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祥走了,奶奶还不知道呢。
这几天,她正纳闷宝贝孙子为啥不来看她,俭来了,她就问。
俭当然知道,因为这几天,富贵又成了村里的焦点,鹏祥走了,他又犯了病,整日整夜的在外游荡。
有时,深更半夜还能听到他喊儿子的声音,那喊声如哭如诉,就像叫魂似的使人害怕。
“幸亏孙子躲出去了,要不就麻烦了,”奶奶喃喃的说。
王森来,她又嘱咐儿子,“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早晚得有这一天,不要让鹏祥回来,更不要去招惹富贵,那孩子也挺可怜的,真是苦命的孩子,怎就没个后呢,你爹活着的时候咱两家交好,人家没少接济咱,只要闹不到门上,就别翻脸。”
王森应着,他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昨天,春梅告诉他,王洁娘找到家里来了,说王洁整天在家里哭,丈夫又在外疯,这个家没法过了,让咱帮帮她,主要是闺女的事,纸里抱不住火,眼看就出事了,能不愁吗。
办法想了千万个,却没有一个可行的。
钱,他借来了,没别的办法,只有领孩子去流产。
实在不行,对孩子有伤害的话,就把王洁接家来当媳妇养着,儿子造的孽,得服这个责任,管他外面说什么呢,把儿子叫回来,把他们的事定下来,到了年龄给他们结婚,反正早晚的事。
王洁娘听到这个答复很满意,也很感动,真要是这样,说不定丈夫的病就会好了。
王森正想着,连哥哥进来也没发觉。
哥俩是来和娘说搬家的事,听两个儿子一说,她老泪纵横。
俭就在一旁劝着,“娘,你哭个啥,应该高兴才是啊,这些年住在外面不就是盼着有一天能回家住吗,小森说让你搬到新屋里,小舒说腾出北屋让你住,你愿住哪住哪,村里的老太太谁能赶上你好啊,”说着,她也忍不住抹眼。
她本想说几句好听的话,缓一缓她和大弟弟的矛盾,没想到,一想到娘在外面住了这么多年不容易,忍不住流泪。
王舒确认为姐姐这是数落他、讽刺他,说他不孝。
因此,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奶奶呢,她也不愿意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大冷天的,还是等明年开春再说吧,反正人家明年让倒,”说着,她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流下了两行老泪。
说心里话,她想搬到小儿子家住,不愿到大儿子家住,听两个儿子的意思是两家轮着住,她就不愿意,真要轮着住,还不如自己住在外面好呢,女儿也能经常来看自己。
真要是每天看大儿媳的脸色,还不如死了好,这个大儿媳妇,和她反相,见她就生气,两家轮着,一定是大儿媳妇出的馊主意,她是怕村里说她不孝,二儿媳妇决不会这样的,想着,她是满肚子的气。
俭还笑着劝娘,“娘,多好的事啊,两家都随你住了还怎地?”
王森也说,“娘,你要是不愿轮着,闲不清静就单独住新屋,明年搬也行。”
王舒也说:“是啊,娘,有啥为难的,你愿怎样都行,都随你,我还有个会先走了,说完,他起身走了,看样子很生气,好心让你家住。没想到竟这样,真是越老越小孩子脾气……
王森从娘那里出来,快到家时,他看到有个黑影在胡同里徘徊,他认出来了,是富贵,黑影看见他想躲开。
王森叫住了他,“是富贵吗,来家吧,站在那儿怪冷的。”
富贵站住了,他慢慢的向王森走来低低的说:“我是来看看鹏祥回来了没有?”
“来家吧,有话屋里说,”说着,他开了门把富贵让到了屋里。
推门进屋,看到鹏程正在发脾气呢,它在玻璃厂上了两天班就够了,厂里三班倒,晚上还得上夜班,半夜三更才回家,整天推这个小车不是捡碎玻璃就是推生料。他哪儿受过这样的罪呢,一天下来,满手的水泡。
今天晚上,他没去上班,正和娘在家里打呢,说啥也不去了。
看孩子累得那个样,春梅也很心疼,暗地里不知骂了王森多少回,让孩子受这个罪。
王森进来,鹏程才住了嘴,他饭也没吃,拿起手套就低头出去了。
“让他回来算了,这么重的活,孩子根本干不了,这两天,光和我在家里打,”春梅阴着个脸说。
王森没有说话,他把富贵让坐在椅子上,给他点上了烟。
看到刚才的儿子,他也很心疼。可是,他心里有苦说不出啊。
昨天,白凡的儿子到单位去,穿了身标志的公安服装,说是发的,孩子实在精神。再看自己的孩子……
春梅还说呢,王森打断了她的话说:“干不了就回来。”
春梅不说话了。
富贵看看春梅,又瞅瞅王森,想说话又插不上嘴,只好呆坐在那里。
春梅这才注意他,几天不见,他变得像疯子一样,头发乱乱的,满是草屑,四方大脸黑瘦黑瘦的,两眼深陷,显得特别大,目光呆滞,两耳冻得像鸡冠子,如不细看,像是两块血红的烂肉,粗糙的大手上满是血口子。
春梅看着心酸,她说:“富贵,你这是怎了呢,晚上不在家睡觉,在外瞎转悠啥,孩子都大了,可不能毁了这个家啊。”
“是啊,富贵,我知道你喜欢儿子,喜欢鹏祥,可是,孩子都大了,让他们住在一块不好,光住在你家也不是个事,你的心思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我也知道小洁这孩子好,等他们大了,要是孩子们愿意,咱们结为亲家,你说呢?”
富贵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王森又道,“现在,孩子们还小,为了孩子你也不能这样胡闹了,回家好好过日子咱就当亲戚走着,你要是再这样,以后就别进我的家门了。
富贵听着,他一声不坑。
王森和春梅到院子里商量了一下。进屋来,春梅就去收拾东西。
其实,东西早买好了,鸡蛋、饼干,罐头什么的,整整一大提包,她又从箱里翻出一百元钱装好了。
王森和富贵说着,“我们正想去看看小洁呢,忙得也没空,现在正好,走。”
于是,来到富贵家里,在街上就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
进屋一看,王洁正在炕上哭呢,见他们进来,王洁娘忙擦干眼泪换笑脸,王洁也不哭了,她起身下炕,坐在炕角低头抹眼。
王森和春梅都上眼看她,孩子的身体真的变形了,微突的肚子短小的棉袄再也遮不住。
王洁像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双手不时拉着袄角遮挡,她小脸红红的,羞得不再抬头。
春梅把提包放在炕上,用手抚摸着她那散乱的头发,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王洁娘忙着拿烟,又喊小燕快去烧水。
富贵拿个小凳在墙角坐了,本来屋里就黑,他还直往墙角里缩,像怕别人看见他似的。
不一会儿,王洁娘端来一大碗地瓜粥塞在丈夫的手里,富贵端着,却没有吃的意思。
“你快吃点吧,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真不想活了,”王洁娘说着又流泪了。
富贵这才慢慢的喝。
王森和春梅看着,也禁不住眼圈发红。
王洁娘把闺女打发出去后,她就诉苦开了,她是边哭边说,春梅劝也劝不住,她就把想法和王洁娘说了。
王洁娘很感激,她对丈夫说:“你都听见了?咱婶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怎地,等孩子们结了婚,一个女婿半个儿,儿子不就是你的了。”
富贵抬起了头,他已是满脸的泪水,他慢慢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来到王森面前扑通一声给王森跪下了。
“你这是干啥快起来,”王森忙拉起了他。
他嘴角蠕动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王洁娘忙喊来王洁给春梅和王森跪下了,并让她叫爹娘。
春梅忙扶起了王洁说:“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明天我就捎信让祥子回来。”
富贵高兴了,他双眼放出了光彩,冲王洁娘喊着,“快去打酒炒菜。”
王洁娘忙答应着,春梅拦都拦不住。
那晚,他们玩得很晚,要不是鹏程找来,他们不知玩到啥时候。
他们都太激动了,并商量好了,找机会和王洁去医院看看。
王森嘱咐王洁要继续上学,这年代,没有文化可不行,自己就吃了没文化的亏,工作起来很被动。
王洁听了,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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