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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起点
正月,长安的天气还很冷,不过这寒冷也不能掩盖人们新年的喜悦。长安城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新年的贺词。
萧若璃裹着头巾,穿着吐蕃的兽皮衣服,直往边城走去——那里有另一个寺庙,师傅曾经在那里出家。
到了庙里,萧若璃一五一十说了来由,也说了无禅的遭遇。主持大师捻着佛珠,静静地听完:“萧施主,出家人慈悲为怀,既然过去了,随他去罢。”
萧若璃眼里露着寒冷的光:“大师,在下只求知道,如何找到这些东瀛人。”
“萧施主,恕老衲不能相告,我佛慈悲。”
“慈悲?”萧若璃恶狠狠的说“我那才两岁的儿子,谁来慈悲?!”
“无量天尊。”主持依然捻着佛珠。
“也罢,打搅了,告辞。”萧若璃从小在寺院长大,他如何不明白这佛家的种种,他明白——主持绝不会给他一个杀戮的方向!
天空飘着雪花,萧若璃信步边城,他希望,他深切的希望这里有几个东瀛人,哪怕一个——杀了他,出一口怨气!
他这样想着,紧握着璃痕,冷冷的看着周围银装素裹的一切,狠狠的踩着地上的积雪,那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来自他紧咬的牙关。
功夫不负有心人。
半个月的游荡,萧若璃终于找到了他最想的人、最恨的人、最迫不及待想看见的东瀛人。
那天正值十五,萧若璃握着璃痕漫步长安街头,看着张灯结彩的街道,看着满天飞舞的孔明灯,长久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却偏偏这时,几个黑色武士衣装的东瀛人也嬉笑着出现在人群中。
萧若璃慢慢接近那几个东瀛人——十步、七步、五步——
刷刷!——呃!呃!呃!
扑通扑通扑通!——人群里赫然多了三具死尸!三具东瀛人的死尸!
萧若璃举剑对着最后一个东瀛人,历声喝道:“其他人,在哪里。”
那人战战兢兢,看着倒下的同伴,扑通跪下了:“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我们只是装作东瀛人的样子…………”
“住口!”萧若璃用一声,同一剑,结束了眼前的人一句话,和一生。
他知道这人是无辜的——扮作东瀛狗贼死有余辜!
他这样想着,他心里只想报仇,过去的二十二年他一直扪心自问:“究竟,我学了这些武功何用?”
现在,他明白了——这一切原来苍天早就安排好的,原来他学的这些武功,只为了作今日复仇之用——所以,他不觉得杀了几个倒霉的人有什么错,他们扮作东瀛狗贼死有余辜!
萧若璃的心里充满了仇恨,游走于长安城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东瀛仇人,可是他找不到,那些东瀛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五年后,萧若璃始终没有找到一个东瀛人,他带着仇恨来到江南,这是他最后的希望,过去的五年他甚至远走到契丹去找寻。
江南,烟雨朦胧的三月。
萧若璃从没有感受过如此清新的空气,也从没有欣赏过如此美丽的风景。
其实,这五年里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有着无比寻常的风景,只是复仇的路上,萧若璃眼里失去了任何色彩,只有无尽的黑暗——内心深处的黑暗!
现在,也许时间久了,心里的仇恨不再像当初那么浓厚,正是慢慢淡去的仇恨,萧若璃忽然觉得眼前的风景也许才是自己向往的——可是这一切,都是要复仇,如果没有仇恨的心,他就不会来到这里,也不会看到这风景,不会感受这仇恨淡去的茫然——他心里仇恨的火焰再次蔓延。
走在陌生的街道,他的感觉却如此熟悉——形形色色的人群,没有边际的嚷嚷声,或者小贩拉拢着顾客,或着顾客与小贩讨价还价,他厌恶这样的嘈杂。
走了许久,在一个挂着“风雅阁”牌匾的阁楼前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屋子里传来的琴音,那样美妙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忽而又像飞鸟凌空,又转成寒冬般凄凉的声音——他听了许久,似乎这周围的嘈杂都消失了,只有这阵阵琴音带给他内心无比的平静。
琴音忽然停了,萧若璃的耳朵再次被街市的熙嚷淹没。他犹豫片刻还是走进了眼前的“风雅阁”。
进来那一刻,萧若璃显得有些失望——不过是个喝酒取乐的地方。但那琴音再次响起,他忽然就平静了,静静地坐下,侍女礼质彬彬的端来一壶酒。
萧若璃听着悦耳的琴音,倒了一杯酒——这酒却似人的血液,萧若璃不解,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侍女,侍女微微一笑:“公子,这酒不对味?”
“这是什么酒?”
“听说这是葡萄酿的,我们下人怎么会知道。”
萧若璃皱着眉,端起杯抿了一口,看着侍女笑笑:“味道很妙。”
侍女也笑笑。
萧若璃这才注意看了看这里面的人——皆是富贵公子,或者就是谁家的千金。
这时,琴音停了,所有侍女齐齐站成两排,样子像是要迎接个很有身份的人。
片刻,有身份的人进来了,侍女们齐齐鞠躬。
有身份的人笑着摆摆手:“都去忙罢。”
“是。”侍女们散去了。
那人走进一间厢房,仿佛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萧若璃一直看着有身份的人。
这时,又有两个穿戴富贵的人进来,也进了那有身份的人的厢房。
看着萧若璃一直盯着那厢房看,刚才的侍女附身轻声说:“那是汝鄢老爷在与人谈论生意,你这般看着怕是要招来祸端。”
萧若璃笑笑,又问那侍女:“汝鄢老爷是什么人?”
他本来很少言语,只是这个汝鄢老爷的名字似乎听着那么熟悉——想起来了——师傅说过那人。
那年,穆凌寒接了另一个指令,远往江南去刺杀一个人,那人名叫汝鄢尊,后来,穆凌寒失败了。那汝鄢尊武功高深莫测,穆凌寒与他过了几时找难分高下,汝鄢尊的下人看到主人不占上风,都知道这个拿着宽剑的人难缠,于是一齐冲了上去。
这些人哪能接近穆凌寒,刚靠近穆凌寒五步,便横死在穆凌寒蛮横的剑气下。
后来,汝鄢尊抽身逃走了。再后来,就有了与穆凌寒一起那戏子被杀的悲剧。
“汝鄢老爷我们都不敢谈论,公子,你千万不要打他主意……”
萧若璃笑笑,不再说话。
在这风雅阁一待就是几个时辰,萧若璃站起来,往桌上放了几块碎银子离开了。
出了风雅阁,摸摸自己兜里,碎银子所剩无几,怕是撑不下几天,萧若璃看看快要落下的斜阳,也不能去找客栈住了,迈着步子往野外走去。
找了许久,萧若璃才找到绝壁下一块干燥的岩石,躺下便睡着了。
翌日,萧若璃将璃痕掩藏在岩石边的草堆里便进城了——进城去找个营生,这许多年的复仇之路萧若璃习惯了一边养活着自己一边找寻东瀛仇人。
这种时候,最对口的就是在某个客栈当伙计了,这样既可以养活了自己,同时能打听更多的消息。不久,萧若璃就在一家客栈当上了伙计。
时间似乎永远不知疲倦,时间的脚步似乎永远不会慢下,一转眼,萧若璃在这客栈已经半年了。这半年来,他探听了许多,除了关于那个汝鄢老爷,别的对他都没有什么用处——汝鄢老爷名叫汝鄢侯,正是汝鄢尊的儿子,那汝鄢尊三年前患病死了。这汝鄢尊原本还有一个弟弟,只是很久以前在长安被人杀死,如今汝鄢侯接管了家业——风雅阁和孔雀山庄。
话说这汝鄢一家除了名震江南行侠仗义的汝鄢尊汝鄢侯父子,还有汝鄢侯的两个女儿——汝鄢千寻、汝鄢千一。
这汝鄢侯平日是不管风雅阁的事物,他只在孔雀山庄暗中掌管着江湖的平静,而他的女儿汝鄢千寻则一直在风雅阁做个琴师,萧若璃听到的琴声便是出自她的双手。
至于汝鄢千一,所有人都只是听说,从没有人见过。
萧若璃时常在想,师傅杀了那许多人,是不是也有许多如他的妻儿一样无辜?他从来不曾这样想过,只是听说了这汝鄢侯祖辈都是行侠仗义的豪杰,而师傅当初却去刺杀汝鄢尊,那个杀死戏子的人,显然是汝鄢尊的弟弟。
现在师傅死了,汝鄢侯又知不知道?他肯定知道,他肯定知道有人替他们报仇了,汝鄢尊也知道。
——我的仇恨,是不是已经有人帮我了结了?如果没有,为何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东瀛人?如果有,为何自己从不曾听说有什么杀光了东瀛人?还是他们像师傅说的那样,凭空消失了?
萧若璃这样想着,他住在客栈的马厩旁,是间柴房,他把璃痕藏在梁木上。
“别亦难,恨亦难
琉璃心亦爱恨两茫然
欢亦散,苦亦散
大浪东流千载不复还
若无缘,百年修的是冷然
若有缘,尘世散的是枉然
雪本无归处
何患消融去
雪本无来处
何患化水去
雪皆浮云雪亦作雨来
雪本无晴雪亦随云去
化了春水流情
寒了鸦鹊惊枝。”
萧若璃重复念着这几句。这是三年前他得到的一本《雪花神剑谱》,第一页便写着这些,送他剑谱那人临死前把它交给萧若璃,并嘱咐萧若璃替他参研这剑谱。
萧若璃那时被仇恨蒙蔽着心灵和眼睛,从来不曾注意过那剑谱,近日平静的生活,萧若璃想起了那剑谱,最吸引他的却是这开篇的诗句。
萧若璃觉得,如今的自己像极了那雪花,像极了寂寞雪花,像极了没有归处的雪花。甚至,他想着会不会有一日,他也像那雪花消融了,待太阳晒干了水渍,不留下一丝痕迹。
他想着自己就如同那雪花,那雪花带着寒冷来了,自己带着仇恨来了!那雪花浑浑噩噩的消融了,自己是否有一日浑浑噩噩的死了——不明不白的死了,不瞑目的死了?
而活着的时候,自己又做了什么?整日想着复仇,五年的苦苦寻觅却不见仇人踪影,这样的生活是为了什么?
萧若璃心里涌出了很多问题。
当初正是为了不被父母锁在屋里,他留在寺庙度过了二十年,二十年他学到了独步天下的剑法和无比强悍的般若心法。而如今这一切起了什么作用?
仇恨,再一次淹没了萧若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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