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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时,燕王果然如约发出了攻城的号令,二十万燕军仿佛卷地而起的黑风暴般凶猛地扑向济南。沈若寥还是平生头一回,身处重兵围攻的孤城之上;轰鸣的火铳,仿佛地震一般的城墙,铺天盖地的箭矢,呼啸的炮弹,碎落的砖瓦;片刻工夫,他便感到自己似乎已经被震聋,耳中听到的只剩下一团模糊不清的喧嚣。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喊叫,他却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四下里火药喷放的光芒闪成一片,他却听不见爆炸的声响。起初,他还本能地退到殿顶下,想要躲开四散横飞的流矢弹片碎石,只是由于极力地克制自己,才总算没有索性抱头跑下城楼,跑得离城墙越远越好。仅仅须臾之后,头顶上纷堕如雨的碎瓦灰土便让他明白这怯懦的逃避纯属白搭,只要在这城墙之上,任何地方都一样危险。加上很快就被炮火震得失去了听觉,他也就随之安定下来,竟然觉得危险仿佛瞬间都已散去,城下二十万黑压压的强大燕军只不过是眼下要马上解决的一道难题,至于一切的后果,似乎都与他无关,他想不到,很快也再无心去想。他看到铁铉冲到他面前,喊了一句什么;只看到铁大人和城下炮火一样焦灼的神情,他的五官都随着说话在激动,却听不到他说什么。沈若寥机械地跟着铁铉跑到女墙边上,向下望去。然后,没有任何意识自己看到了什么,他直觉地转身,沿着一侧城墙跑过去,正看到两个守城士兵被流矢射中,倒了下来。他跑上去蹲下来,两人却都还活着。他抬头四顾,才发现这一侧的城墙原本就没有指挥,盛庸、铁铉都在其它的方向,墙头混乱无序。身边没有了可以询问和依赖的这两个人,沈若寥反而瞬间冷静下来。他吩咐钟可喜立刻把伤员抬下城墙去,一面迅速地把墙头慌乱的士兵们组织起来,喊叫所有守城兄弟只要听他号令,同时自己和老三哥一起,顶替了那两个伤兵的位置,一箭射翻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燕兵。
济南高大厚重的城墙发挥了无尽的威力;燕军的进攻于是日复一日地继续下去,日渐猛烈却毫无进展。盛庸、铁铉二人爱兵护民,身先士卒,和全城百姓同食一锅粥,士民皆感奋,愿效死战。沈若寥不知道自己也起了很大作用;守城将士看到连大将军都弃城而走,天子最宠信的钦差沈大人却没有临阵脱逃,跟自己纵横无敌的岳父燕王对抗,又是箭法如神,传说中还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心里因此踏实了许多;分到他手下的战士见他毫无钦差的架子,安排任务也很公平合理,宁可自己上阵顶替,从来不肯让任何人过累,连着几顿顾不上吃饭,却没有让手下一个人饿着,很快众人也都安心听他的指挥,没有任何异议。
燕军持续强攻了半个月。沈若寥和盛庸以及全体守城南军就在济南坚不可摧的城墙上住了半个月,寸步不曾离开。济南似乎正在上演去年北平战役的一幕,朝廷五十万大军围困孤城北平两个月,结果不但进不得北平城半步,反落得个损兵十万,狼狈南撤的下场。眼下,二十万燕军围困孤城济南,连续强攻半个月,济南城没有丝毫退怯的表示,当真是固若金汤。
正在这个时候,半个月没有动静的朝廷终于按捺不住,派了一个尚宝丞李得成到燕营谈判,要求燕王退兵。
熟料这个李得成进了燕营以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自己身上谕燕使者的公服,换上了燕军的行头,就此留在了燕营。此人的到来并没有带给燕王朱棣多大价值;从他口中也套不出任何新鲜的情报,远远不及燕王自己安排在京师的眼线有用。然而尚宝丞毕竟也是天子身边的人,留着他远比杀了他强。燕王朱棣也便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就让左右把他带下去了,随便安排在什么地方。
此时,手下二十万忠心耿耿的精兵强将还在奋死拚活地攻打着三万守军的济南孤城。想到他们已经不分昼夜地这么攻了半个月,至今毫无进展,战场上素来老成冷静的燕王朱棣也忍不住气恼地骂了起来。
姚表正在此时走进大帐来,听到燕王正极其难听地用北平土话咒骂铁铉和沈若寥的亲娘老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朱棣见姚表进来,立刻住了口,瞬间恢复了常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微笑道:
“树德,什么情况?”
姚表道:“殿下,那个李得成,臣觉得最好还是放回去。留此人下来,即便他什么也不做,也是白白浪费我们的军粮。”
朱棣摇了摇头,笑道:“他是尚宝丞,天子特使,投降了我燕军,这便是他的功劳。朝廷会为之气沮。”
姚表道:“天子不过丢了一个尚宝丞,却得了您最宠信的仪宾郎;李得成无才无谋,一无所用,沈若寥却是能一弦三箭,以一当万之人。殿下觉得这合算吗?”
朱棣抬起头来,严厉地瞟了他一眼。姚表素来谨慎小心,还是头一次如此直接地戳燕王的心窝,毫无顾忌。
“树德,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明白么?”
姚表苦笑道:“我要是明白,局面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么?”
“线人可有消息?”
“还没有。”
朱棣想了想。“不慌;等破了济南,我自会找他弄个明白。”
姚表道:“殿下,臣来就是为了这个。殿下觉得继续这么攻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么?济南究竟能不能破?如果能破,又该如何破之?”
朱棣扬起两道刚毅的龙眉,双目含笑,深邃地凝视了姚表片刻。然后,他吩咐身边的侍卫为姚大人搬把椅子。
待姚表坐下后,燕王微笑道:
“树德,你没来的时候,孤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去年秋冬,李景隆五十万大军围困我北平孤城,损兵折将,劳而无功。从济南目前的情况来看,和北平甚为相似,守城为易,攻城为难。我当如何做,才能不重蹈李景隆的覆辙?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姚表道:“殿下,臣是丝毫不担心我们会重蹈李景隆的覆辙。殿下又不是他那等妒贤嫉能纸上谈兵的庸才,朝廷的兵力又太过分散,援军是基本上没指望的事。臣只是担心,济南有可能会像北平一样坚如磐石,毕竟,城墙高固,铁铉也绝非等闲之辈。我们极有可能攻而不克,白白损耗了大军的斗志。”
朱棣点头道:“说的是;连攻了半个月,现在应该换一种策略。——来人,去把张玉、朱能、谭渊还有二王子都给我找回来。告诉他们立刻停止进攻,只是列阵城下即可。”
燕军突然呼啦啦地撤了回去,重新在城下远远地列好了进攻的阵势,却停止了进攻。铁铉纳罕而警惕,命令所有人严密注视城下的一举一动,以备不测。
少顷,金冠红氅的朱高煦骑着高头骏马窜出军阵,跃到吊桥下,正对着城楼上,放声高呼道:
“济南城听好了!限尔今夜子时之前,开城门投降!子时一过,城门不开,我大军毁大清河之堤,引大清河之水,淹了你这济南城!我大军五百人此时已在大清河岸待命,只等到子时,便掘河灌城!如你济南守城官还知道心疼你济南百姓的性命,劝你现在就开门迎降!我父王看在你忠顺大明,爱护百姓的份上,还可以保你继续为济南父母官。受箭!”
他张弓搭箭,嗖一箭射上城楼,然后便引马窜回军阵中,少顷没了影,想必是回到中军大帐去了。
沈若寥捡起那只箭来,取下上面的劝降书,是燕王的手迹。
铁铉道:“若寥,盛指挥,咱们下去吧,去公府里,大家坐下来一块儿商量。也让战士们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沈若寥和盛庸这才半个月来第一次离开城墙,跟着铁铉跑到济南府衙来。
铁铉把燕王手书平放到案上,冷静地开口道:
“掘河灌城——大清河的水,淹我济南城——我们有什么对策?”
白发书生高巍忧心忡忡地问道:“燕王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把大家骗下城墙来想办法,趁此机会发起进攻?现在城墙上面没有指挥官了,战士们也都松懈了。”
铁铉摇头微笑道:“不会。半个月了,燕王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强攻起不了任何作用。他说掘河,就是来真的。我们该想想怎么办。”
“就算是淹死,也决不能投降。”高巍道。
“可是,全城的百姓都要遭殃。”一直在角落里坐着的一个年轻书生开了口。
铁铉招呼他道:“贤宁,你也坐过来吧。大家一起想办法。只不过这一回,燕王可不会再吃你《周公辅成王论》的那套了。”
高贤宁端端正正地在案边坐下,两只纯澄透明的眼睛望着大家,说道:
“对付大水的办法,其实一直以来只有这么一个,谓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上加难。就算土掩,怎么个掩法?是不是要在城墙之内再加筑一道防水墙,还要足够高足够坚重。何况时间紧迫,就算全城男女老幼都上阵筑墙,子时之前,能否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实在难说。”
铁铉道:“不仅如此。就算是顺利筑成了这么一道墙,城内水道,大明湖、珍珠泉、五龙潭和趵突泉等与小清河皆相通。燕军掘了河堤,大清河水奔泻至城外,必由小清河护城河道进入城内,同样会淹了整个济南。我们还要把城内水道通向城外的口子全部堵死。”
“如此说来,我们要在子时之前,沿城墙再筑起一圈夯实的土墙来,同时要塞住所有通向城外的水道。”盛庸叹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酷暑闷热难耐;想到如此浩大的工程,和如此急迫的工期,还有那严峻的后果,所有人都觉得更加烦躁。
“铁大人,你安排吧,具体怎么做。我招呼一声,手下两万弟兄都没有二话。”
铁铉叹道:“我只怕正如贤宁所说,全城男女老幼都上阵筑墙,也未必能在子时之前完成。”
沈若寥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或许,我们没必要把工程搞这么大。”
铁铉转过头看着他。“你有什么主意?”
沈若寥道:“洪水之所以能淹城,并不是因为城墙不够高,水漫过了城墙顶;或者不够坚实,水从砖缝里流进来。这都是不可能的;对济南的城墙来讲,尤其不可能。济南地势虽低,也远还没有低到樊城那个地步,随随便便就让关羽水淹了七军;只是因为城墙上到处有城门,有水道,这才是大水的进口。我们只需要把这些口子堵死,没必要再专门修一座四壁完整的城墙出来,费时费力。”
铁铉沉吟片刻,颔首道:“有道理。”
沈若寥道:“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保证子时之前一定能完工。毕竟,现在已经是酉时了。只剩三个时辰,我看我们能堵上一半就不错。燕王是仔细考虑过的,他不会留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来堵这些口子。所以,还得想办法拖住燕王,跟他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铁铉谨慎地望着他。“你的意思是——”
“假装要投降,跟他虚与委蛇,但是要谈条件,今天夜里不行,哪儿有大半夜把全城老百姓赶到大街上迎降的道理。而且,今天已经很晚了,考虑到百姓的准备,所有的工作都要明天天亮再做,所以请燕王明日日中时刻,再来城下受降。”
盛庸担心地说道:“这能行得通吗?我担心燕王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们的真正用心。”
铁铉想了想,慢慢地开口道:“或许,我们要做的不是虚与委蛇,而是真正的开门投降。”
众人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都明白了铁铉的意思。铁大人绝对不会说真正的投降。当他说了的时候,他一定意味着别的。
高贤宁问道:“铁公的意思是,骗燕王进城,然后擒了反王?”
铁铉一时没有回答。众人沉默下来,焦虑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山东参政大人抬起头来,看了看每个人的脸。
“具体的,我还拿不太准。我现在只有些模糊的想法。我想用若寥说的办法,一方面我们抓紧时间把整个城墙所有可能漏水的口子堵上。另一方面,说服燕王明日午时受城。但是这一个投降的作用,不光是争取时间,还要争取利用这个机会,结束整个内战。我的想法是,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让燕王进来,然后当场将他生擒,则燕军必降,江山定矣。只不过,一切恐怕未必有期望的这般简单。首先,让燕王没有疑心,放心大胆地进城,谈何容易。而且,燕王进城,又如何将他生擒,这是最大的问题。燕王身边骁将如云,必会拼死护他逃脱。如果不许他带部下进城,则这个投降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沈若寥道:“如果想让他放心进城,肯定要许他自带人马。对于亲王来说,再怎么也要有起码的礼节。可以请他全军后退十里,率千骑进城。这样听起来就有诚意得多。而且,燕王向来喜欢表现出他的胸襟大度,用人不疑来,只要我们的请降书写得足够诚恳,他会同意的。更何况,燕王心底真正想要的还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济南城,而不是大水漫灌后遍地尸骨的一座废城。他会倾向于接受我们的条件的。”
高贤宁道:“那他率千骑入城,我们岂不是很难下手?”
盛庸道:“这个交给我来办。末将会事先在燕王进城的城门两侧布下伏兵。等燕王进了城门,就把吊桥拉起来,关上城门,这样甭管燕王随身带多少人进来,都是我们的瓮中之鳖。到时候我手下弟兄对付他一千骑兵还是绰绰有余的。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要确保燕王从过桥直到进了城门都毫不起疑。城门没有关上之前,稍微有风吹草动,那一千骑兵立刻就会拼死把燕王救回去,那一切都白费了。”
铁铉沉吟道:“怎样才能让他们不起疑呢?”
高巍道:“要不,让百姓到城门大街上,沿街站好,装出欢迎燕王的样子。”
高贤宁道:“不可;一千骑兵护驾,到时候一定会伤了百姓的。”
铁铉道:“盛将军,不如找一些你手下的将士,化装成百姓,到时候站在城门处迎接燕王,看号行事。”
盛庸道:“好主意;没问题,到时候城门处一切就包在我身上。”
“还有一件事,”铁铉望着沈若寥,沉思片刻。“若寥,恐怕要委屈你一下。”
沈若寥看到他的眼神,有些吃惊。“鼎石兄要我做什么,开口就是。”
铁铉缓缓说道:“燕军眼中,你是燕王的叛徒。现在你在我济南城中,不把你捆起来交给他们,恐怕他们无论如何不会相信我们是真心投降。”
沈若寥愣了一愣,张口结舌。其他人也是一样惊诧。高巍道:
“交……交给燕军?只怕沈大人命将不保。”
铁铉严肃地问道:“你害怕了么?”
沈若寥有些无措地望了望周围,看着铁铉,迟疑地说道:
“只要能成——我愿意。”
铁铉道:“你犹豫了;你可要想好。我们要先将你交到燕军手上,燕王才肯进城。虽如此也未必能确保我们一定得手;而且,成与不成,燕军降与不降,都一定会先将你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你应该想得到吧。”
沈若寥轻轻叹道:“鼎石兄,好在,不论什么结果,我都有准备。我愿意。”
如果燕王真的被生擒,他倒宁愿自己被燕军千刀万剐,以此来向燕王谢罪。
铁铉却微笑了:“好样的。我怎么会舍得让你这么白白去送死。若寥,明天我只是拿你做个幌子而已。到时候,我会命人把你押上囚车,我自捧了你的秋风宝剑,和我的山东参政之印,连同济南知府印,和你一起,站在城门口恭候燕王。”
“城门……口?”
铁铉沉着地说道:“从过了吊桥,到进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从进了城门,还要穿过厚厚的城墙,走过狭窄的门券,距离更长。而在门券之内,如此狭小的空间,无法设伏兵,也无法制服那一千骑兵,只好等到过了门券再下手。距离和时间都拖长,变数也随之增多,结果便太难把握。何况,开门献城,守城官员捧着官印,却远远地站在城门里面,不太合逻辑。我应该是站在城门口才对。这样一来,我们便等不到燕王进城;必须要在他们过桥以后,就立刻把吊桥拉起来,然后就地在城门口动手。”
一时的沉默。然后,盛庸质疑道: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伏击成功的可能也降低了。如果在城里,关上城门,则我有必胜把握。可是在城门口,只是拉上吊桥,燕王逃脱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铁铉冷静地说道:“正因如此,我认为我们整个行动的目的都要改变;不是活捉燕王,而是要当场消灭反王。我的意思,安排弓弩手埋伏在城堞之后,同时,预备好重物。刚好,府库里有一块生锈的大铁板,原先是做地窖的门,厚重结实,就用它来伏击。燕王走到城门口的那一刻,箭弩齐发,同时将那块大铁板砸下城楼去,保准反王当场毙命铁板之下。要生擒,反王很可能侥幸逃脱;只有在出手的第一时间消灭他,这才是真正万无一失的。”
所有人都震惊地张大了嘴。这个骇人的念头,从来没有在任何人心中闪现过分毫。铁铉却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不容更改。
沈若寥战战兢兢地说道:“可是……鼎石兄,天子有言……勿使——”
“勿使负杀叔父名。”铁铉打断他,“我当然知道。但是眼下,情势危急,我们不能为了自己保官保命,坏了大事。燕王起兵至今,朝廷大军屡屡败绩,说到底,都是因为念着天子的这个不杀令,对燕王心存顾忌,不敢下杀手,焉有不败?造反者没有优劣之分;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回头,天子面前,我自会去领罪。”
再没有人吭声。铁铉看了看大家,问道:“如果没有别的意见,我们现在就来安排一下。若寥,你从守城将士里抽调一万人,由你监督,负责西面城墙的堵口工事。西面靠近大清河上游,尤其重要,你千万要小心,确保万无一失。我自带一万人负责北面。盛指挥,你带一万人负责南面城墙,同时还要安排明日城门口伏击的事,辛苦你了。贤宁,高老先生,东面的城墙风险最小,也不可不防,就交给你们了。贤宁,你去趟我家,叫柳儿写告示四处张贴,号召百姓跟你一起去堵东面的城墙。”
盛庸道:“给燕王的请降信怎么办?要不还是你这书生写吧,燕王喜欢你写的东西。”
铁铉摇头道:“不劳贤宁了;这一回,必须要我本人写。你们就不用费心了。当然,若寥,你也用不着再射箭了。你就安心去堵西面的城墙;囚车铁板这些事,由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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