟着小嘴，自己走去看了。
那少女一走开，两个大男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浑身都放松了不少。从龙观楼口中，路十方得知那美丽少女名叫司文，是他姨丈的独生女，刚从大不列颠英伦帝国留洋归来不久。
路十方打趣道：“看样子，司文小姐似乎很喜欢大哥哟。”
龙观楼呵呵一笑，说道:“表妹除了任性一点外，其他都还好，姨妈也有意撮合我们俩。”
“那就恭喜大哥啦！”路十方忙拱手道贺。
“我的喜事也是你的喜事嘛！”龙观楼笑笑，然后凑近路十方的耳边小声说道，“你想想，我姨丈就我表妹一个女儿，如果我和她结合了，布匹行迟早都是我的了。等到我掌握大权的时候，兄弟你就过来帮我的忙吧，大哥亏待不了你。”
路十方闻言便有些感动，心想这位磕头大哥还真没交错，飞黄腾达之日也不忘关照自己！只是如此一来，他是不可能离开布匹行跟自己合伙经营粥档的了。想到这，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怎么了，最近有事吗？”龙观楼见他有些发呆的样子，便问道。
“没啥事，真没啥事。”路十方赶紧摇摇头，心想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说出来了。
龙观楼见路十方不想说，当下也不追问。两人坐着闲聊了一会，路十方便借故先行离开了。回家的路上，路十方心想只能慢慢另寻帮手了，目前能做多少生意就做多少吧。
第二天一早，路十方照常开档营业，生意依然繁忙。正在忙活当中，两名头戴西洋帽子，身穿吊带西裤的青年男子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其中一名男子高声说道：“老板，来两碗杂锦粥。”路十方答应一声，很快便端上两碗冒着热气的杂锦粥。
那青年男子接过粥看到路十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诧异说道：“啊，是你呀！”
路十方也是一愣，觉得眼前的男子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问道：“这位先生认识我？”
“呵呵，你真认不出我了？”那青年男子呵呵一笑，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我是司文，你结拜大哥的表妹。”
路十方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司文小姐啊，你穿成这样我一下子还真没认出来呢！”
“那是我的化装技术好呗。”司文一脸的得意。
“那是那是。”路十方顺溜拍马，然后问道，“小姐昨天还没逛够吗？怎么今天又过来天门桥？”
“啍，跟你们这些大男人逛街一点意思也没有，老催着回去，还不如我和小红出来逛个痛快。对吧，小红？”司文朝旁边的另外一名男子嘟了一下嘴巴说道。
路十方心想旁边这位男子估计就是男装打扮的丫鬟小红了，当下笑了笑，说道：“大哥也是为了布匹行的生意，改天找个空闲时间让他再陪你出来逛逛吧。”
司文哼了一声，便低头喝起粥来。路十方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又忙活去了。过了一会，负责收保护费的候三踱了过来，一屁股在司文旁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说道：“路老板，来碗粥暖暖身子。”
路十方对此已习以为常，从衣兜里数了三十个铜板，连粥带钱一起放到那痞子的桌上，说道：“三爷，请慢用。”
候三瞥了一眼桌面上的铜板，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眯着小眼睛说道：“路老板，钱好像不对呀！”
路十方一愣，又数了一遍铜板，说道：“没错呀，是三十文呀！”
“路老板，你生意这么好，这保护费也该涨涨了吧？”
“三爷，我这只是小本生意，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求您高抬贵手通融一下吧。”路十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我通融你，那我们青帮的兄弟都喝西北风去啊？废话少说，没钱就不要在这里摆摊，趁早收拾家伙给我滚蛋。”候三一脸的蛮横。
旁边的司文听得真切，忍不住站起来指着候三说道：“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呀？他在这里摆摊关你什么事？凭什么要给你钱呀？”
“哟，还来了个好管闲事的！”候三缓缓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司文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路十方生怕闹出什么意外，急忙挡在司文前面，陪笑道：“三爷息怒，您说多少我交便是了，不要跟这小哥一般见识。”
司文却不识厉害，一把推开路十方，双手插腰，高声说道：“我管你是谁，你这样做是违法的，我可以报官抓你。”
候三先是一愣，继而阴森森地说道：“报官？嘿嘿，别以为顶个西洋帽子装个假洋鬼子我就不敢动你，趁我没发飙之前赶快给我滚蛋。”说罢，抬手一掌就把司文小姐的帽子打掉。
司文惊呼一声，一头飘逸的秀发顿时就披落了下来。旁边的丫鬟小红大急，挡在司文小姐身前，大声喝道：“不许伤害我家小姐！”
候三眼睛都瞪大了，原来是个小美人儿呀！他一把推开小红，抓住司文的纤纤玉手，色咪咪地说道：“小美人，陪爷去喝杯小酒吧。”
“无耻之徒！”司文几时受过这种侮辱，怒骂一声，抬手就给了候三一记响亮的耳光。
候三大怒，一把搂住司文，怒气冲冲地说道：“小野蹄子，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三爷的厉害。”说罢，伸嘴就往司文脸上亲去。司文小姐连连惊叫，极力挣扎，无奈体娇力弱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候三只觉得有人奋力一掌推过来，禁不住松开司文踉跄了几步坐倒在地，定睛一看，竟然是路十方！候三忍不住大怒道：“你小子不想活了？敢推老子！”
路十方也不说话，抄起地上一张小板凳，上前两步朝着候三的脑袋就砸了下去。只听候三惨叫一声，鲜血缓缓自额头处渗了出来。路十方眼睛里冒着怒火，死死盯着候三，举起手中的板凳又欲砸下。候三顿时吓屎了，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路十方也不追，转身对司文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司文摇摇头，脸色煞白，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
路十方转头对那丫鬟小红说道：“这里乃是非之地，快送小姐回去吧。”
丫鬟小红连忙点点头，拉着司文小姐就匆匆地走了。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路十方心想候三这回挨了打，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生意是没法子做了，还是先收拾摊档歇停几天再作打算吧。
当下手脚麻利地把行当装上小车，正准备推走时，远远就看见候三带着几条青帮大汉扑了过来。路十方吓了一跳，行当也不要了，扔下小推车撒腿就跑。但天门桥一带人流来往繁杂，路十方在人群中终究无法跑快，没跑多远便被候三几个人分头堵住了。
几条大汉围上来就是一顿暴打，打得路十方满地打滚躺在地上直哼哼。后来，几条大汉停住了手，候三竟然提着一张小板凳上来了：“妈的，敢打三爷我，今天就让你见见红。”说罢，举起小板凳就砸了下去。
路十方只觉头部一阵剧痛，然后便是一股热流涌出，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打死人啦！”候三等人见了心中也有些发毛，不敢多作久留，虚晃几下声势后便匆忙溜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十方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被打的地方，脸上的鲜血已经凝结。他勉强站了起来，只觉得天地仿佛都在晃动。他定了定心神，便晃晃悠悠地朝租住的房子方向走去。好不容易支撑着回到了家，刚推开门，路十方便扑通一声倒在床上又昏死了过去。
到了深夜，路十方再次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发冷。他使劲地伸出手去拉那张破旧被单盖在身上，但仍是冷得浑身发抖牙关打架。这个时候如果有碗热粥喝暖暖身子就好了！他心里想着，很想爬起来煮点粥喝，但却发现四肢乏力软绵绵地一丁点劲也使不上来。
路十方心想完了，估计这下要去见阎罗王了，迷迷糊糊中又昏睡了过去。睡梦中，路十方仿佛回到了家乡，见到了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他开心得手舞足蹈欢呼呐喊……
(https://www.mangg.com/id45723/2491030.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