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我们绕过湖泊来到了一处空地,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一间烛火通明的小屋。我想这里便是当初海棠和“不死人”交战的地方,而那间屋子,应该就是龙潜的居所了。
“到了。”阿良说完就小跑着往屋子赶去,众人紧随其后。阿良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入,紧接着竟然跪倒在了地上。我一脚迈进门槛,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却听阿良哽咽地喊了一声“师傅”,泪水便已经落在了泥地上。
这是一间精致的小铜坊,四周的木桌上摆满了玲琅满目的铜器和龙晶,大多都是随意地丢在一旁。破旧的小木桌上堆了许多书卷,还有一些新画的设计稿,想必是龙潜大师的毕生心血,上面还有一个精致的铜壶,插着一枝海棠花。书桌旁是一张简易的木质摇椅,上面垫着一张上好的白虎皮,皮毛已经被压地扁平,说明主人一直在这休息,用了好些年了。
炉火还开着,泥地上满是轮椅的辄痕,这是一个人生活的轨迹。可如今轨迹还在,上面却空空如也,右边的扶手落在了角落,沾着些许血迹。
“除了这扶手,轮椅没有什么大碍,”傅时偃捡起了那块掉在墙角的扶手道,“龙潜大师应该是被自己的掌风震倒在了地上,可是屋子里其他地方为何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很简单,被吞噬了。”小北托着下巴沉思道,“有一种邪术叫‘混元术’,能够吞噬一切术法,包括天火。不过,来人若是为了‘龙之石’,大可直接抢走,为何还要带走龙潜?”说完,他一把拉起跪着的阿良问:“你师父可还有什么仇家?”
阿良缓缓起身,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不死人’寻找肉身把伯父抓走了?”龙茶茶问。
“绝无可能。‘不死人’只有一次‘铸体’的机会,所以对肉体的要求非常苛刻,而龙潜已经残废了。”小北道。
我走到傅时偃边上,接过了他手中的扶手在鼻间嗅了嗅:“沉香?”然后把扶手丢给小北,小北一闻,顿时瞪大了眼睛:“难道……那个鸦面人不是他?”
“你说的那个‘他’,不会是在烂铜巷交手的那个人吧?”金照邻问,“他们会不会是一伙的?”
我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远比鸦面人来得可怕。”我握紧了手,心想: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不仅仅是为了‘龙之石’吗?风沧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六息余香,他们应该不会走地太远,可以追。”我走出屋子,把扶手掷半空中,心底默念召唤狼灵追踪:“‘千狼之森’——找到这香味的主人。散!”
我转身道:“我们先分三路查探,以火箭为号。小北、哥、傅掌店一路;公子枭、茶茶、思思一路;我和阿良一路。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是最先找到的。”
“那可不一定。”小北笑了笑,然后起手变出两根金色的术绳,生生套在了金照邻和傅时偃的腰上,一言不发,只一个飞步,便拽着两个硕大的男子飞上半空,如同放风筝一般。随后,山谷中只听到金照邻凄惨无比的叫声。
“小北去了西路,那公子枭你们就东路,我和阿良就去中路吧。”说完,我拉着阿良的手臂,一记影步窜入了林中。
“你师父很爱海棠吧。”我站在树枝上背对着身后的阿良道。
“我想那应该可以叫做‘珍惜’。恶龙谷后面的故事我并不清楚,师父他也从未告诉过我。”阿良极目望了望,“不过每天卯时三刻,他都会给‘飞花流鼎’烧一封信,就像和故人聊天一般从不间断。我知道,那些都是写给棠姨的。”
我第一次认真看着眼前的少年铜师,十五六岁的样子。龙潜带出来的弟子,已能算得上大陆顶尖铜师,他却不露锋芒。和大多数的铜师一样有着一张黝黑而干裂的脸,不一样的是深山丛林的师徒生活让他言行中带着一种天然的谨慎和谦厚的脾性。
“你师父还真是个怪人。”
阿良尴尬地笑了笑:“不如说像个顽童,他对别的事情可没这么上心过。”
就在我准备继续聊下去的时候,眉心忽然一颤,召出的狼群中有一支灵识被抹去了。我心里一怔,眼神微眯望着密林的西面:“找到了,在西路。”说完就拉着阿良飞奔,心下忽然担心起小北,在烂铜巷他虽然全身而退可也是昏迷了,何况此时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倘若他一早便料到那带走龙潜的幻术师在西路,便是做好了死战的觉悟。
“这小鬼到底在想什么?”我落在一棵又一棵巨树上,借力穿梭于黑夜。
远远地就看到金照邻和傅时偃被栓在一棵巨杉上,罩着一层金光灿灿的结界。
小北果然是个不喜给人添乱的好孩子。我心里暗暗赞道。
金照邻自是眼尖,一眼看到了站着横枝上的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把他放下去。我摇摇头表示无能无力,他冷不妨地爆出一句粗话便是在树上抓狂:“你爷爷的看我下去怎的扒了这崽子的皮!”
原来金九竟是如此刚烈的男子,平日里一副“儒商”的姿态真是拿捏地滴水不漏。茶茶说的没错,我还真是看走眼了。
可是这人呢?我四下环顾,只是一片漆黑,瞧不得半点人影。
“就在附近,我能感到师父的天火之气。”阿良往空中射了一道火箭,准备把东边的公子枭和龙家姐妹召过来。我自盘腿坐在树上,气沉丹田,运转了体内的千年灵珠,张了一双净天瞳查探,世间有灵之物,都逃不过这瞳术。这也便是我从小能堪破幻境的原因。
当我周边搜寻无果时,忽瞄见半空中三道灵影。一红一黑一金,赤红的灵体自是那被抓的龙潜,暗黑色恐怕便是小北先前交手的鸦面人,而那金纯的灵体便是那小鬼。人自天地间出生,身上便是一缕白魂,经过各个术类修行调和方能达到强魂凝灵之效。老头曾说过,“观色魂,注生死”,是以理解了敌袭体内灵之术源,就能知晓术源克制,见招拆招从而左右他人生死的力量。
“在上面?”见我一直望着半空,阿良想也没想就在手心结了个红色火纹,拔出一柄巨大的玄铜矛,掌心生生浮出灼热的火浪,紧紧地包裹着长矛。他虚掌一挥,便向着半空掷去,如一只狂怒的火凤。火凤穿透黑暗,把森林照地透亮,在天上兜转一圈后竟又原路返回。
我起身望着半空中的灵影,对阿良道:“他们去了镜门。看上去在那,其实并非在那。”
“什么意思?”
“对方是使用‘门’的人,进去必须经过‘门’的指引。我曾听说天地间有个神仙铸了四扇门,‘鬼门、镜门、梦门和空门’,先前在龙城夺你去的鸦面人,能够连接鬼之门,今次这个则是掌镜门的人。”若非与那鬼门之主交过手,我仍只以为在烂铜巷遇见的是使用镜像幻术的人。
尽管如此,我所了解的还是非常模糊。第一次听说门是五岁近年关的时候,族里新置了门,招了画师在门口画了两尊凶神恶煞的大神,我一见就吓哭了。老头便来安慰我说这是两尊非常厉害的门神,唤作神荼和郁垒。他们在度朔山上兢兢业业地把手着鬼门,防止恶鬼下山来吃小孩。一听二门神保护着小孩,我当下就是趴在门口拜了又拜,心底里默默恳求两尊大神保佑那恶鬼千万别来吃我。那也是我第一次听道关于“门”和门神的故事。然现在,令我焦虑的是这神掌管的门,怎么就落到邪类的手上,匪夷所思。
看着镜中色魂的流动,小北应是非常吃力。凡术终究是无法打破神力之门,只希望得了信的公子枭能够赶快赶来,他背上的那把幻刀兴许可以一试,毕竟铸了一半的天地之石的灵力。
“小鬼还没打赢啊!小鬼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金照邻朝着半空吼了吼,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噗,你也有今天。”姗姗来迟的龙茶茶看了被捆在树上的金照邻笑道。
“嗞——”半空中响起一声巨大的金属声,那镜门竟是从里边被划了一条痕迹,露出了门的本体,不似那鬼门奢华,“镜门”只是一片轻薄虚浮的气墙带着点点幽光,仿佛顷刻间就能把人吸进去。这下众人都能看到这门了。
“怎么又是门?!”公子枭惊讶道。
我一直盯着色魂的流迹,小北被金照邻一激便靠近了门,划开了那道口子。现如今却是静静地坐在地上,那暗黑的幻术师却是虚悬在半空中。
“糟了!快劈了那扇门!”我转身示意公子枭,随他飞身上去。公子枭手举长刀,在小北划下的线上狠狠一劈,顿时镜面上留下了个叉痕。
我凝神覆手,召了只巨狼俯冲,那镜面只是裂开了淡淡的几道纹路。不行,还不够。当是时,一柄火凤长矛从我肩旁略过,直直叉进了裂缝间隙,嵌了大半进去。龙家两姐妹也到了我们身侧,凝了两条火龙加持火矛,顷刻间,气墙布满了裂纹。公子枭手起刀落,晶莹剔透的碎片如雨而落。
我嗖地窜进门内,小北只是安然地在打坐,身前立着一道巨大的光墙阻止那虚空中的人。
那人脸上带着戴着一张鸦形面具,身形与那鬼门之主相似,也披着灰色带羽的长袍,一身漆黑地隐匿在长袍之内。而在他身后,躺着一位肤如枯皮、骨瘦如柴的老者。
“师……师父,”阿良惊恐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者躺着地上,紧闭着双眼,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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