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鲜血一滴滴滑落到满满一坛酒水之中时乏起了一丝丝轻微的波动,继而形成了一圈圈小涟漪蔓延开来,清晰可见,随后很快便完全融入其中。
酒水清澈,水多血少,渗进去之后却是丝毫不显,而唯有几滴血水自高空落下时,因为有风,斜了一斜却滴落在酒坛口处,此时顺势缓缓向下滑动。
歃血,自然不是一个人的血,是的,此时在场中人的血都会融入这一坛酒水中。
酒水应该会变得很红吧?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没心思想这些,都想退缩,只要有一丝希望谁都不愿进行这个仪式,可是还有机会么?
是的,所有人都很担心,而这时候站在柴万鹏身边的薛将军也拔起了刀,轻轻地在手上割了一刀,只是他的动作却没有柴将军那么沉稳,刀子有点抖。
他在害怕,但他也不能退缩,因为他与柴将军是同级,若是他反对,这一次议事也等同没用。
柴万鹏见着薛永易的血滴进了酒坛中,深呼一口气后向着众人道:“列位将领,我等今次共谋大事,天地可鉴,日月可昭,若有人日后胆敢背信弃义,自有老天开眼惩处。都上来吧。”
虽然都知道大势已去,但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依旧有些迟疑,面面相觑。
此番柴将军如此逼迫众人歃血,那也是不让所有人再起回头之心。
古代最重歃血之仪,歃血之后,若再反悔那要被天下人所不耻。
同时也象征着无法回头,就算到时候知图谜反,后悔今日所为,也绝无可能受到上级重用。
说白了就是只要你敢歃血,就算没有反意,到时候一旦失败,楚将军也绝对不会轻饶了此人。
此时一个坐在最前面的参将见躲无可躲,走了上去,拔起腰刀正待要割手指却又忍不住问道:“柴将军,我们若要兵谏有几分把握?楚将军营帐位于蕞城正中,边上除了中兵士兵外,围着的还有三个军营,我们就算倾诸位之全力,也未必能敌得过。”
柴将军笑了笑道:“用兵之道岂在多寡。我们本是要向楚将军兵谏,又不是要与中军开战,只消出其不意,中军兵员再多再强又有何用?”
那参将道:“如此兵谏已形同反叛,若楚将军不顾一切,命中军以及各个营地攻击我们,那如何是好?”
柴将军道:“现在也只有赌一赌了。至于其他营地,那不必担心,我已安排妥当。”
顾子杰听了心里一跳。
此时柴将军说这话,难道是指他也已买通了楚将军身边的亲信了?
军中将领看似在一起和气一团,但心里却谁也不服,平时在一起也都不说话,而此时这位柴将军真的连楚将军的亲兵也能买通么?
念及此处,顾子杰越想越觉得事有可疑。
他虽然是前锋营统制,但前锋营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下面还有小都统、百夫长、伍长、什长。而其他营地也是如此,顾子杰虽然嘴上是答应了柴将军,但下面的人只怕没一个会同意。
倒时候事情越闹越大,楚将军不出面,光是他一个柴将军,只怕根本控制不住。
另外,以楚将军的性格想必也是宁死不屈的,而这批士兵在楚将军眼里也不过等同一些蝼蚁,楚将军自不是惋惜士兵的性命,才会与柴将军订约。
那么楚将军身边的亲信又会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
想发动兵谏又怎么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在场中人都协力操戈此事,只怕也不会那么简单。
造反上司,也等同于造反大唐,试问一句城中那个人不是大唐子民,这些兵丁就算觉得大有可为,可他们的家人居住的地方可都是大唐国土啊。
此时那位参将还想说些什么,柴将军忍不住怒喝道:“当机立断,再有多言者杀无赦!”
他的声音很是响亮,想必外面的士兵也能听到。
但就算听到了,也未知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何况现在去报告楚将军,楚将军措手不及之下,又能怎么做?
那位参将被他一喝,明显一愣,心惊之下刀子一动,手上已割了一条伤痕。
本来歃血不过浅浅割一道,他这一下却几乎要把手指也割下来了,疼得脸也煞白。
顾子杰前思后想,不知如何是好。
柴将军这等做法就算成功,但于大局又有何好处?城外兽人一样不会舍弃蕞城,想冲出去谈何容易,若真是那么简单,楚将军早就发兵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他这样做,实在只有削弱自己力量的份。
可是顾子杰实在想不出一个好办法,忽然眼前一亮,立刻从座位上再次起身,硬着头皮拱手大声道:“禀柴将军,末将愿去将前锋营拉出来一同带去。”
生姜老辣,柴将军似乎早有动作,此时闻言摇了摇手,笑道:“不必了,罗统制有此心意就好,我们不是去打仗,只带我的亲兵队便是。罗统制你也过来歃血吧。”
歃血二字,听在耳中真如晴天霹雳,只把顾子杰轰的反应不过来,情知自己弄巧成拙,现如今楚将军刚对自己练兵有道,产生了一些好感,但楚将军未必会对自己就此信任。
如果真的歃血了,就算不参与兵谏,只怕在楚将军眼里那也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此时已有两个将领不情不愿地上前歃血了,此时顾子杰站出来这么一说,似乎正好引起了柴将军的注意,而见着顾子杰呆若木鸡,不由面色一沉:“怎么,罗统制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说?”
对面张参军,身边郑参将以及孙有为赵都统等几人都同情地向着顾子杰看来。
这些眼神中充满了无奈,而顾子杰站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念头百转,正想再编个什么理由蒙混过去,忽然帐外出了一阵惨叫。
那是些士兵的叫声。
柴将军一惊,也顾不上顾子杰了,忙道:“怎么回事?”
他话音方落,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直冲进来,这人身上插满了箭,几乎象是从血泊里捞上来的。
士兵一进帐门便跌倒在地,似乎想说什么话,但却只是张了张嘴一句也说不上来。
所有人这一下全站起来了,这时外面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及其凶历道:“帐中诸将听着,出来若有手持武器者,当似若叛将格杀勿论。”
这声音正是楚将军身边的第一护卫叶东南的声音。
多次去衙门会见楚将军时,这位叶东南俱是守在楚将军身后,顾子杰也见过此人,他一般很说话,可能是因为说话少了,他的声音很容易被人记住。
他来了,这说明楚将军就在外面!
顾子杰眼角瞟了瞟柴将军,只见他的脸变得煞白,忽然喝道:“不要慌。亲兵队守住门口。”
但一个帐篷哪里有什么门口,然此言似乎是回答外面叶东南的话。
“嘶!、嘶!……”
这是撕裂布的声音,一连两声,随之只见帐篷四周被长刀割裂,帐中一切一下全暴露在外,此时顾子杰等人才看到外面此时密密麻麻的士兵正在涌上来,而整个营帐想必也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了,而营帐外也有不少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士兵,那些多半是柴将军守在帐外的亲兵队。
这些亲兵队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尽数被杀,围着营帐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了。
顾子杰抬眼望去,果然围在帐外的步兵是八营,后面还有一圈骑兵,正是楚将军的预备队,顾子杰已看到了何参将,他也在队伍前看着帐中之人。
这两支是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来的数目总有两三千,大约是现在剩余的队伍的一半了。
用这样的队伍来围攻柴将军,楚将军看来是把这事当成最大的事了。
柴将军面色一变。
这情形呆子也知道准是走漏消息了。只是一个八营军官手持长刀喝道:“营中乱贼听真,立即放下武器……”
他话未说完,一支短箭插入他右肩。
这一箭因为距离太近,已射穿他身上的软甲,将他肩头也射透了。
那军官闷喝一声,退了一步,手中长刀也坠落地上。
“立盾!”
不知是谁忽然大喝一声,周围的士兵都退了一步,手中的盾牌举了起来。
那军官左手伸上去一把拔出短箭,冲着营帐大喝道:“真不要命么?”
现在这个营帐已被团团包围,若是他们放箭,里面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柴将军扭头道:“冯琦,不许放箭!”
转过身对外面道:“柴万鹏在此,外面是哪儿的弟兄?”
忽然楚将军的声音从那队人马中响了起来:“柴将军你好。”
围住营帐的第八营和锐步队此时几如潮水一样分开,不消片刻,便现出楚将军的身影,只见他骑在马上,慢慢地走了过来。
距离营帐还有二十几步时,他停住了,面色沉重之极。
此时楚将军边上还站了一个将领,正是今日坐镇南门的大都统。
柴将军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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