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夏没有易信蛮那种用“心眼”去观察世界的能力,也没有奈德丽那般敏锐的感官,但他好歹是个接受过正规训练,并且服役了好几年的合格侦察兵,树底下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动静,罗夏当即就警觉起来。
不可能是奈德丽……
如果要是奈德丽的话,就算他罗夏长了四只耳朵也觉察不到对方的动静,哪怕是奈德丽已经悄悄站在了他的身后,他都不一定能够反应过来,——天知道那个女人行动起来为什么会跟猎豹似的,无声无息,她的脚底下难道也长了肉垫?
假装一切正常,罗夏继续漫不经心地哼着小曲,躺在窝棚里的他却微微眯起了双眼。看似不经意地一个翻身,罗夏偷空朝树底下扫了一眼,什么也没发现。
“糟了,自己真的被盯上了……”
罗夏心中一阵凛然,假如他瞥到了什么凶猛的猎食动物也就罢了,偏偏什么都没瞥到,而附近的鸟雀又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一齐噤了声,所以如此看来的话,对方的匿迹功夫着实了得,目标也很明显就是自己。
摸了摸手背,罗夏心里虽慌不乱,他至少还有机甲在身,有什么状况都可以应付,总不至于成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软柿子,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也算对方倒霉。
话是这么说,可目前敌人在暗、罗夏在明,主动权还掌握在对方身上。罗夏俩眼珠子一转,打算来一招“以不变应万变”。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罗夏心里打得噼啪乱响的算盘也全部落了空。耳朵里听着周围鸟雀重新发出了阵阵啼鸣,罗夏心想该不是自己之前听错了吧……
确实,这森林中各种动静此起彼伏,偶尔还有几声不知名的野兽吼声从极远的地方传到这片,互相混杂之下很有可能就让罗夏给听岔了,以为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设法从树下接近自己,——这树高得离谱,声音传上来也不一定准确。
罗夏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这两天自己脑子里的大筋一直绷的紧紧的,人在紧张之下难免会产生错觉,不是什么大事,看样子自己还是要想办法放松放松才好,再这样继续紧张个两三天,自己非草木皆兵了不可……
想着想着罗夏就离开了窝棚,站在树梢上准备晒晒阳光、伸伸懒腰,他这边刚一舒展开胳膊,那边脖子后面就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痛,回手一摸,有根手指一般长短的荆棘刺不知怎么就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拿到面前一看,那荆棘刺前端极细如针,末端有点膨胀,还是中空的。
“完了……”
这是罗夏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后一阵麻木感从他的颈部迅速蔓延至全身,转眼间就彻底麻痹了他的整个身体。罗夏僵硬地站在树梢上还能勉强保持平衡,忽地一个绳套从树底下打着转地丢了上来,正好套在了罗夏的脖子上。就见绳套另一端用力一扯,罗夏就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扯了下去。
这棵大树有上百米的高度,罗夏这些天都住在它中段的一根树杈处的窝棚里,就这也有四五十米呢,从这种高度直接摔到地面那百分之百活不成了,罗夏在从空中往下坠的时候想了很多的事情,有点回光返照的意味,他最后干脆两眼一闭,什么都不想了。
不是他不想挣扎,而是浑身麻痹下压根就没办法挣扎,除了听天由命之外,一个连脚趾头都不能动的人还能做什么?
就在罗夏还有几米之差便要摔到地上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一处的树丛里跳了出来,凌空接住了罗夏,有了这么一个缓冲,罗夏才没有落得个成为肉酱的命运。
高空接物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一个物体从高空坠落,即便高度有限,但在加速度极大的情况下,速度会变得越来越快,再加上物体本身的重量,在接近地面时所具有的动能会非常惊人,以正常人类的骨骼密度来看,十有八九是承受不住的。
不过那个人影魁梧异常,浑身的腱子肉,一手提着罗夏就跟提着小鸡子似的,——虽然如此,他还是不应该能够如此轻易地接住罗夏。
“咚。”
大个子最终还是平稳着了陆,他把罗夏往旁边一丢,看似不客气,却下手极有分寸,没把罗夏给丢疼了,还让他保持了个正面向上的姿势,比较舒服。
罗夏瞪着眼,他倒要看看这是谁。
深棕色的皮肤,两米出头的身高,狰狞的大光头,凶神恶煞似的五官,——这主要是由于对方的脸上纵横着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所以看起来才会如此,其实没了这些疤痕,人家长得也没多恐怖。
赤裸着的上半身同样伤疤遍布,下身穿着的是一件粗麻布制成的短裤,没有穿鞋。
“卡鲁,你这是干什么?”
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右手中还握着一根藤绳,——不用多说,藤绳的一头指定就套在罗夏的脖子上呢。
跟罗夏差不多的身高,肤色比大个子要浅一些,长得倒还算英俊,五官也非常具有立体感,尤其是他的鼻子,又高又挺。脑袋两边的头发都刮了个干干净净,就剩中间留了一道,跟个鸡冠子似的,黑色的头发随着他走路还会左右摇摆,骚包的很。
同样精赤着上半身,同样没有穿鞋,只不过他的裤衩子是由兽皮制成,还经过了简单的加工与缝纫,造型比较时尚。
他管那个大个子叫“卡鲁”,想必这就是大个子的名字了吧。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年轻男子又接着说道:“他分明就是奈德丽的人,卡鲁,为什么你不让我杀了他?”
面对着年轻男子质疑的目光,名叫卡鲁的大个子低下了脑袋,表示臣服,然后才开口说道:“我们可以从他的嘴里知道奈德丽的踪迹,尊敬的利斯塔。”
年轻男子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卡鲁的这种说法。
“让他开口。”
被卡鲁称作“尊敬的利斯塔”的年轻男子招了招手,立马有四五个他的跟班凑了上来,一个个都在谄媚的笑着,——不知道怎么了,看到这些穿着打扮都差不多的人,罗夏脑子里冒出的是奈德丽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我们这一族,是森林的儿女……”
好嘛,森林的儿女们就长成了这副德性,奴颜婢膝的都跟孙子似的,简直丢森林母亲的脸。
罗夏他正倒在地上瞎琢磨呢,那边一个利斯塔的小弟走了过来,也不知他从哪就摸出了枚小小的浆果,在手中捏碎了之后,径直把汁水滴在了罗夏的嘴巴里。
尽管口腔的麻痹感觉瞬间退去,可罗夏却被恶心得不轻,——这些人看起来这么邋遢,估计不经常洗手,这脏了吧唧的,待会自己保准要闹肚子。
那小弟做完这一切之后,嬉皮笑脸地冲着利斯塔点头哈腰的,示意已经可以问话了。利斯塔便走到罗夏的身边,居高临下地问道:“奈德丽她在什么地方?”
这些人是跟奈德丽有仇啊……
罗夏抬眼扫了一圈,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准备找奈德丽喝茶的,别说自己不知道奈德丽在哪,就算自己知道,那也不能告诉他们,毕竟人家奈德丽救过自己的命,又治好了自己的伤,做人总不能恩将仇报不是。
可充好汉也有充好汉的风险,在利斯塔开口的一瞬间,罗夏清楚地捕捉到了大个子卡鲁脸上的表情变了一变,他心里一咯噔:万一见自己不开口,那身强力壮的卡鲁上来给自己用刑的话,自己也经不住他的折腾啊……
大脑在飞速的旋转,罗夏呼吸之间便琢磨出一个还算不错的主意,他面朝着利斯塔,摆出了一副“我一定知无不言的表情”,然后嘴巴一张:
“阿巴阿巴阿巴……”
在场的众人同时一愣,包括利斯塔和他那几名小弟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卡鲁皱着眉头看着罗夏,谁也不知道罗夏他这说的是哪国话。
不是罗夏他突然掌握了一门外语,而是他小子心思转的比别人快。
开口吧,背叛朋友不是罗夏的性格;不开口吧,梗着脖子挨揍也不舒服,罗夏他寻思着自己既不想做出对不起奈德丽的事,又不想白白挨揍,那就只有耍点小聪明了。
假装自己是个哑巴,这样对方看在自己是残疾人的份上,总不能硬逼着一个哑巴张嘴说话吧,那样也太不人道了。
罗夏一边继续着自己的表演,一边在心里偷笑,这群王八蛋看起来脑子不怎么好使,说话都硬板的很,自己好歹也是经过现代文明淬炼的,难道还不能把一群深山老林里的土著给耍得团团转?
他这正暗爽的很呢,利斯塔看了看之前给罗夏灌浆果汁液的那个小弟,那小弟当即就慌了神,一个劲儿地搓着双手,忽然他像是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试探着对利斯塔说道:“会不会是解药的量不够?”
这下众人都作恍然大悟状,利斯塔一摆手,“那就再给他来一点。”
得了利斯塔的名字,那小弟立马跟变戏法似的,又从身上摸出来三四枚浆果,估计是准备一次给罗夏干到位。看着对方那满是污泥的指甲,罗夏脑子一转,心中顿时又生出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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