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阳光再一次照耀大地,温润的光芒洒在露珠上,洒在绿叶上,洒在麻雀的羽毛上。
也洒在一位老者的脸上。
这是位身穿绿色长袍的老者,按理说这般年纪身着如此颜色的衣服确有些特立独行,但不知为何,这身衣服穿在老者的身上却是那样的和谐,仿佛这身绿衣就是老者身体的一部分,不禁让人称奇。
老者的面容沉浸在金色的阳光中,显得那样的安详和静谧。
抚摸着怀中睡着的绿色异兽,老者眼神充满溺爱。
“清儿,你好傻,和你的娘亲一样。”
老者低语一句,渐渐的,眼神放远,似是能够看到那早已消失天际的倩影。
也许老者最难忘的,便是那一深情的微笑。
也许老者最痛苦的,便是那晚惨痛的离别。
那晚魂形俱散的伊人才是老者永远的遗憾。
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老者仿佛又回到那晚的山村。
山村中的少年站在一位明眸少女面前,理直气壮的说着:“从今以后,我做我的妖。你当你的人。”
是威胁?是逼迫?是乞求?少年以一个强者的身份发号施令,却用一种乞讨的眼神感叹无奈。
人妖殊途,乃是天意。
厮杀无辜,属妖族的生命本性,命本就不可改。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那一年,妖族屠山。
他闻讯而来,却终究来晚一步。
当少年望着满山的火光,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可他没有放弃,他疯一样跑遍山上的每一个角落,甚至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双脚早已血肉模糊。
最终,在那条已然变为红色的小溪旁,他找到了她的尸首,可她的怀中却抱着一位浑身闪动着绿芒的女婴。
她用她最后的气力保住了他的血脉。
他抱着她的尸体仰天怒吼。
那一晚,身为妖族的他,屠戮了所有参与屠山的妖族。
那一晚,妖界所有族群都知道了一个名字——玉麒麟!
那一晚,他被妖帝永远的逐出了妖族。
是怎样一个女子让他甘愿割舍身为妖族的荣耀?
只为一句“我爱你。”
为她,死又何妨?
一只妖修炼化为人形需要多少年?无尽的日月里,是寂寞了吗?所以那么容易便把真心交给了一个人类。
那么多的故事里,无情之人,深情之妖。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千年情劫?
那个心比天高,总是装着高高在上的少年。他就这般单纯的将满心的爱恋都给了那个小山村里,如镜花水月般的明眸少女,而将伤害全留给了自己。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是谁对她如此痴情,是谁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为了他的血脉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而他,却为了这一段情,毁掉了自己千年修行,为的只是这不过十年的爱情。
“爹爹,你爱过人类吗?”一声稚嫩的声音问道。
“爱过。”一位身着绿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微笑回道。
...。
清屿山。
一处小道上。
孞御风走在路上,这一次天目域之旅,改变了他很多,可却没改了他的嗜酒如命。
喝酒为了什么?
过去喝酒对于孞御风而已是为了遗忘,是为了解愁,但现在却不同了,他知道红没有死,他知道红和他已有太多的牵挂,他放下了心结,他的心情也从未如此舒畅。
眺望远方。
孞御风想起一个故事。
凡间,有位家徒四壁的书生。
有一次在溪边,这位书生遇上了脚受伤的素袍少女,惊为天人。
素袍少女说她父母双亡兄嫂不容,逃离至此,居无定所。这位书生觉得素袍少女可怜,就带回了她。
每日,书生读书作文,素袍少女摘菜做饭。书生有满腹诗文欲一展宏图之治,却苦于囊肿羞涩。素袍少女熬夜织就了一匹白绢,让他带去集市出售。不想竟卖了个好价钱。
此后,每月素袍少女都织一匹白绢,然后由书生带去出售。渐渐的,他们有了钱,书生不再整日刻苦读书,而是和朋友们出去玩乐。钱不够了,他开始要求素袍少女每旬织一匹绢,然后是每日一匹,然后……
书生抱怨,当初为什么就拣回了她。如果拣到一只狐狸精,不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吗?
但这位书生却没有看到素袍少女一天比一天苍白的脸。
那天,书生依然带着满身酒气回家,他没有见到守在门口的素袍少女,接着跌跌撞撞爬上床睡了。
他不知道窗边的素袍少女消失前深深的望着他:“我做不了狐狸精,我只是一只蜘蛛。”
你救过一只蜘蛛吗?他无意中救过。
值得吗?
或许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而孞御风分明听到,她说了:“愿意。”
叹了一口气,孞御风又往着自己的嘴里咕噜了一口酒,看着天边变化多端的云朵出了神,低语了一句。
“不知香山的枫叶红了没?”
.................。
后山。
兰旭安静的睡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气息平稳,原本苍白的脸颊也恢复了一丝红润。
门外,秦老富有深意的看着兰旭,叹息一声:“世人皆以魔道为耻,却怎料这个世间坠落的大道和魔道又有何异?”
“说的不错。”
秦老身后,斑驳的光影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乃是一位身着青色长袍,长发披肩的中年男子。
似是看出来者何人,秦老轻咦一声:“徐福?”
徐福!永生者的头目!这个世上真正的巅峰强者,竟然在这天目域的后山悄然出现,但为何面对如此强者,秦老却不卑不亢?
“好多年没有见面了啊,本座是称呼你为秦明,还是你以前的名字——天刀客呢?”中年男子淡淡一笑。
天刀客!天目域的开山鼻祖!消失千年的不世奇才!竟然就是兰旭嗤之以鼻的秦老!难怪他面对徐福没有一丝警惕,因为他有这个资本!
“天刀客,呵呵,你还是喊我秦明吧。”秦老淡然一笑,全无往日那般古怪,眼中尽是沧桑与无奈。
是叹息世道不公?还是无奈天目域自从自己归隐之后每况愈下?
凝视着秦老惆怅的眼神,徐福好似和一位多年的老友聊天一般,问道:“本座想请你来我天道众一叙,不知你可否有兴趣。”
闻言,秦老苦恼一笑:“没兴趣。”
“那就算了。”天下之主徐福面对如此直白的拒绝竟毫无怒色,好像早已知道答案一般,转身欲走。却在转身的刹那间,接着问道:“难道你就不好奇,本座与你想要谈的为何事?”
秦老嘴角一扬,说道:“无非是些大道之类的,亦或是为了增加我的阳寿和青春,劝我再回到永生者的队伍。”
“非也非也。”徐福将手中一片黑色石片扔在了秦老的面前,竟悬浮于秦老的眼前。
死死盯住面前,不断闪耀着黑色气息的石片,先前的云淡风轻霎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骇然:“这是?”
秦老明知故问,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这一片拇指大小的黑色石片究竟是何物?能够让千古奇才——天刀客,都如此害怕?一息之后,徐福给出了答案。
“这是魔界大门的碎片,见过这块碎片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本座清楚,当年,你仅仅是获得魔刀“血饮”之后,就有如此通天实力,魔族的实力当真深不可测,只是为何被封在魔界大门之后,本座也不得而知,但现在魔界大门既然已毁,说明魔族中人已经入世,你那徒弟身上的魔气还未很深,暂时不会入魔。好了,本座也不想多言了,等你想通了,就来天道众。本座随时恭候。”
说完这句话,徐福的身影彻底消散在光影之中。
而就在光影消失的前一刻,一道声音在秦老的庭院之中缓缓流转。
“世人皆道我永生者为恶,却不知这世道本无善恶,唯有人心之中无尽的贪婪和欲望。人心、人言,当真可畏啊。”
秦老闻言,若有所思,接着衣袖一挥,黑色石片消失在他的面前。
看了眼屋内安睡的兰旭,秦老的眼中闪过一丝血红,低声道:“魔界入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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