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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路等一个伍的弟兄在赵祁连的带领下，找了个阴凉地方围成一圈坐下，边休息边聊天。王彦路不好意思的向赵祁连问道：“伍长，昨天兄弟喝多了。今天一早又折腾到现在，兄弟还不知道各位弟兄怎么称呼呢.。”赵祁连笑道：“是该好好给你介绍介绍弟兄们了。”赵祁连用手拍了拍坐他右边的一个高瘦的汉子道：“这是老金，金国凤，以后你就叫金大哥。”金国凤冲着王彦路抱了抱拳，点了点头。王彦路本想去跟人家握个手，见到金国凤冲着自己抱拳，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代不流行握手，于是赶忙也冲着金国凤抱了抱拳，叫了声金大哥。
赵祁连又伸出左手拍了拍坐在他左边那个壮实的大汉道：“这是老徐，徐仲林你徐大哥。”
王彦路连忙冲着徐仲林抱拳叫了一声徐大哥。徐仲林也点头冲着王彦路抱了抱拳，算是回礼。赵祁连接着指向坐在王彦路旁边的那个年轻人说道：“那是祖宽，原先是祖大寿将军的家丁。你俩……你俩到底谁大啊？”王彦路转头向祖宽说道：“我今年二十三岁，不知道兄弟贵庚啊？”祖宽答道：“俺二十二，看来俺们伍里我是最小的。王大哥！兄弟有礼了。”祖宽说罢冲着王彦路抱拳当胸拜了下去。王彦路赶忙回了个礼，笑道：“祖兄弟，那我以后就叫你阿宽了。”这是关宁军中最为传奇的一个伍，五人中一人封侯，两人官至总兵。不过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五个人聊了一会儿，之后结伴去吃了午饭。饭后与众人再次汇合，开始了阵法的操练。其实跟散手和枪法对练差不多，只不过从单挑变成了打群架。全队分成两列横队，五十人为一队。一队进攻一队防守（都是玩儿真的），通过不断的变换队形来互相攻击，要说区别，就是单挑的时候你是有时间先练几遍的，但是阵法操练没有这种待遇，上来就干。赢的一方解散，输的一方全体跑五圈。用杨正朝的话说就是“这些阵法要时刻记在心里，要形成在临敌之时的一种自然反应。”
王彦路跟赵祁连分在一组，跟着众人一起移动，他怕自己拖后腿，便紧跟着赵祁连。两队士兵全都倒持长枪面对面一字排开。随着杨正朝的一声令下，众人嘶吼着缠斗在一起，怒喝声、武器的撞击声杂乱的交织在一起。两队人激斗了三次，王彦路所在的那一队在最后一次较量中由于两翼崩溃而遗憾的落败了。全队人在杨正朝的带领下垂头丧气的围着校场跑起圈来，赵祁连边跑边小声嘟囔道：“两翼的弟兄太面了，今天输的真冤！”王彦路则好奇的小声问道：“伍长，怎么百总也跟着咱们跑啊？”赵祁连道：“老规矩了，百总每次都会跟着输了的一队跑完五圈，别看他操练的时候那么狠，但对弟兄们是够意思的。”王彦路心中暗赞，这杨正朝真是一条好汉，讲义气。自己以后若是也能当上百总定要像杨正朝一样与弟兄们有难同当！
众人汗流浃背的跑完了五圈，王彦路更是觉得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胸口一阵阵的疼了起来。杨正朝掐腰站在队伍前面，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现在开始总结！谁说说今天输在哪儿了？”赵祁连大声说道：“回百总！今天输在我们两翼的弟兄没有守住阵型，导致我们被包围！”杨正朝怒道：“废话！老子又不是没看见！用你说吗?!”赵祁连涨红了脸，低下头去。众人见赵祁连被训斥，都纷纷低下头不敢看杨正朝。沉默了片刻，杨正朝突然喊道：“王彦路！你说。”王彦路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支支吾吾的说：“我们…我们在两翼崩溃的情况下…没有新的应对，被包围之后就乱了阵脚。”杨正朝继续追问道：“那你觉得被包围之后你们应该怎么去应对呢！？”王彦路继续说道：“我觉得应该集中力量选择一个方向冲出去。”
杨正朝点头道：“嗯，倒是比赵祁连强。赵祁连！听见没有！一个新兵都比你看得远！”赵祁连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看了王彦路一眼。杨正朝继续说道：“被包围了就等死吗？那你们得在疆场上阵亡多少次！为什么不想办法冲出去！你们这么多人还不如一个新兵有想法！回去好好反省！明天如果输的还是你们就跑十圈！我陪着！解散！”
众人齐声唱了个诺正欲解散，杨正朝突然吼道：“停！你们刚才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大点声！”众人赶忙重新站好，高声吼道：“诺！！”杨正朝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士卒们这才解散，纷纷找地方休息去了。赵祁连带着王彦路等人回到营帐之中，五人各自坐在自己床上休息。赵祁连开口说道：“小王，有想法。今天表现不错。”王彦路笑道：“我也是瞎白话，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金国凤接话道：“新兵能有你这种表现是很少见的，老赵今天还被罚了两圈，小王，行！”王彦路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偷眼瞧着赵祁连。赵祁连微微皱了皱眉，尴尬的笑道：“没想到小王第一天练枪法就能有这水准，轻敌了。老兵输给新兵，我算是开了咱们全队的先例了。”王彦路赶忙摆手说道：“不不不，伍长是看我跑得太累，有心让着我的。伍长，等发了饷我请你和弟兄们喝酒！”赵祁连笑道：“不提这事儿了，等发了饷，咱弟兄几个凑钱聚一起喝两杯是真的。”祖宽在一旁接着说道：“好啊！到时候也能见识见识王哥的酒量了。”五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好一阵，王彦路觉得帐中憋闷，便与祖宽一起出了营帐找个地方练起金刚散手来。两人练了一会儿，忽然看见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般从身旁疾驰而过。马上的骑士身披铁甲，每人腰间挂着马刀，手中拿着铁棒，好不威风！
王彦路问祖宽道：“阿宽，这些弟兄是哪儿的？我们为啥没有马？”祖宽答道：“这是前锋营张百总的那队人，人家是四条腿儿，俺们是两条腿儿，不能比啊。”王彦路追问道：“张百总？是张思顺张百总吗？”“没错，王哥认识张百总？”祖宽反问道。
王彦路颇为自豪的说：“当然认识，我就是左把总和张百总他们救回来的。我来这里也是张百总送我来的。”祖宽闻言惊讶道：“王哥，厉害啊！你认识这么多长官！哥哥以后要是出了头可别忘了带着俺！俺给哥哥当个亲兵也成啊！”
王彦路拍了拍祖宽的肩膀，故作老成道：“阿宽，认识长官有啥用？俺们自己要争气才是真的！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咱哥俩一起努力，好好干！”
祖宽好奇的问道：“王哥，那个拿什么仑是谁？哪个营的？”王彦路这才发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忙胡扯道：“拿破仑是上古时候一个很能打仗的人，从小兵当起，靠军功当上了将军，最后都当皇帝了！”祖宽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皇帝？哪朝的皇帝？咱之前的朝代有姓拿的吗？”
王彦路清了清嗓子，故作正色道：“是上古的时候，上古七十二帝之一，不姓拿，那是外号！传说他手使铁轮子作战，所以叫拿破轮。”祖宽听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外号啊，我说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姓氏呢。这拿个破轮子打仗都能当皇帝，不是一般人儿啊！王哥，那这个拿什么仑他姓什么叫什么啊？你告诉兄弟，也让俺长长见识呗。”
王彦路此时感到很无语，只得应付道：“嗯…姓什么叫什么我还真不太清楚，反正有这么个人就是！”祖宽半信半疑道：“王哥，俺没读过书，你可别骗俺。”王彦路心中暗想你小子没读过书我要不骗你那还有天理吗？不过嘴上还是鼓励祖宽道：“阿宽！咱不能把自己看轻了，指不定哪天你小子就能当上总兵了呢。”
祖宽摸了摸后脑勺害羞地说：“总兵俺可不敢想，总兵那是俺家祖大寿祖将军那样的好汉才能当的。”王彦路不忿道：“怎么不能当？你也是条好汉啊！你、我、赵伍长、金大哥、徐大哥、杨百总、左把总都是好汉！只要咱兄弟好好干，总兵算个屁，没准儿还能混个爵位呢！”
祖宽说道：“王哥你越说越远了，俺大字不识一个，当啥总兵、要啥爵位啊？俺只求在疆场上能多砍几个脑袋换些银子耍耍就知足了。一个脑袋能换五十两呢！”
王彦路说道：“脑袋要砍，总兵也要做！”
祖宽憨笑道：“那王哥你当总兵，俺跟着你，给你当亲兵。”王彦路听着祖宽那朴实的话语，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的年轻人，心中很是感动，眼中也湿润起来。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没出息，当什么亲兵。俺要是做了总兵，怎么着也得让你给俺当副将啊！”
祖宽憨笑着点点头说：“成，只要能跟着王哥，当啥都行。”说罢伸出手来一脸认真的说道：“王哥，咱们击掌为誓！”王彦路心说这小子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不过见祖宽面露真诚，实在不忍心伤他，于是也伸出手去，二人击掌为誓。这本是王彦路无心之说，谁能想到多年以后竟真的成为了现实。
两人聊了片刻，又继续练了一阵拳脚，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到帐中与赵祁连等人一起去吃了晚饭。晚饭后他们这一队又照例比别的队多操练一次，等到操练结束，王彦路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回到帐篷中一下子扑到床上，有气无力的向赵祁连问道：“伍长，以后每天都是这样过吗？”赵祁连不屑的笑道：“以后要都像今天这样过那可就享福喽。”
王彦路闻言惊讶道：“难道今天这还是轻松的？”
赵祁连无奈道：“小王，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今天跑圈跑的比往日少，对练输的罚圈也比往日少得多，还不是因为你今天新来，百总怕你撑不住才刻意这么安排的。”王彦路听罢心中很不是滋味儿，他向来好强（虽然本身一点也不强），自尊心很高，一时趴在床上，沉默起来。金国凤插嘴道：“小王，你今天表现挺好的，别听伍长瞎咧咧，以后也是练这些，不过是时间比今天长些，他就爱吓唬新兵。”赵祁连不满道：“我说老金，你一天不跟我唱反调你浑身不自在啊？”金国凤冲着赵祁连笑笑，不再说话。
王彦路翻了个身，躺在床上问赵祁连道：“伍长，往后俺们就天天这么过，直到某一天在疆场上被人砍了脑袋才算结束？”赵祁连不解道：“怎么？刚来第一天就不想干了？”王彦路忙解释道：“不是！我就是在想俺们这些人的价值是什么。”徐仲林接话道：“价值？这还真没想过，平时嘛就是每天操练每月领饷，打仗的时候上去拼命，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啊。”
王彦路解释道：“徐大哥，我是说我们一辈子就这样了吗？操练、领饷、砍人、被人砍，那也太悲哀了。”金国凤在一旁接话道：“那你就操练的时候多卖卖力气，别在疆场上让人给砍了不就好了？”祖宽接着说：“是啊，王哥。俺不是跟你说过在疆场上要是能砍颗脑袋回来就有50两赏银，50两啊！”王彦路心中暗想这帮人真没追求，于是向祖宽问道：“阿宽，你不怕在疆场上被人家把脑袋砍去吗？”祖宽愣愣的眨了眨双眼，说道：“这个俺还真不曾想过，不过如果被砍了那也是俺命中注定的。”说罢咧嘴傻笑着。
赵祁连正色道：“小王，说实话，今天如果你不问起来，我们还真的没想过这些问题。你小子想得果然跟别人不一样。”王彦路不好意思的笑道：“伍长，我也是突然就想起了这些，我瞎寻思的。”赵祁连继续说道：“怎么讲呢？俺们这些人，干的是杀人的营生，也算是个行当。就跟种地和做买卖一样，可是种地做买卖的，做不好大不了挨饿赔钱，我们如果做不好，这颗脑袋就会被人拿去换成钱。所以平时操练的时候就要更严格，因为失败对于俺们来说就是掉脑袋。在校场上多流汗总比在疆场上被砍了脑袋要划算。”
“可是，伍长，无论我们砍了多少脑袋，不一样都是个小兵，我们总有砍不动的那一天，我们的前程在哪里啊？”王彦路一脸茫然的问道。
赵祁连笑道：“刚才阿宽不是说了吗，砍一个脑袋可以得赏银50两，不过如果你不想要这50两的话，是可以晋升一级的。”
王彦路吃惊道：“啊?可以晋升一级？那阿宽你小子居然还选银子？”
祖宽道：“排兵布阵啥的俺又不会，俺晋什么级啊?得些银子耍耍挺好的。”
王彦路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朴实的小兄弟。要知道选择银子虽然可以得到不少钱，不过如果选晋升一级，则是既可以做官又可以拿银子。金国凤笑道：“小王这是有志气，不想做小兵，要做将军啊。”王彦路不好意思的说道：“金大哥你别笑俺啊，你不想当将军啊？”
金国凤叹了口气，说道：“想啊，不过将军可不是靠想就能当上的。”
“好了，不早了，都歇着吧，明儿还得拼命呢。”赵祁连说道。
五人闻言都不再说话，各自睡去。第二日又是如此，反反复复的过了两个月，到了十一月份，已经进入了寒冬时节。王彦路经过了两个月的磨练，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壮实了不少，虽然在拳法对练上对阵赵祁连还是负多胜少，不过十回之中多少还能赢上三四回。这年十一月，在一个漫天飘雪的傍晚，发生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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