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失望应该就是好不容易穿过巨尺山,却发现山穷水复,此去大唐路漫漫兮。失望只是一瞬间的情绪低落,这像饥寒交迫的时候站在路边的包子铺前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可这天底下毕竟好人多,指不定路过个什么大善人见你这熊样,于是心生恻隐请你吃了一个肉包子。这时,你自以为手里捧着救命稻草,却不想被人一撞摔了个马大趴,手里飞出的肉包子被狗叼了去——这就是绝望了。
比绝望更惨的是,此时金九正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四面受敌。公子枭在巨尺山道口已经给我们杀出了一条血路,阻下了大半的杀手,并约好两日后在唐境洛州的桃花浦会面。我本以为带着金九逃出巨尺山就万无一失了,却没想到方才截断了追兵又遇到了新的埋伏:这是一支十人的刺杀精锐,而且其中不乏悬赏令上有名的杀手。
看来这官道是行不通了。
“小夜,不用管我,尽管上。”金九说完这话,手抓地更紧了。
我环视了一圈敌人,如果只是我一敌十的话可以全无顾虑,可这些人都精通暗杀术,稍不留神,即使一片落叶也可以轻易地取金九的性命。这些人倒是让我稍微对金九另眼相看,时时要面对这样的敌人,他在唐国做他金家少爷时身边围绕的又是怎样的能人异士?
夜黑风高,我狠狠一咬手指,血凝成咒,一瞬间召出了狼王七星阵,准备速战速决。在我发动进攻之时,刺杀精锐中的“银锁”、“叶刀”、“地龙”、“兽王”就直接朝着金九扑来。我一边指挥着狼王攻击那些无名刺客,一边带着金九躲避“银锁”夺命锁链的攻击,挡下“叶刀”的飞叶,用鬼束束缚“兽王”挥动那剧毒铁锤,还要时时留意已经遁入地下的“地龙”。一招下来,竟占不得半点便宜。
这些杀手不仅术法过人,对我的进攻更是了如指掌。我一心要护着金九周全,在他们的强攻之下有些乏力,步伐稍慢就被“地龙”的潜行进攻牵制,受到了“银锁”和“叶刀”的组合攻击,后背被狠狠地抽了一道。
我孤投一掷,召出千狼之森。狼灵顿时铺天盖地四处窜咬着杀手的灵魄,被撕咬的杀手因灵魄破损而渐渐失去力量。趁此时,我抓着金九赶紧往山里逃跑,终于在一片林子里找到一条溪流,暂时落脚休息着。
我蹲在溪边接了一口水喝,听见身后金九撕下一片衣服。我回过头,发现他已经蹲在我身边,把那片布块在水里洗了又洗,微微探出脑袋,瞧了瞧我背上的伤势,心疼道:“皮都破了,我帮你擦擦吧。”
“不用了。这点小伤没事。”
金九撇了撇嘴,竟然直接抓着我的左肩,右手拿着湿布直接贴到了我的背上。
“嘶——疼!”
“咦,你刚才不是说这点小伤没事吗?”见我想要挣脱,金九调皮地笑了笑:“你放心,我可从来没把你当过女人,你就放心把后背交给我吧。”
“是吗?”我狐疑地看着金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样子。我这才放心地转过身让他扒开了我后背伤口的衣服。他轻轻地替我将伤口洗了一遍,边洗嘴里边“啧啧”感叹,说自己从小到大如何怕血,如何担心受伤的小猫小狗……说着说着,手微微一抖,不小心碰到我的伤口。
我一个紧咬薄唇,直起背来吼道:“笨蛋,你不会轻一点啊?”
“我、我怕……”
一想起这家伙见到杀手就胆小的要死,还说要罩我,我便是沉沉地叹了口气:金九这个人不靠谱,太不靠谱了。
我和金九面对面地坐在小河边,中间摆着三块小石子。金九拿扇子剔除中间的石头,胸有成竹道:“官道是行不通了。北路是一片丘陵地带,是非常有名的‘鬼镇’,传说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南面是一条水路,需要在沿岸搭乘过路的船只。所以现在我们只能选择——南路。”
“北路。”我和金九同时脱口而出,我再次强调说:“北路!”
“北路有鬼啊!”金九的眼睛顿时瞪地如铜铃一般,忙摆手拒绝:“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水路的话,我们遇到敌人根本毫无退路可言。”我站了起来,勉强道:“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只有分头行动了,两日后洛州见。”我说完就窜进了林子,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的灌木丛“沙沙沙”地发出声音。金九急急忙忙奔来:“小夜,你等等!你一个人去,我、我不放心!”
我暗暗偷笑,施展影步就抓住金九的手臂就开始在林子里狂奔。跑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金九所说的“鬼镇”。
这镇子与我想象的简直南辕北辙,我本以为是个阴森诡异的镇子,却不料这镇子不仅灯火通明,而且城墙里还人来人往,言笑晏晏。这下让我一下子不敢进城,躲在大树后面用瞳术“洞悉”,待确认这些人的灵魄与常人无异时才准备进城。
金九一手拽着我的袖子,一手抱着大树说:“现在是几更天?”
“二更。”
“他们都不用睡觉吗?‘二更天’,这大街上还这么多人,不是很恐怖的事情吗?”金九说完脑袋摇地像拨浪鼓一般,死活不肯进去。
“我已经确认了,这些都是活人。许是在办什么庆典呢!这不是唐国常有的事吗?”我挣脱金九的手走出林子,没有理会他的“任性”。不想前脚刚出,他后脚就跟了上来。
“流民镇。”城墙的入口处插着一块破旧的木匾,斜斜地靠在了城墙上。我笑了笑,“这不是有名字嘛。”说完两袖一挥走了进去。
夜市灯如昼。流民镇每家每户的屋檐下都挂着红色的灯笼,甚是喜庆。人们就像白天一样各自忙碌。由城门进入的主街道上,小吃满地盛开,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小镇的人们也都三五成群地坐在大街上边吃边聊,完全没有注意我和金九这两个“闯入者”。
我们找了一家馄饨铺子坐了下来,一人喊了两碗馄饨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还没吃一会儿,身旁所有的食客就三三两两地站了起来,整整齐齐地沿着街道排成一排。不过一会儿,从其他街道、屋子都出来不少人,老板也不做生意了,扯下身上的布裙站在了人墙边上。
我问身后的食客:“这位兄台,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食客道:“夜游神要娶妻啦!不知道谁家的姑娘有好运气能被夜游神给选中。”说完就探着脑袋挤到了人群里。
“你看,我就说可以凑热闹了。”我拉着金九围到了人群边上,“不过,这‘夜游神’是哪尊大神?”
“据说只是专门巡夜的,唐国流传着‘夜游神’出现的地方,就不会有鬼怪乱人。”金九道。
不想金九正说着,前面围着的人就转过来瞪了我们一眼,满脸的敌意:“‘夜游神’是全知全能的大善神,是我们流民镇的守护之神。”
这些愚民显然是被金九那句“只是专门巡夜的”给刺激了,争相开始讲述“夜游神”的丰功神迹,大多话语偏激,而且还有张冠李戴的嫌疑:说这夜游神是开天辟地的大神啦,夜游神他当年阻止共工撞断不周山啦,甚或是阻止黄河的水患啦等等。
我只好按着金九的脑袋连连道歉,然后挪到另一片人墙边上。锣鼓唢呐声从街道的尽头传来,街道上的人声渐渐地安静了下去。我抬头望了望,一行白衣飘飘的男子抬着一顶红色的轿子飘了过来。轿中坐着一个身穿黑衣、带着可怖面具的男人。他一手掀起轿帘,在人群中张望着,好像在物色什么一般,以至于轿子飘地极慢,等了好久才经过我们的面前。
大红轿子飘了又一会儿,我注意到那些个抬轿子的男子都长得白白净净的,姿色都算不错。据说人以类聚,那这尊大神面具的那张脸应该也十分对得起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了。我正想着,忽然间那轿子中的大神伸出手来,手里握着一个红色的小牌子,“啪——”地一声就落在了对街。
顿时,人们纷纷散开,开出一条一丈宽的路来,那路的中间赫然站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那少女似乎并没有料到自己会被看上,怔怔地站了好半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泪就大把大把地落了下来,伤心小脸上仿佛可以拧出一盆水来。
少女被选中的那一刻,城门口有一位大汉闯了进来:“‘大人’——‘大人’——”
我踮起脚尖看了看,那冒然闯入的人,不就是在巨尺巷截杀我们的黄术大叔吗?
大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衣服被血染地斑驳不堪:“‘大人’,请你放过小女吧!”
面具下的人笑了笑,笑声略带沙哑:“明天夜里,我派人来迎娶。”说完招了招手,轿子转了个身,朝着来时的方向慢悠悠地飘了过去。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阵的掌声轰鸣声,大家都在为夜游神选了妻子而喝彩,只有那站着的少女和跪着的大叔面容憔悴。
大叔看着轿子的方向,双手支在地上,重重地咳了咳,扑通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爹——”少女连忙跑过去想要扶起受伤的黄术大叔,却是身单力薄。围观的人们好像没有看见一般,都渐渐地散去,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我和金九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城里的百姓竟然如此冷漠。我犹豫了一下就拉着金九去帮忙,怎么说这大叔的伤势是我造成的。正帮少女扶起大叔的时候,便听到“笃笃笃——”的拐声从身前传来。
“把人带到我那里去吧,我是医生。”
我抬起头来,一个白发枯皮的老头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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