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中午,天还是好好的,朵朵白云飘来飘去,更衬出天的蓝。到了下午,大片大片的云聚在一起,由白变灰,由灰变黑,一会儿,天就成了一口黑色的锅,风来了,一阵紧一阵,雷电也结伴而来……
这可忙坏了麦场上得人。
脱粒机停下了,社员们匆匆忙忙把新脱的麦子从脱粒机下扒出来堆了一大堆,用塑料布盖着,可是风太大了,几次掀开,人们忙活着,扬锨、木叉、推耙、石头、砖块等,泛能找到的东西都压上了,总算盖好了。
保管员田梁又指挥着妇女姐妹倒麦捆子,人们干的很卖劲,汗水顺脸颊淌着,谁也顾不得擦一把。姐妹们也不爱美了,草帽扔到了一边,围在脖子上的毛巾也扯了下来,一张张俊俏的脸都成了包公脸,纯白的的确良褂子也黑了,谁也顾不上这些。
是啊,到了嘴边的麦子怎能让老天爷糟蹋了呢。争秋夺麦,这可是关键时候,忙活了一年,就指望它呢。
春梅来来往往,疾步如飞,连劳力也干不过她,这在生产队是出了名的。
风更猛了,刮的人都站不稳,一声声雷沉的,就象天要塌下来,再加上闪电的助威,好象所有的人都被吞没了。春梅不停的搬着,不小心,腿碰到了铁叉上,顿时,鲜红的血顺着裤腿脚往下流,春梅惊叫了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麦捆子蹲下身去用手捂着。
人们都围上来问着,“不轻啊,快去卫生室,”田梁吩咐着。
志浩娘和田梁婶扶着春梅离开了。社员们又忙起来。
拉麦子的车回来了,王森和几个社员从车上跳下来忙着卸车。
田梁忙跑过来和王森大声说着,“队长,春梅倒运麦捆时用叉刺破腿了,我让她回家了,你快回家看看吧。”
王森好象没听清,大声的吩咐社员们去抢运地里的麦子。
麦子还没拉到场里,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砸在光脊背上生疼。
可是,没有人叫苦。
人背、牛拉、车运,和天斗,其乐无穷,人们浑身好象有使不完的劲,冒着大雨硬是把地里的麦子运了回来。
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麦场屋里躺了一地的人。
总算把麦子都抢回来了,社员们都松了口气。
王森吩咐着田梁和拐子高赶快下面条,都饿了,并说:“炝炝锅,多放油,”并冲拐子高喊,“拿出你的手艺来,露一手,再煮个黄豆。”
听说喝面条吃黄豆,社员们都高兴起来,纷纷议论着,有喜有忧,喜的是麦子都运回来了,虽说雨来的不是时候,但是,这可是场透地雨,正是播种的好时机,为秋收开了个好头;忧的是要是连阴天可就完了,到嘴的麦子就可能吃不上。
唉,社员们都眼巴巴的望着屋外无休止的大雨,心和雷电一起颤,连瘸拐子吆喝开饭都没听见……
田梁又和王森说春梅受伤的事,王森这才听明白了,他饭也不吃了,带上斗笠披上快塑料布就跑进了白花花的雨中……
家里,鹏祥已经做好了饭,他正和妹妹坐在门口等娘回来。
鹏祥很懂事,七岁就偷着帮娘烧火。春梅很高兴,也很不放心,总是填好水,馏上干粮,再调好面糊,让他烧现成火,并再三叮嘱他小心火。
鹏祥很听话,烧熟饭后,他总是把火棍放到水里湮灭,并把灶膛前打扫的干干净净,还往灶膛里浇些水。次数多了,春梅也放心了,烧火的事就交给他了。
可是,这一次烧火,难住鹏祥了,没有干粮,想擀面条又不会,只好学着娘那样做面头。
他把面放在大铁腕里,舀上水就用筷子搅,搅了半天,成了一团,他就加水,稀了再填面,面团越来越大,他害怕了,像闯了什么大祸。爹娘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要挨打的。
白雪也不玩小石头了,她站在哥哥一边,小手儿又放在嘴里,一声不响的看着。
鹏祥看着大铁腕,又看着妹妹,“扔了吧?”看妹妹点头,他就把面扔进了茅坑里,又盖上土,还把铁腕刷得干干净净放回原处,把面瓮照原样盖好,又嘱咐妹妹千万不要说。他又在屋里翻着,看墙旮旯里有半口袋地瓜干,就煮了半锅地瓜干。
给队里拾麦子的哥哥回来,还带回来一大把青麦子,姊妹三个就会到屋里搓麦子吃。
这时,天暗下来。雷电交加,鹏程忙关了门,一个响雷,姊妹三个吓得躲进了炕角,鹏程在外护着弟妹俩,直骂娘还不回来。
一阵急风,沙子都吹进屋了,接着几颗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啪啪’直响,天亮了许多。
听到了大门响,屋门被推开了,春梅闪了进来,雨也大了,像筛豆子似的,伴着电闪急一阵子慢一阵子的下着。
春梅用毛巾擦着脸,让鹏祥把窗子关严,雨水还是顺着窗缝流进来,鹏祥忙拿走了窗台上的东西。春梅坐在炕沿上,又把伤腿慢慢的抬起来放到炕上,缠着的白沙布已经渗出了血迹。
“娘,你的腿怎么啦?”鹏祥忙过去问。
“倒麦子时不小心被杈刺得,”春梅看着儿子笑说。
“疼吗?”白雪倚在娘的身边问。
“不疼,还是我的女儿好,知道疼娘了,”春梅笑说,又要坐在地上搓麦子吃得大儿子给她倒碗开水喝。鹏程像是没有听见,依旧搓他的麦子,还白了娘一眼。
鹏祥忙下炕来给娘倒水,春梅喝了水笑着骂大儿子,“数你大,数你不懂事,还不如弟弟妹妹,我伤着了,也不知道问问。”
“谁让你不小心呢,人家也没伤着,”鹏程小嘴里塞得满满的,嘟囔了局句,还冲娘坏笑着。
屋外雷电交加,雨更大了,瓢泼似的。屋里忽明忽暗,煤油灯灭了好几次。
突然,刺眼的闪电破空而下,紧接着一个炸雷,好像天都炸塌下来,震得房子都动。姊妹三个吓得躲在娘的身边,春梅也害怕,她瘸着腿领着三个孩子躲进了里屋囤旮旯里。
大门响过后,王森推门进来了,带进来一屋的水,忙把门关严了。
他浑身湿透了,像落汤鸡,雨水顺着他那消瘦的脸庞流着,双眼被雨水浇得通红,满头的黑发竖着象根根黑针。
他一边脱下铜钱后的土布褂子向一旁的泔水桶里拧着水,一边向里屋看。“你们在干啥?”
他用手工织得毛巾抹着脸笑问。
“在躲雷呢,刚才一个炸雷,震得屋都动,”春梅领了三个孩子出来笑说。
“你的腿怎样?厉害不?”
“不要紧的,快把衣服换下来,”春梅说着,给他翻出衣裤,又给他擦脊梁上的雨水。
白雪甜甜的叫了声爹。王森应着,高兴的把女儿抱起,亲了亲她的小脸。痒得白雪直笑。
兄弟两却躲到一边去了,他们从小害怕爹,见了爹就像猫见了老鼠一样。
王森换好了衣服,春梅对他说,“火是祥儿烧的,没有干粮,他煮了一锅地瓜干,凑合着吃吧,等会儿我去发面蒸馒头吃。”
王森看了二儿子一眼,笑了笑说:“队里管饭,我走了,”说着,他戴上斗笠就出去了。
王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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