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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重来看着眼前这幢房子，嘴唇抽搐两下，心里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中年大叔带他来看的这幢楼房简直极品到姥姥家，小二层的洋楼跟SH市区里面多数的老房子一样的户型，就是太破旧了。
楼体左侧裂了缝，留下一道仿佛被大仙用雷劈过似的闪电形状，蜘蛛在屋檐下安家到处结网，院子里的井台上长满青草，最后竟然还在一楼的观光天井上面发现一个鸟巢……
就这破房子都够上危房的标准了，房东还敢拉他过来这里看房，这人到底安的一颗什么心啊？！
请问，你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林重来真想把上面那句话送给他身旁的中年大叔，不过看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也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是黑着脸回敬过去。
“大哥，你确定你要租看给我的房子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林重来看着对方的眼神如同在看喵星人一样。
“没错，就是这幢了，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老宅子，想当年国父孙中山为了躲避日本人的追杀，都曾借住过我们家，我的曾祖父还和他一同在这院子里喝过酒，绝对没错的。”中年大叔张口就来，说的言之凿凿，连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哦，接下来是不是最后还和国父洒了鸡血拜把子，然后你家祖上三代从此靠其庇护而崛起发家了呢。”林重来戏谑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个推销员，现在都学会后世里惯用的推销手段了，还倒挺会和历史故事相结合的嘛，倒也算个人精。
不得不说林重来的眼睛很毒，他没有猜错，这个中年大叔叫张来，原本是某家地产中介公司的人，喜欢专门找年轻人和学生下手，因为心眼没他多呀，凭着他花言巧语和一副天生的老实相，卖出去不少难以出手的房子，租房的活儿一般很少接，因为佣金太少。
今天之所以瞄上林重来，一来是看他面相清秀老实，二来他缺钱急用，因为他把挣来的钱全用来赌博了，不仅身后欠了一屁股赌债，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好在家里有一个已经大学毕业的女儿，现在里外全靠她一个人上班在支撑整个家庭。
张来没想到整日打雁，今天倒被雁啄了眼，从对方几句话下来立刻就知道这年轻人不像那些个好糊弄的小年轻，不想再浪费时间，就准备找个借口抽身而走。
“爸！”就在张来组织语言想打发走林重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喊声。
张来转身就看见自己的女儿站在不远处，她小脸上带着怒其不争的悲哀表情，轻咬着嘴唇，眼睛里满含泪珠儿摇摇欲坠。
“楚楠！”林重来没想到看到的竟会是她，一时间感觉这个世界真小。
张来听见他喊出女儿的名字，诧异的转过身朝他道：“小兄弟，你认识我女儿？”
林重来点点头。
张来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他的眼神就从诧异慢慢地变成警惕。
他虽然好赌成性拖累了整个家庭，可他身为父亲也不想看着自己女儿将来有可能嫁给一个穷鬼过苦日子，对方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地摊上几块钱的货色，拿着一款崭新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手机更不能说明什么，有可能是借别人的拿来充面子呢？
要不是顾着楚楠的面子，张来只差没有当面质问他和自己女儿是什么关系了。
楚楠自然也看见了林重来，因为她就是一路跟着他才找来这里的。
林重来这时候看见楚楠朝自己勉强地笑了笑，她走到张来跟前怒声道：“爸，你答应过我的再也不骗人的，为什么你说话不算话，为什么？”
张来是个好面子的人，见有外人在场不愿低头就和女儿顶了一句：“我没骗人啊，我这是在帮人找房子呢，可不是爸爸不遵守诺言，我一没偷二没抢，靠脑袋吃饭也够不着犯法呀，嘿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兄弟。”后面一句话是说给林重来听的，还朝他眨巴下眼睛。
他淡淡地瞅了张来一眼，心想楚楠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极品老爸？偷蒙拐骗这种下贱活，一到他嘴里完全变了味，成了一门得以自傲的智慧学问。
只听楚楠怒道：“你没骗人，你没骗人干吗把我朋友带到这里来，这房子能住人吗，万一哪天倒了塌了砸死了人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爸，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呀。”
张来听见女儿后面近乎哀求的声音，不仅没有半点反思和悔改的模样，反倒用手指着她的鼻子，道：“死丫头片子，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在外人面前收敛些你那臭脾气，有事咱回家去说。”
林重来夹在两人中间觉得不太自在，父女之间的争吵很正常，他不想掺和在其中就想和楚楠打声招呼就走，SH的夏天热死人啊，再站这一会儿保不齐都能烤熟了。
就在他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楚楠这丫头吃错什么药，情绪突然失控了。
“好啊，你没错，你有理，你把面子看的比命还要重要是吧，你嫌我天天管着你你烦了是吧，今天我就当着楚大哥的面，当着这青天白日，把我自己想了很久要对你说的话全部说出来，就算说完你打死我我也认了。”
“你知道我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每天下了班回家看到墙上那些要债的血字，每天下了班看见你醉倒在桌前自甘堕落不知上进的样子，每天下了班都会接到来要债的人的电话，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呵呵，你不知道，因为你喝醉了！这些其实我都可以忍受，因为你是我爸，从小疼我爱我，但是你现在变了。你赌博也就算了，把好好的一个家败坏完，把我妈气的住进医院和你离了婚，姥爷都差点被你气死过去，好，欠下的钱我这个做女儿的替你来还！可你不愿意改好，想拖着所有人跟你一起陪葬，好，你戒不掉赌瘾，我这个当女儿的可以陪你一起赌！可你为什么还要去骗人，你的心是石头做成的吗，你的良心难道让狗叼去吃了吗，好，谁让我是你的女儿呢，呵呵，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住你，是我没用，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楚楠这一刻状若癫狂，撕心裂肺地痛哭，一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狠狠扇打自己的脸。清脆的掌声响起在院子里，如同鞭炮的声音在另外两人心中炸响。
张来没想到自己因为不想在外人面前没面子竟让女儿突然发了失心疯，一时间弄的他手无足措，想上前去制止却又怕引起对方更大的反弹，不由把哀求的目光看向女儿的这个朋友。
林重来一开始从两人的对话里还以为只是父女之间那种寻常的矛盾，哪里想到后面越听越离谱，听的他火冒三丈，要不是楚楠在边上他真会上去踹他两脚，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他狠狠地剜了张来一眼，看的后者满脸惭愧地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杵在原地不敢吭声。
他快步走到已经崩溃掉的楚楠面前双手上前按住她的手掌，大喝道：“楚楠，你抬起头来看着我，我是你林大哥。”。
深怕这丫头过于激动有个闪失，他一边摇晃她的身体，嗓门开的老大，正赶上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午休，这时就听见周围有人往地上摔盘子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人用上海腔骂了一句脏话。
林重来这会儿正被怒火填满胸膛，他全然不在乎这些，心道老子才不尿你，你丫有本事可以继续砸呀，最好扔些有价值的东西下来，比如电视电冰箱啥的，那样才显得你身份尊贵不是。
楚楠被他紧按住双手动弹不得，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朝他怨声道：“林大哥，你，你摇疼我了。”
“啊！”林重来闻言赶忙松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傻丫头，你刚才可把我和你爸给吓坏了，你爸其实挺关心你的。”
虽然张来在林重来心里的印象差到极点，但是谁让他俩是父女呢，他总不能去拆散人家，只得暂时抛弃个人立场违心地帮张来说着好话。
张来这时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看见女儿哭过的脸庞和红肿的眼睛，他的眼睛也有些湿润，深感对不住自己的女儿，想起以前他做过的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情，想起善良贤惠的妻子，还有对他一直抱着很大期望的老丈人，心中被按捺隐藏了很久很深的情感突然间毫无预兆地一下子喷发出来，他竟朝自己的女儿跪下了：“楠楠，是爸爸不好，是爸爸连累了你和全家，我张来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啊！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
张来跪在女儿面前痛哭流涕，和之前女儿为他做过的一样的动作，一巴掌接一巴掌地狠扇自己的脸，他下手也真够狠的，几个大巴掌下去就见了清晰的掌印，又是几个大巴掌下去，脸肿的跟猪头一般。
两人刚开始都没有去制止他，林重来觉得他活该，就这样还算轻的，咋没被放高利贷的人砍死街头呢，活着也纯属浪费空气。楚楠则完全傻住了，小脑袋都有种眩晕的感觉，他当着自己的面哭过保证过，何曾给她这个当女儿的跪过啊？
林重来见楚楠在那犯傻，不由摇摇头，朝她连使了几个眼色后者才反应过来，两人合力之下才将死活不愿起身的张来同志拽了起来。
“我说你们三个人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大中午的在这鬼哭狼嚎的，还有没有一点素质，哼，死巴子。”
“就是，要哭回自己家去哭，而且哭的难听死了，跟谁家死了人似的。”
“我看大家不如报警吧，他们这叫犯了扰乱社会治安罪，可以四十八小时拘捕的呢。”
这对父女一前一后，哭的高亢喊的嘹亮，早将那些离的近的正在睡午觉的住户们吵的从床上爬起来，现在光围在大门口的就有五六个人，男女老少都有，脸上均带着怒意，第一个说出“死巴子”的那个女人还一脸厌恶地朝林重来上下瞅了瞅，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这个中年女人双眉间各长了一颗黑痣，痣上还覆着一层软软的绒毛，要是盯着看久了估计都能把刚吃过的饭全部吐出来。
林重来本来就够窝火的了，中年妇女的那句“死巴子”再加上她眉间的两颗‘美人痣’，把他心里好不容易被压制下去的火气一股脑儿地全勾了出来。
林重来在SH念了三年学，对“死巴子”这个词汇相当的熟悉，在他刚入校的第一年时间里，乡巴佬这个称呼不知道被人喊过多少次，后来因为一怒之下把一个是本地人的家伙按在地上打掉对方两颗门牙，叫他的人后来渐渐少了起来。
今天竟然又碰上别人喊他的外号，这跟触犯他的逆鳞没啥区别，你说女人打不得？女人咋了，女人就可以随便侮辱别人？男人就一定得让着女人？
拉倒吧，如果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站在你面前骂你，你是否还会保持着男士风度和她继续谈笑风声呢？
答案明显是否定的。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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