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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凉风习习,醉影摇情。
老三酒量甚豪,整个系里也只有我勉强能够陪住他。我们没有《世说新语》中讲的“痛饮酒,熟读《离骚》,可以称为名士”的雅量高致,有的只是借酒浇愁,少年不识愁滋味罢了。杯酒之间,或以文章、文人、时事、足球、明星、教授、女生等等作下酒就菜的谈资,也只一解求学的酸甜苦辣,在相叙相劝中,如泣如诉,如琢如磨,可以交换思想,沟通心灵,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管谁心上有事大家快喝到酩酊大醉时,才把肚子里汤汤水水般的委屈和不快相互倾吐,或者是快意甘甜的乐事也彼此絮叨絮叨,但现在想来还是倾诉愁肠居多,高兴的事似乎我也不大记得住,过后就忘了,倒是那些鼻涕眼泪的场面让我至今还觉得真切和惆怅。我们没有比拼酒量的芥蒂,只是寄情于酒寄情于那份知己情怀。我们常常是在人多的时候喝酒点到为止,有的兄弟故意要让我们当众见个高低,但是我们都巧妙地化解过去了,大概是惺惺相惜的缘故,谁也不愿看着对方在群体面前狼藉不堪。但是在私下抵牾的时候,我们就会单刀直入地推杯换盏,但便宜的老白干只是一个最有厚重感的引子,酒壮英雄胆,何况我等芥豆之微的人无酒是连句心里话也不愿随便说的。杯盏转换数巡之后,有心事的一方自然就按耐不住情绪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看着谁醉翁之意不在酒,另一方就随机附和着,关键是不失时机地劝酒劝言,在不知不觉中有心事的一方酒量就高了,要说的事要倒的苦水就毫不保留地都倾泻它出来了。最要命的时候他喝得酒精过量心脏狂跳,我吓得脸都白了,赶紧送医院抢救。他醒了后说,你没吓出心脏病来就好。我苦笑作罢。当然我也被他从夜市上像背口袋一样背了回来。等我醒了追问他我是怎么回来的,他说你真喝傻了,我说喝得失去知觉了,他小声附在耳边说明了经过,大家相视一笑,别人再问其中原委,他只字不提。
老三曾在酒兴飘逸之时,拿出一张江南妹子的靓照让我欣赏。我惊赞一番后,就步步为营地追问他的风流艳史,他果然架不住我的蛊惑和捧逗,就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原来不久前他们刚分手,因为两人一南一北两地求学,高中两年的感情敌不过大学压抑的时日,她跟了一个天天在身边死缠烂打的人。老三淡然一笑说本来自己挺投入的,可是没想到人心难测,如果变心,则早散早好。我说了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话来安慰他,老三只是反手一句,许她不仁,不许咱不义,用情专一才叫男人。说完还觑了我一眼,似乎要从我这里寻找答案。我立马举杯,说为了都做专一的男人干杯。那次我们都喝醉了,虽然彼此都是失意人,但是半夜酒醉相扶归,空旷的街市,摇情的霓虹,习习的凉风,婆娑的树影,再加上头重脚轻东摇西摆的两个浪荡人,是那种想起来就让人惬意的感觉。
倏忽的时光,心头的坎坷,我突然理解了那晚老三哭的感觉,我的内心也酸涩荡漾唏嘘不已。人海中多少人早已面目全非了,但是心头有坚守的老三又被情感游戏了一次,谁为之鸣不平呢,我只是一个徒然的旁观者而已。想他也是和我一样,与情爱这个怪兽,得交手,搏斗,流血,舔伤,将养,复原,然后旧病复发,周而复始循环下去,直到有一天吊死在一颗叫爱情终结者婚姻的树上,那时,我辈也就肝脑涂地了。
可是眼下,美眉的感情究竟如何得到,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看看学校门口周末那长龙一样的高级候车,看看广告栏上乱七八糟的日租时租房广告,看看网上那雷人的女生征婚广告,我不禁心头一冷,天上云追月,地上男追女,这追逐的游戏古老而新鲜,从来都是有情人难成眷属,好姻缘只在书中。看那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唐明皇在马嵬坡前的所作所为,何其英雄气短;看那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在举兵反清后,何其首鼠两端!看今天的你情我愿,看当下的玫瑰钻戒,再看看你我一脸菜色百无一用的学子,你一无所有,人家怎么跟你走啊也么哥!于是,我对烟洁的迷恋也有些迟疑不前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老大老二和老三满世界的找我,终于把我从图书馆里抓了出来,老三说:“老四,周六晚八点三零七教室佳人有约啊!下面就看你的了!”“看我的什么?”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老二也急不可耐地说“我们替你着急,找烟洁谈了,把你对她的痴迷都跟她说了,希望她能接受。”老大补充道:“她说对你的印象是三个字‘不讨厌’,至于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这无可奉告。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我听完后,哈哈大笑,“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压在胸口的一块石头礼花一样绽放了,水深火热的国民被解放了,弯腰驼背的奴隶有了自由身,当家做了主人了。我正愁苦于该不该向烟洁表白,如何去表白,会有什么样尴尬的困境在等着我?直眉愣眼去自讨没趣?人家是怎么看我的?陷入进去后怎么面对老大老五以及其他的觊觎者?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这三个人做了一回及时雨,救了我一命。老三是为我好,老二仗义,老大为什么替我出力,如此急不可待,如何前敌而后友,何其大有祭出牺牲而后快的架势,何其不可思议的出人意料,也许是他想借烟洁的拒绝直接让我死心。也许啊也许,奇怪啊奇怪,千奇百怪!
不管怎么说,三位仁兄,力挽狂澜牵线搭桥铺路通车之功,不才没齿难忘。只是也觉得他们把我架到了“皇上不急太监急”的大火上焚烧起来,显得我是多么的自卑,多么的羞涩,多么的仓促孟浪。如今,事以至此,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往上闯了。不就是去见面吗,水火滔天,关云长单刀赴会;风媒蝶恋,敝小生只身前往。
一日三秋,千言万语说不尽那等待的漫长与焦首煎心。好容易挨到了周六下午,草草扒拉完饭,我就开始精心修饰起来。这可是天字第一号的约会,岂敢不重视。找出在脑海里悉数筛选后可以搭配的衣服资源,选了一套自认为比较得体的衣裤穿上。老三看我的夹克略旧,就把他新买的一件拿了出来让我穿了去,我说平时可以混穿衣服,但是相亲是不可以的。因为刘备说过女人如衣服,所以我只穿自己的。再说了,穿别人的衣服被暗度陈仓的,古已有之,且为数不少。老三一皱眉,才子佳人小说看多了之类的话汹涌而出。任是絮叨,我只管刮脸净面擦鞋掸衣,无一遗漏之后,我推门要走,老三送出一句:“兄弟,拿下!”我嘿嘿一笑,从来没有过的虚无使我回道:“又不是去刺杀秦王,谁知道谁拿下谁!”此言一出,路上我总有一种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我“拿下”什么?凭什么把人家拿下!拿下一词,何其英雄,何其阳刚,但是如今我这一去,又比得那古往今来东西南北的帝王将相文武百官凡夫俗子等须眉浊物泥做的骨肉,他们在爱情美人石榴裙下虔诚的拜倒,那是何其的步调一致,何其的众生平等啊!我不也是甘愿去被“拿下”的!?
用脚步可以丈量的去三零七教室的路程,只被我用一个意念就可以模糊计算出所需的时间,但是此时的我,脚步零乱,思绪零乱,方向也零乱,仿佛经历了白天黑夜,似乎穿越了春夏秋冬,俨然度尽了百千劫波,慢悠悠昏惨惨咿呀呀,我才到达一个目标即将出现的门口。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我终于用汗湿的手推开了三零七教室的门,与此同时,我的心儿狂跳起来,仿佛心脏病发作,呼吸都困难了。我强忍着,深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然后只是眼睛向教室的四周一转就已经心凉了半截。教室里有些同学在自习,虽然人头不少,但是没有烟洁,这是第六感精确制导后告诉我不用再去细看的了。同时我还看到了老六在一个角落里假模假式用功学习呢。从来都自吹不上自习的六子,今天也来凑热闹,看来是别有用心啊。他没有抬头,显得正在孜孜不倦。我也没跟他打招呼,随便坐下,把窥伺的空间敞开,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就没有什么可遮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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