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吾皇万岁万万岁 > 章一零七 美人英雄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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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漠然静思的样子不辨深浅,叫沈知书心又没了底。

  

      既是提到了这事儿,那就无论如何也得讨个明白。

  

      沈知:“家父前两rì才修书至西都遂阳,将乐嫣与狄念的事儿往奏上皇和平王。”

  

      英寡才似回神一般,悠慢地一抬眼,目光却极清锐,迎着他这话头开了口:“你身为太傅长子,却被双生妹妹赶在前面成了婚,倒叫太傅心里面怎么想?”

  

      这话明里虽是说他,可沈知书却听懂了皇上已是默允了沈知礼与狄念之事,当下放下心来,微微垂道:“有劳陛下挂念微臣大事。”

  

      模棱两可一短句,似答非答。

  

      英寡眸底顿时多了些杂sè,深望了他一会儿,方道:“在青州任上,可有遇着心仪的女子?”

  

      沈知书容端sè正,眉目微敛,并未马上开口。

  

      怎能不知,国边路臣子们的种种动向,有司必会略略捡了重要的奏与皇上知晓。

  

      而他沈知书又是什么人,在青州这两年的事情,皇上安有不知之理?

  

      可他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沈知书——堂堂京城的沈府大公子,朝书令沈无尘的独子,今上最为亲信的臣子,又即将是国边路最年轻的转运使——自当当年入太学以来,还未有今rì这般被一个女子颠弄得三番倒四的时候。

  

      遇着了,爱上了,倾心相许了,可她偏是不肯嫁他。

  

      这话说出去,要叫他的脸往哪里搁。

  

      好在青州一地离京千里,这火烧水煮的一场暗情被人三言两语地传至天听,也只不过被当作是他沈知书今朝又一次的拈情不终。

  

      而这两年与她之间的无数个细絮片段,又岂是他此时此刻对着鎏金御案、对着龙銮座、对着深眸冷语问他话的皇上,能说得出口的。

  

      早已不是一注清酒话心言的年岁了。

  

      他将为边路重吏,自然知晓皇上问他这话的目的,绝非仅仅出于对他这个多年旧友的关心。

  

      为君难,为臣更不易。

  

      只怕她亦是明晓此间深理,才不愿嫁与他的罢。

  

      她是那般泼天爽决的xìng子,一丈红软裹起数地家业,论cháo安严大小姐,又有谁人没听过她的芳名。

  

      一旦清涉其,倘是嫁与他这个即为一路转运使的天子亲臣,她势必不能再预严家商务,可她又岂愿为他拘了自己这一辈子?她既非朝官之流,又非京闺秀,倘是将来从他归京,她又如何能过得舒心。

  

      她看得比他明白,因而不愿嫁他。

  

      而他沈知书身负重所望,人人都等着看他名胜于父辈,且他妹妹沈知礼与狄念的婚事又是如此为人称道乐赞——美人英雄,美人英雄,这四字确是将他压得心头略沉,转眼旦望自己,忽觉微讽。

  

      沈府一门上下哪一个不是天姿翘楚之辈,皇上一句太傅长子,更叫他胸口闷,如何能说得出自己与一商贾之女情笃若此?

  

      且他说不说又有甚要紧的,横竖她也不愿嫁他。

  

      想着,他双眉越紧,闭着嘴久久未言。

  

      英寡在上坐着,将他脸上轻变的神sè尽收眼底,见他不肯直言,便也没有逼他,只是抬手将御案上的一本奏章平翻了过去。

  

      那奏章才送至京没多久,上miàn说的正是cháo安严府千金严馥之与沈知书的事情。

  

      相识这么多年,他自然是知道沈知书的xìng子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无法确定,这折子上所言之事究jìng是沈知书情多恣意,还是情深意笃。

  

      但眼下看见沈知书的神情和默默不言语的态度,他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他只沈知书自幼多聪,在此事上势必有着自己的思量,这世间情非万物之,cháo安北路转运使一缺不是好领的,与严家多有纠缠,于沈知书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倘若二人当真是两情相悦、誓守一生,料想沈知书也不会露出此时这副心有隐郁的表情。

  

      他既已察定此事,便也不复再问,只转言道:“乐嫣一旦嫁与狄念,则兵部职方司主事一职必不能留,转迁礼部主客外郎,可有异议?”

  

      沈知书干cuì地点点头,“自当如此。”

  

      虽知妹妹心在兵部,但这回她为了古钦而匆匆嫁与狄念,为避狄念身领禁军将校之嫌,这兵部、卫尉寺、枢府三处的职缺,怕是不能再想了。

  

      而他母亲当然又何尝不是如此?身为枢密都承旨,却因父亲之故而辞官成婚,待父亲再度入朝被拜太子太傅后,又以二人不得同居二府重位而谢拒了上皇复诏之意。

  

      且狄念若是娶了沈知礼,又领了重编北境三路禁军的差遣,只怕这cháo安一路的安抚使一位,他也不必再奢想了。

  

      天家最忌讳什么事,他自幼便受父母所教,因而是明白得一清二楚。

  

      当初孟廷辉北上cháo安平定禁军哗变之乱,其后曾拜表往复京,参劾安抚使董义成,却被皇上压下不批,此事外廷虽不为知,可他却是有所耳闻的。

  

      如今皇上许他权领转运使一缺,想必是算好了他与董义成之间的这点旧怨,借势使他二人在cháo安一路相互掣肘,而使得cháo安北路再无一司专权的可能。

  

      不可谓不深瞻远虑,亦是略略处心积虑。

  

      孟廷辉一令迁调属吏十三人虽是狠了点,但皇上对cháo安一路帅、漕二司长吏的处置仍jiù是得当的,这圣明之名也依然是无损的。

  

      皇上的心思手段,他是能够看懂的。

  

      可他唯一不懂的,便是皇上与孟廷辉之间那令人不解的情系。

  

      帝王不是常人,而皇上更不是寻常帝王。这若是深爱,到头来又将得折腾出怎样一场翻天动地的浪澜,才能得终?

  

      自幼伴君,自是深知皇上的脾xìng。那是在人前腹有千戾却不露一sè,寡言却不少谋,冷面却非寒心,一旦心有所定,纵是平山破海亦要成其心愿的人。

  

      且又有那样的一双父母,于情之一字之上,皇上又岂是能屈了己意之人?

  

      “延之。”

  

      沈知书出神许久,冷不丁被这样一唤,额角不由惊跳,回神朝上望过去,“陛下。”

  

      方才那一声延之未带君威,倒略有当初二人少时在东宫抵膝读书时的旧意,令他颇有动容,却不知皇上何意。

  

      英寡缓缓扬眉,道:“此次凡由孟廷辉所补的转运使司官吏,你到时酌情照拂着些,将来亦可倚信。”

  

      沈知书眼底微惊,脸sè却平静,口应道:“在此事上,臣定会帮衬着些孟大人。”

  

      从来都知皇上不是个能因私情而乱政意之人,何故这回却能为了孟廷辉而这般叮嘱他,直像是怕她因此事有个差错而会受丝毫委屈。

  

      英寡容sè自始自终未有所动,目光亦是如锋般凛然无惧,伸手一揭御案上的几摞折子,翻出一封来,道:“你也毋须再在心琢磨,朕是深爱着她。”他扬腕将折子丢下来,目光愈无羁,接着道:“不但深爱着她,朕亦将为了她,而一改这内廷册后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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